第31章 悸動 抱不動
秦桑抿了抿唇, 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承認此時的舉動的确是在躲,但江聽表達的意思并不僅僅那麽淺顯。
秦桑想江聽應該是感受到了她最近對他的态度遠不如以前那般的親近與放松。
網絡聊天還好,可一旦兩人同屏出現, 秦桑便會不着痕跡的與他拉開距離,除非是在一個棚裏, 不然一條路上只會是有他沒她。
秦桑以為粗枝大葉的江聽不會那麽快察覺到, 但沒想到當事人已經站在面前出口質問她了。
她眼神飄散, 心虛的碰了碰鼻尖,狡辯道:“我哪有?你別想多了。”
“是嘛?”江聽不準備放過她,步步緊逼:“是我想多了, 還是你壓根不想讓我知道。”
“……”
一語中的,秦桑對此無話可說,她不擅長說謊,以江聽對她的了解,即便說了謊也是白搭,既然注定會被識破的,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說謊,因而她索性放棄掙紮,選擇了沉默不語。
秦桑沒去看他, 而是直接拿起辦公桌上的一份錄音稿子,起身意圖離開, 提了半步卻被江聽一個攔腰又拴在了位置上。
秦桑都沒反應過來,卻見男人下一秒雙手按在座椅兩邊的把手上, 俯身居高臨下的盯着位于下方的她, 神色複雜。
他的嗓音與之前相比更加的低沉:“被我戳穿了心思就想跑?”
秦桑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卻被周遭的低氣壓慌得滿腦空白,秀氣的眉宇間輕皺起, 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江聽是瘋了嗎?
此刻的辦公室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死一般寂靜的空氣裏兩人之間的沉默也變的微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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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猜不透江聽做出此番動作的意思,但他的神色讓她彷徨害怕,她咬了咬唇偏過頭,不去回答他的問題,也逃避着他探尋的目光。
女孩抗拒的模樣落在眼裏,江聽的神色逐漸變的昏暗,他喪氣的垂下了頭,冷不丁的輕笑了幾聲,似乎是笑自己又似乎不是。
繼而他擡眸淡淡的拆穿道:“你什麽時候和宋漾又取得了聯系?”
“……”
秦桑一愣,握住手機的手不由得收緊了半分,她的局促在兩人暧昧的距離下一清二楚,江聽也沒等她回答。
視線輕輕掃過她搭在胸口上的玉手,又飄回她的側臉,“看上去你們聊的還不錯,前幾天我甚至還看見他很清閑的在你評論圈裏留了話。”
秦桑沒說話,是在默認,果然那晚她考慮的沒錯。
江聽也不理會她有無反應,似乎是想起些什麽,自顧自的繼續說:“桑桑,你以前跟我說過的,你早就不記得他了,甚至連名字也記不清了,所以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麽?刷新過去,重頭再來嗎?”
“……”
“或者說,其實你一直在騙我,一直還……”
江聽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彼時他的喉嚨裏像是被火山石滾過一樣,滞澀的發脹,就連胸口都被複雜的情感堵得嚴嚴實實的。
所以最後想說的三個字淹沒在了沉默裏,他們彼此之間又默契的誰也不願意再提。
江聽沉了口氣,直起了上身,帶着慣性後退了兩步,便無力的摔到在隔壁桌的辦公椅上,大臂遮住眼,疲憊的不願意與此時的世界有分秒的交流。
說到底他還是在膽怯,還是沒有勇氣應對相同的際遇。
就像八年前,他偷偷的将愛意埋藏在整個心底,安穩無虞的度過了心潮最澎湃的秋三月,于楓葉火紅遍地,盛滿歡喜的心事向她奔赴而來。
