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悸動 有病
秦桑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宋漾的回複, 沉默着走進了衛生間，刷牙時，她又眯着睡眼看了一遍那滿帶嫌棄的兩個字, 洗臉穿衣出門走到小區門口時，她都記不清自己看了幾遍。
直到輕擡眸, 宋漾站在她的目光所及處, 偏身慵懶的靠着車, 一身黑色大衣穿着英姿飒爽，天生的矜貴氣讓人無法忽略他的優雅得體。
秦桑突然停住了腳，目光死死的鎖着那抹颀長的身影, 想起宋漾對她說的“有病”，腦海裏又閃過兩人曾經很多溫存的回憶。
這一刻，她終于任命似的承認了。
她就是得了病，不知輕重，只知唯有身為醫生的宋漾才能治好。
宋漾回複完主任的微信消息，視線剛從手機上收回，就對上了不遠處秦桑凝滞的黑眸。不知道為什麽女孩要站在原地不動，宋漾收了手機，并不介意自己走過去, 正想提步。
“小哥哥。”
忽然，從秦桑的身後傳來一道驚喜的女聲, 随後兩個紮着馬尾的女高中生背着輕飄的書包，跳脫的跑了過來, 一人一邊, 迅速的将宋漾圍在了原地。
秦桑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一幕，散在風力的稱呼讓她耳根子控制不住的硬了。
“小哥哥你好眼生啊, 不是我們小區的吧，是來找朋友的嗎？”
“小哥哥，你身後的車是你自己的嗎？看上去超炫酷的诶！”
“小哥哥，我覺得我們很有眼緣，能不能加個微信。”
“我也要！”
兩個女孩熱情的圍着宋漾轉着，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個勁的提問題銷售着自己。
秦桑伫在原地沒動，只覺得眼前的一幕很眼熟，嘴角不自覺的往下耷拉着。
就跟八年前一樣，顏值及正義，宋漾還是一如既往的受歡迎，走哪都是人性荷爾蒙，跟塊唐僧肉一樣，女孩子見着了，連矜持了都抛到了十萬八千裏的腦後，一絲顧慮都沒有，就是沖，就是幹，年輕就要醒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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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們的少女心思很明确，四只眼睛恨不得長在宋漾的臉上，這讓秦桑心裏生起一股異樣，腦海裏聯想起陳聰和錄制過旁白的一期動物世界，尤記得講解是這樣的……
茫茫無際的大草原上，美麗的黃鼠狼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此刻它正躲在幹黃茂密的灌木叢後，盯着不遠處空曠平原裏一只雄壯的大公雞，不出意外，這将會是它唾手可得的晚餐。
哦，等等……
那是什麽？
狐貍！
還是兩只！
兩只來路不明的小狐貍沖向了美麗黃鼠狼的獵物！！！
“……”
秦桑：！！！
另一邊。
宋漾深邃的眼底古井無波，剛才和煦的面相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擊碎，眉目緊緊皺着，冷淡的将女生們搭過來的手甩來，動作利落，跟丢臭抹布一樣，擡眸沖秦桑的方向掃過，神色一緊，正準備出言拒絕身邊的兩位。
秦桑卻忽然扶着腰走了過來，戲精上線：“生意不錯嘛，我這剛花了二十萬買了你一夜，轉頭你就又勾搭了兩位新鮮客人啊……”
她略似風塵的目光停在兩位女孩身上，似乎看出什麽，笑的妖冶：“還是未發育好的孩子，你啊，還真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橫豎就是不挑食。”
