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塵埃 羊吃桑葉
秦桑抱着奶茶吸了幾口, 才讓自己降了降火。
視線清明後，面前的超大屏幕上，日漫畫風的少年少女看着絢爛的煙花綻放在整片天空上, 兩人肩并着肩，無處安放的兩只手卻遲遲沒有握住。
直至人潮擁擠, 被迫沖散, 各自的名字盤桓在湛清的上空, 男生竭力的大喊，伸出手卻再也抓不住另一方。
聽着口型不貼的中文發聲，秦桑越發覺得劇情變得熟悉起來, 等到屏幕上，男主身邊出現了一個大波浪的小美女張嘴尖叫時，秦桑差點把奶茶噴出來。
這不就是有自己參與過的日漫國配版嗎？
“你連三次元的言偶都不看，怎麽還挑了這個？”秦桑扭頭看向宋漾，對方襯衫領口松垮着，一枚扣子不見蹤跡，頓了頓，她又把視線不動聲色挪回了屏幕上。
捕捉到對方的心虛，宋漾理着衣領扯着笑, 答非所問：“剛才那個扁桃體都喊沒了的女生是你配的吧。”
“……”
這算是公開處刑了吧，秦桑咬着吸管, 羞恥心上來了，嘴巴都張不開。
但不得不說, 宋漾的耳朵很好使, 光靠一嗓子就把她給認出來了。
她在裏面配的聲音和平時說話不太一樣，出聲誇張又離不開情感的細膩，再加上聲音經過機械處理, 同現實的聲音有點出入，如果不是經常和她一起工作的，了解她的音色，還真做不到。
“是我。”秦桑承認，卻想不明白：“所以你是專門帶我來看自己出糗的？”
宋漾神色淡然，“網上選電影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個國配，想着和你的職業挂鈎，點開一看，下面的參與人員那一欄，我滑了二下，還真看到你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的眼眸裏亮了亮，沒來頭的輕笑了下。
像是運氣爆棚，中了獎後幸運的滿足笑。
秦桑不懂他的心情，只是慶幸：“還好我這回錄了個靠前的角色，不然你手劃到殘廢，都不見我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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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說着頭都耷拉了下來，宋漾盯着她毛茸茸的周身，伸手扯過，将人按在自己懷裏，使勁的揉了把：“那你努力努力，争取早日讓我不用動手就能看見你的名字。”
說的倒是很容易，可真的踏進配音圈才知道女主音有多難到手，抱着不能自己白忙活的心思，秦桑昂起頭看他：“那你平時多練練耳朵呗，多聽聽我錄的廣播劇還有電視劇啥的，等我晚上回家給你整理一份我的作品集，你有空就拿出來消遣消遣。”
“你有的廣播劇我不合适聽吧。”
“嗯？”秦桑有點不明白。
但宋漾并不打算跟她說的明白：“行，是個好主意，不過吧，就是進度太慢，不利于訓練耳力。”
“？”
宋漾對她輕笑，指尖撩撥着她的耳垂有下沒下：“要不，你現在就在我的耳邊說些好聽的呗。”
秦桑：“……”
日漫電影普遍不長，差不多九十分鐘就結束了，謝幕之後，秦桑沒讓宋漾牽着，抱着未喝完的奶茶，理着淩亂的頭發悶頭走在前面。
步伐有些快，裙擺下方随風揚起，露出纖細光滑的小腿，臉頰側的黑長發向後敞着，發絲之間紅到滴血的耳朵若隐若現，宋漾盯着看，沒心沒肺的笑了下。
也對，反正也不是他動的嘴。
秦桑聽着，前進的腳步又加快了。
之前打算好的壓馬路在她的羞怯之中作罷，一路驅車回到了小區門口，宋漾又跟在小姑娘的後頭到了家門口。
“還別扭呢。”臨到解鎖開門，宋漾才拉過她。
秦桑撇撇嘴，不想說話。
宋漾耐性很好，彎下上身，與她平視：“這就不好意思了，那以後怎麽辦？我這不是讓你先習慣一下嗎？”
秦桑還是不說話，宋漾就說：“那你平時錄音就沒有這樣的臺詞嗎？”
“不一樣的啊。”想起電影院的那段，秦桑有點委屈：“那是演出來，這，這……”
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她後知後覺表達的意思變了味道。
宋漾抓住她的口不擇言：“哦，那你剛才那麽喊我，就是真的了。”
“……”
秦桑吃癟，臉又紅了，頭瞞下去快鑽到老鼠洞裏，“你別看我的臉，我不好意思。”
宋漾只覺得眼前的女孩這副模樣很可愛，雖然比起當年的女孩少了份直視情感的勇氣，但他認為現在的她最好，因為勇氣什麽的，只需要他一個人給就好了。
“成，不看就不看。”他把人攬進懷裏抱住，頭抵在她的肩頭，當真看不見她紅脹的臉。
兩人靜靜的抱了一會兒，秦桑冷靜下來，才想起了童希的話。
宋漾沒問她。
從頭到尾也沒有問她。