金黃的日落大道裏,他欣喜的笑意連同悸動的步伐随着視線的凝滞僵在了原地。
兩抹熟悉的倩影在靠近朝陽的地平線處貼在了一起,他歡喜的女孩輕輕踮起了腳尖,拉過眼前人的衣領,主動回應着生澀的細吻。
江聽的離開瞬間帶走了周圍空氣的重壓,秦桑利落的站起身,撇了一眼身邊一動不動的男人,沉了口氣,主動攀談道:“你休息一下吧,我先進棚了。”
話畢,不帶猶豫的收回了視線,離開了辦公室。
去往錄音棚的長廊上,秦桑心裏越發的清楚了江聽的本意。
那張圖書館的照片,他的手機鎖屏,以及過去五年的陪伴都在現在串聯了起來,思路一下就都理通了。
是她發現的太晚了,以至于将局面弄成了現在的境遇。
也對,畢竟誰都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對某個毫無關系的人在長達八年之久的時光裏奉上所謂的理所應當的好意。
***
秦桑将複雜的思緒收拾好,動作放輕的進了自家公司的三號錄音棚,彼時小小的監聽室內已經來了不少人。
秦桑在不打擾裏面人錄制的情況下,掃了一眼靠牆的硬皮沙發,将近十個陌生面孔的年輕人三三倆倆的坐着,其餘幾人是公司的同時還有其他工作室的同行。
秦桑不喜擠又怕生,便選了個稍微寬敞的角落坐了下來。
她前腳剛坐下,江聽後腳也走了進來,視線随意一落,不巧又和她撞了個正着,江聽斂眉,腳步一轉,冷着張臉在她與相反的方向挑了個位坐了過去,兩人之間隔了段南北回歸線。
最靠近秦桑坐着的,是同公司剛進行兩年的小朋友,見兩人沒坐在一起,視線便在二者中間迂回了兩三次,忍不住戳了戳秦桑,輕聲問:“你和江哥吵架了?”
秦桑只是笑着搖了搖頭,別的什麽也沒說。
她和江聽的關系原來已經好到整個公司的人都默認他們本該一起嗎?
秦桑凝了凝神,将雜念再次抛開,全身心切換到工作狀态。
今天要錄制的是個電視劇的配音,配導陳聰和此刻和甲方爸爸坐一塊對棚裏的正錄制的人進行監棚。
不過棚裏的人狀态聽上去非常糟糕,都輪不到陳聰和與甲方爸爸開口,全程都是錄音師小劉在糾正裏頭人基本的口型問題。
臺詞要麽進快了,要麽進慢了,要麽湊麥太近不符合畫面的遠景收音,要麽就是臺詞燙嘴卡殼說不過去。
這是最基本的業務只需要小劉盯梢就可,裏頭人連小劉這關都過不了,更不用說讓陳聰和與甲方爸爸對他的語音語調情緒提出幾版不同的要求。
秦桑擡眸看了眼隔音玻璃上方的電視屏幕,愣是驚呆了,裏頭的人竟然錄的是男主。
照眼前的結巴進展,男主錄完,大家都該回去洗洗睡了。
秦桑長睫輕顫,一眼就看見不遠處陳聰和此時雙手抱臂,太陽穴突突直跳,循着師父嚴苛的目光向棚裏看去,秦桑就看見帶着耳機的男人臉上,緊張的汗水順着坑坑哇哇的側臉滑了下來,說錯一次就慣性的道歉,重複了十幾遍的一個結巴點卻還是嘴巴抽筋說過不去。
秦桑嘴角也跟着抽了抽,裏頭那人不就是上次故意争對她的那個配導嗎?
怎麽着,天道好輪回啊。
之前故意把她往死裏整,現在他自己倒成了砧板上忍受着去鱗的魚。
看見那人不舒坦,秦桑心裏頭邪惡的小樂了一下。
十多分鐘後,勉勉強強的一集男主音錄完,在周圍人群小聲唏噓着“不行”時,陳聰和對着話筒沖裏頭人說道:“黃安彬你先出來吧,調整一下狀态。”
随即,在裏頭人走出來時,陳聰和轉過頭對着幸災樂禍的秦桑說:“桑桑你進去錄。”
聞言,黃安彬瞪了她一眼。
“……行”
還好她只是心裏得瑟,不然現在一定已經被黃安彬的眼神激光射死。
秦桑因為是自家員工,所以在片子到悅聽手上後,于昨天下午已經錄了一半的量,對人物的把握度自然比今天剛開始錄制的人要清楚的多,再加上她一向基本功紮實,口型對她來說從來都不是問題,又是在自家棚裏單錄,陳聰和就坐在外面,更不會緊張到嘴瓢。
戴上一只耳機後,她就入了戲,替着屏幕裏的女二表達出了最符合場景的詞。
一轉眼三個小時候過去,秦桑的配音在一段哭戲裏進入了尾聲。
因為情緒波動很大,秦桑哭了三遍,又補了幾個氣音才出了棚。
她一向是感情流,而不是技巧派,因而剛才的哭戲就是實打實的真哭,陳聰和看着眼眶紅的跟個兔子的秦桑,白皙的臉上還挂着兩三條淚痕,就笑着趕過去抱了抱她。
秦桑下巴抵在陳聰和肩膀上,抽噎的說:“師父,我,我能把鼻涕擦你衣服上嗎?”