宋漾眼皮子跳了跳，抿唇看着她。
她身邊的兩個小姑娘聽了她的話，留意了些關鍵詞，頓時有點蒙，其中一個稍微清醒些，至少能開口：“……什，什麽買一夜？還二十萬？”
秦桑捂住唇，笑的含蓄：“這個嘛，你們最好還是別知道的好，就當作是些成年人花錢交易消遣的娛樂罷了。”
女生們：“……”
宋漾：“……”
不顧女孩子聽出話裏意思後的震驚，秦桑秀出貴婦的走姿，搖曳着細腰，走到宋漾面前，伸出纖細的手撫過男人的側臉，眼神裏滿是露骨的貪戀：“這副皮囊可是好的很啊，15萬起價，現如今我都為此破産了卻也沒有後悔，難怪有句俗話怎麽說來着—春宵一夜值千金。”
她對上宋漾不惑的視線，由衷稱贊道：“确實挺值的。”
女生們：“……”
宋漾：“……”
秦桑的演技好的沒話說，明明語氣很輕很淡，嗓音也是極舒服的動聽，但說出來的事實讓沒見過世俗複雜的兩個高中生完全陷入震驚中，剛才勾搭宋漾的手也不知不覺的松開垂了下去。
空氣凝滞了片刻。
兩個女孩的視線統一的看過秦桑後又落在了宋漾的臉上，難以置信的目光又久久沒移開，只為得到一句合理的解釋。
宋漾自然的收回視線，将秦桑的手握在了手裏捏了捏，笑的散漫：“不好意思，我還是有點職業操守的。”
女生們：“……”
“你們年齡還小，是根正苗紅的好孩子，未來報效祖國的棟梁，我狠心不了，下不了手。”他說着，手裏輕輕一扯，秦桑順勢的貼在了他的懷裏，他攬過她單薄的肩膀，下颌收了收，“而且，我更喜歡這樣的。”
“風韻猶存的殘花敗流。”他垂眸看着懷裏愣住的人：“每次都能有不同的表現，雖然調皮，但卻滿足了我所有的新鮮感。”
秦桑：“……”
他平鋪直敘，臉上并沒有過多的表情，稍顯下流的話在他的語氣下跟尋常事一般，如粗茶淡飯的樸實生活。
晴朗的日下清風拂過靜止的氣流。
兩位年輕的女孩子瞋目結舌的幹瞪着眼，片刻之後，不得不接受事實的她們默契的後退了半步，然後僵硬的轉身，攜手沉默的走開了，自嘆不如又無福消受。
直到機械的身影走遠了一些後，她們才用着微乎其微的聲音讨論了起來。
秋風吹的清涼舒适，正好的拂過秦桑和宋漾的耳畔，送來了遠方一些不想為人知的低聲竊語。
“那個姐姐說的意思是帥哥哥為了金錢出賣肉/體？”
“用不着說的這麽文藝，不就是個做雞的嗎。”
“……那是做鴨吧。”
“……有區別嗎，反正都是毫無清白。”
“可惜了，不過也合理，誰讓他長得這麽好看呢……”
……
……
直到徹底聽不見，秦桑磨磨唧唧的從懷裏退了出來，心裏才終于舒坦了下來，松了一口大氣，剛才所有浪蕩的假象瞬間消失，她又變回了原來單純乖巧的模樣。
宋漾與她面對面站着，感受着手心殘留的觸感，沉默了會兒，忽然好笑的嘴角扯了扯：“我20萬一夜？”
秦桑盯着他也看了好幾秒，不明他的意思。
但還是順着他的話，視線描摹着他的輪廓，頗似認真觀察，最後揚起小手重新貼在他的側臉，還輕輕的拍了拍，古靈精怪的輕笑了下：“确實不夠，我加個磅，三十萬才夠買你一笑。”
“……”
宋漾輕扯嘴角，慢悠悠的說：“那你跟我相處這麽久，不得負債累累？”
說的很有道理，她倒是忘了這一茬，由不得凝眉思索了會兒。
“沒關系。”
似乎下定決心，秦桑樂得其所：“這輩子還不了，我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輪回反複，還不完也願意繼續欠着。
陽光透着金色的光暈。
她神色如畫。
“——誰叫你真的值得呢。”
風吹亂了心跳。
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誰的擲地有聲。
***
從前覺得，在工作上，比起朝九晚五的不停循環反複，配音時間和地點的不定性給她的生活增添了很舒适的調度和新鮮的興趣感，但自從答應了宋漾接送的提議之後，漸漸的，之前所有的想法和習慣都颠覆了秦桑的預料。
之後幾天，錄音工作不似之前那麽多，因而時間上也相對松懈不少，基本上配導要求的最早到棚時間也是九點往後。