“……滾!”
“好嘞。”
為了防止陳聰和嫌棄的把她扔出去,秦桑麻溜的坐回了剛才的位置。
棚裏的人被她的玩笑逗樂了,氣氛緩和了不少。
甲方爸爸賞給了她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轉眸拍着陳聰和的肩膀說:“你真是好眼光,收了個這麽好的徒弟,人長的白淨,聲音也漂亮,重要是悟性很高,專業也夠格。”
陳聰和當着一堆人的面瞅了她一眼,謙虛道:“诶還有得磨呢,她現在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
“……”
秦桑:???
大夥笑的更歡了。
但面壁調整狀态的黃安彬顯然不在其中,聽着笑聲,他只覺得耳邊嘈雜,下一秒就借口上廁所,摔門離開。
***
連續熬了幾個大夜準備手術的宋漾在今天白天終于成功将病人從鬼門關裏拉了回來,勉強拖着勞累過度的身體回到了家,一覺睡醒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一天都沒進食,眼下也只覺有點渴,宋漾起身理了理睡亂的頭發出門找水喝。
樓下的客廳此刻十分的熱鬧,宋漾只是打開了自己卧室的房門,就能隐隐約約聽到不小的歡鬧聲,還未睡醒的他由不得愣了一下。
自打他從上都回來後,宋缙和宋娉婷兩人雖然在家的頻率明顯多了起來,但念及年齡合并都過百,再加上又是出生名流,氣質分寸早就随着歲月的沉積刻進了骨子裏,日常說話都是溫言細語的,哪會像現在整棟別墅裏都充滿了人味與煙火氣。
趿拉着拖鞋,宋漾懵懵地走下了二樓。
似乎是聽見樓梯上的腳步聲,一個小小的身影掙脫開了宋缙的懷抱,從客廳快速的跑了過來,一把抱住還在下樓的宋漾,嘴裏一個勁的喊着“哥哥”。
沒有防備,宋漾被小孩子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差點一個趔趄,幸而扶住了把手才穩住身形。
他低眸看着小臉埋在他腹部的小姑娘,有點無奈的提醒道:“說了多少遍了,叫叔叔。”
“就不,我就要叫哥哥。”女孩固執的悶聲反駁。
“……”
宋漾遷就的摸了摸她的頭,一擡眼果然發現敞亮的客廳裏,除了宋缙和宋娉婷,還有兩位熟悉的人——他的大哥宋嶺和嫂子餘惠欣。
樓下的四個人也注意到了宋漾的出現,宋嶺和他對視了眼,笑的暖心。
餘惠欣趕忙站起來溫聲道:“宋時好你過來,別妨礙叔叔下樓。”
女孩不理會自己母親的話,只是仰起臉慣性的撒起了嬌:“哥哥你抱我下去吧。”
粉嫩的小臉肉嘟嘟的,又白又嫩,宋漾擡手捏了捏,眼神溫和的反問:“你多重啊?”
“85哦。”小女孩一臉得意的揚眉,卻在下一秒瞥見自家叔叔嫌棄的收回了眼,一把将她拉開轉而慢條斯理的下了樓。
宋時好:“???”
她不服氣,追過去挽住自家叔叔的胳膊求解釋,宋漾睨了她一眼,一本正經的說瞎話:“85斤啊,那叔叔可抱不動。”
“……”
宋時好感到沒有面子,繼續纏着問:“所以哥哥能抱起多重的,我大不了再減減肥。”
宋漾沒怎麽考慮,像是早準備好的答案:“叔叔我分人抱,不分體重,想抱的,胖成豬,叔叔也能抱的起。”
宋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