宋漾和她不同，醫生的生活是無盡的忙碌，難得的忙裏偷閑也是在看書或者是完成相應的學術論文，到班的時間只可能早，再不然就是值夜。
秦桑将兩人最近能見面的時間拿出來一對比，寥寥無幾。
為了能多見到宋漾，秦桑思來想去考慮了一些辦法。
宋漾上班時間很早，秦桑想順理成章的搭車又不影響他的工作，就會在前一天晚上将隔日去棚裏的時間故意提前至六點多通知他，這樣第二天宋漾在去醫院的路上就會主動帶她去吃頓早飯，再送她去上班。
今天一如往昔，宋漾帶她吃了一頓早飯，她像前幾天一般将多下來沒吃完的打了包，等到悅聽時，宋漾将車停在了樓下的一片空曠的場地上。
秦桑模糊着眼，打了個打哈欠，淚眼汪汪的湊到擋風玻璃前探了一眼：“到了啊？”
“嗯。”
“太快了吧。”秦桑小聲嘟囔着。
她已經連續幾天錄音錄到半夜，又沒懶覺睡，簡直疲憊的想直接躺進棺材。
宋漾看着她沒精打采的樣，眼下的黑眼圈都快拉到了地上，想笑又笑不出來，只能語言安慰：“這車就這麽大，你不趕時間的話，找個地兒睡會兒。”
秦桑：“你不趕時間嗎？”
宋漾：“今早剛和人換了班。”
“……”
不早說，早知道這樣，她昨天就不扯謊稱自己早上六點半出門了。
實際上，她今天九點的棚，現在進公司，錄音棚也是烏漆嘛黑的。
宋漾的車裏很寬敞，座椅也相當的舒服，比雲朝朝的保姆車都舒服，秦桑往後看了一眼，尋思着要是到車後座躺一會兒才不錯，只是這個想法想付出實踐，餘光裏，宋漾抵着方向盤，托着下巴看着她。
眉眼溫柔，歲月靜好。
她不小心又陷了進去，将剛才合理的想法瞬間沖掉，換了個不切實際卻心生悸動的念頭：“那我能靠你肩膀睡一會兒嗎？”
宋漾顯然是沒料到。
不過聯想到她最近愈發撩撥的言語和動作，也順理成章的覺得沒什麽不合理。
她要是無動于衷，才是他不願意看見的。
想來也是心情好，宋漾嘴上不說什麽，身子後仰往副駕駛那偏了偏。
見宋漾輕松的應下，秦桑能感受到心裏的雀躍，欲揚起的嘴角被她努力的往下壓了壓。
也往相對的方向挪了挪身子，秦桑不習慣又有些緊張，免不了動作慢慢騰騰，在她小心的試探裏，宋漾無奈的扯過笑，手臂越過她的後背，巴拉住她的肩膀，勾住她靠了過來，又良心極好的按住她的頭放心的靠在他的肩頭。
一系列的動作出乎秦桑的意料，張了張嘴，想着說些什麽，卻被耳邊酥麻的嗓音給堵了回去：“時間本來就不夠，還磨磨唧唧的。快睡吧，三十分鐘後我叫你。”
她想說其實可以睡個兩小時，但想想還是算了，不然免不了宋漾會說她得寸進尺，索性閉上眼睛的同時也閉上了嘴。
沒消停一會兒，她又忍不住想鬧騰。
“宋漾，你太瘦了，肩膀擱着我太陽穴突突疼。”
“……那你快滾。”
宋漾眉心跳着，作勢要推開她。
秦桑連忙半摟過他的腰：“不要不要，我就睡這。”
“……”
垂眸掃過腰間的手，宋漾頗為無奈：“不舒服怎麽睡，我用衣服墊着吧。”
“不要。”
她毛茸茸的頭蹭了蹭：“現在就挺好的，你那樣做，我容易落枕。”
“……”宋漾徹底沒話說了。
大約安靜了三四秒，在宋漾以為女孩終于睡下時，秦桑在他視線觸及不到的地方，長睫微微顫了顫，抓着衣角的手緊了緊，随即她的話音淡淡輕輕的，“宋漾，我不是很随便的女孩子。”
她的話音到此為之，看上去摸棱兩可空缺來鳳。
宋漾卻明白，輕輕拍着她的肩膀，語音缱绻：“我知道，我也不是随便的人，所以好好睡吧。”
“……嗯。”
秦桑很喜歡宋漾身上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很好聞，讓人很容易久放下所有的防備，一身輕松又毫無顧忌，很快的，疲憊襲來，在宋漾落在她臂膀下時有時無的節拍下，昏沉的睡了過去。
之後的一切，都沒幹擾到她。
正如，她不知道，陽光刺眼，宋漾伸出好看的手攔在她透光的眉眼前。
也如，她不明白，車的外邊，江聽只是意外的一眼，就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靜谧安好的早晨。
時隔多年，宋漾看見車外那抹熟悉的人影，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薄唇抿的僵直似一條線。
目及之處，那人亦是。
***
秦桑醒來後，對之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只是清楚，宋漾揉了揉僵硬的肩膀，“你沒落枕，我可要脫臼了。”
“……”
“下次開始收費。”
“……”
兩人在車裏又磨蹭了幾分鐘後，秦桑才不舍的下了車送走了宋漾。
進公司後，秦桑提着還溫熱着的早餐進了辦公室。
一進屋，就剛好和江聽對上了眼，對方似乎是心情不好，眉眼可見的黑印，一張臉上臭的跟個正宗豆腐一般，全寫滿了“莫挨老子”。
而他身邊的小劉，今天幫他們錄音，也剛到不久，早上沒吃飯的他，嗅覺靈敏的跟條狗一般，瞬間聞到了一絲調動味蕾的香氣。
這會兒看見秦桑，視線下移落在塑料袋裏的餐盒上，一雙雷公耳似大耳朵圖圖動了幾下，急不可待帶的湊了上前。
秦桑收回江聽方向的視線，掩飾着剛才的在意，将打包的早飯遞給了趕來的小劉。
“桑桑你簡直是我的再生父母，愛死你了。”小劉感激涕冷着，邊吃邊打量着手裏的美食，直到看到某個LOGO時，恍惚了一下，破口驚訝：“秦桑，你爆發戶還是中彩票啊，竟然買了這家的早飯，還買了這麽多。”
秦桑走回自己的辦公桌旁坐下，不明所以。
“這家早餐很貴的，随便的一碗粥都要四五十，你光是帶的這些，肯定過百了。”小劉嘴裏咬着包子邊說，拎着手裏的塑料帶，經過江聽的桌邊時，拿出一盒酸奶和一盒蛋餃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小劉說的事實讓秦桑着實吓了一跳，宋漾帶她去的那家早餐店以前去過很多次，第一次喝還是她因為胃病複發住院的第二天的早上，每次都是宋漾點餐和買單，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原來一頓早飯就可以抵消了她三四天的餐飲總花銷。
秦桑摸出手機想問問宋漾到底花了多少，到頭來AA也行。
這時，身後測過道另一端的江聽突然拔高了音量：“我不吃，拿走。”
小劉：“你剛才不是還說你餓……”
江聽：“——我餓死了，也不會吃軟飯。”
秦桑敲字的手頓住了。
小劉：“……”
環境詭異的安靜了幾秒。
意識到話裏的沖動冒犯，江聽沉默的看了一眼一米開外的瘦削背影。
秦桑像是沒聽到，也像是默認，端着的伏案坐着一動不動，讓人捉摸不定。
江聽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想到剛才樓下看見的畫面，他一肚子的火燒的旺盛。
“你真不吃？”小劉活在局域網外，只覺得私吞是不禮貌的行為。
江聽一眼沒看桌邊的食物，煩躁的抓了抓臉，丢下一句果決的“不吃”，出了辦公室去了天臺吹風。
門被江聽不客氣的帶上，屋裏充斥着早餐的香味。
秦桑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給宋漾發了個微信過去。
一棵桑樹：[早飯的錢我們AA吧，不過好像是我吃的比較多，流汗.jpg]
宋漾應該是在開車，并沒有立刻回，秦桑也不急，拿過身邊的臺詞本回顧着等會兒要錄的詞。
等她看了三四頁時，宋漾才回複了她。
S：[你都湖吃海吃幾天都沒反應，突然找我算賬？]
一棵桑樹：[只是突然意識到，我好像在吃軟飯。]
消息一發，另一邊很快甩了個語音過來。
秦桑拉過耳機帶上，戳了戳屏幕。
宋漾在她的耳邊說：“沒我的自願，你以為軟飯随便就能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