“宋漾。”秦桑閉了閉眼，嗓子有點緊：“你是因為喜歡我，才願意相信的我嗎？”願意相信她和祁明欽之間不是別人口中的那種關系。
宋漾默契的get到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腦闊子，“我好不容易讓你把那垃圾玩意兒丢了，你怎麽又撿回來了。”
秦桑乖乖承受着他的暴打，聽着耳邊人說：“我家桑桑眼光哪有這麽差，會看上那種糟老頭子。”
“為了錢啊。”秦桑說，“人家是富豪，有很多很多錢的。”
宋漾問：“那當年你為什麽還願意跟我這個窮光蛋在一起？”
“……”
這回，秦桑終于不說話。
“其實說出來怕你不信”宋漾邊回想邊說：“那會兒在一起後，每次看到你為了給我省錢絞盡腦汁，我憋笑很累的，到後來，我跟你坦白身份，不是想用金錢留給你，只是在時間裏知道了你是怎樣的人，我相信你。”
“不管八年前，還是八年後，你更要同我一般相信宋漾的眼光。”
***
次日宋漾休班，九點多将秦桑送到了悅聽文化，又開着車回了家，路過花園，被正在澆花的宋娉婷叫住。
“你最近行蹤怎麽奇奇怪怪的，上個月有工作時一定要坐公交，這個月一改往日，但凡出門，你都開着自己的車，而且，這都幾次了，早上出個門，兩個小時又回來，合着你出門遛彎也開車啊。”
花園的邊上是水池，宋漾打了半壺水的花灑，到了宋娉婷身邊幫忙，像是沒聽見她的問題，安靜的澆着花。
宋娉婷等了一分鐘也沒聽見回答，心下了然：“你從小到大就這樣，遇到不想說的事情不願意撒謊，就會裝作沒聽見。”
“小時候能藏着的東西媽媽還能猜猜，現在啊，你不想說的事情越來越多了，媽媽想猜也猜不透。”
“不要哪天你領着一堆孩子進家門，告訴我你在外面養了一堆女人，都能建座青樓了。”
越說越不着調。
宋漾皺眉，“你覺得可能嗎？”
宋娉婷眼尾笑出了皺紋：“誰知道啊，你幾乎每天都早出晚歸不見人影，你能跟我保證這些時間裏你都在工作嗎？”
宋漾沒說話，宋娉婷猜都不用猜：“你看看，果然在外面背着我幹些不可言說的勾當。”
“……”
一個意有所指，一個心知肚明。
宋娉婷手上動作沒停：“說實話，媽媽不會催你結婚，也不會給你安排千金聯姻，就是單純的提醒你一句，27了，單的差不多了。你哥在這個年紀，時好都會早戀了，你再拖下去，我都懷疑，是不是因為你哥早婚早育，為了保持某種不可抗力的平衡，你得晚婚晚育。”
她的話裏暗示意味很濃，宋漾聽的明白，但他事先也沒有和秦桑通過氣，當下并不打算将他的情況說出來，只能草率的敷衍着：“情況不差，你應該慶幸我不是不婚不孕。”
“……”
在花園裏搬磚了大半鐘頭，放在衣服口袋裏的手機響個沒完，宋漾無動于衷卻知道來電是誰，倒是宋娉婷覺得鬧耳，盯着自家兒子面無情緒的一張俊臉：“誰跟你結了這麽大的梁子，電話也不接。”
宋漾語氣冷漠：“祁茗雪。”
“……她？”宋娉婷覺得稀奇，手上花灑一停：“她怎麽知道你回來了？”
前因後果不複雜，宋漾簡單說了幾句，宋娉婷了然，想起祁茗雪嚣張跋扈的模樣，有點同情宋漾，更多的情緒是在同情自己：“哎，你被她給纏上了，那我不就直接等着你不婚不育嗎？”
“……”
如果和宋漾同輩的貴圈子弟裏按無理取鬧肆意妄為排名的話，祁茗雪敢稱第二沒人敢自居第一，她的怪脾氣在圈裏是出了名的，就跟她爸爸祁明欽處事圓滑狡詐般，讓人狠的直咬牙。
“你不搭理她也不是長久之計，這姑娘大概是面膜敷多了，最不差的就是臉皮，而且，就沖她的眼神和行為，你身邊的莺莺燕燕，不用到最後，眨個眼就一個都留不住。”
“……”
***
因為和清笛的廣播劇第 一集在昨日中午十二點準時更新，陳瑤拉着秦桑過來分析數據，順便把午飯吃了。
秦桑不太喜歡數字，也幫不上什麽忙，權當身邊多了個飯友，安靜吃着面前的白米飯。
辦公室的門開着散味，幾個後期部的同事從門前經過，人均一張嘴的讨論着些東西。
“今天下午是不是有明星要來補錄後期音啊？”
“真的假的，估計又是什麽好玩的工業制糖劇啊。”
“別管了，下午就知道真假了。”
秦桑下意識聽了幾句，也沒過腦子，陳瑤就在旁邊打算了她的思緒：“今早你從誰的車上下來的？”
“……”
話題無厘頭的轉了，秦桑一時間沒翻譯過來，米飯差點誤入歧途進了氣管，硬是喝了口湯才緩過來。
沒想好怎麽說，秦桑支支吾吾半天，到嘴一句：“出租車。”
“……”
陳瑤停下手裏的動作，盯着她看了會兒，面無表情問：“我無腦？”
“……”
秦桑溫吞吃着飯，緩兵之計後平靜道：“我眼睛又不是x線，看不透，建議你找個正規醫院去預約一下。”
她裝傻充愣的本事一向很優秀，陳瑤以前拿她沒辦法，時間長了，總吸取了些教訓，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一旁的手機觸了幾下擱在秦桑面前的茶幾上，沒有說話卻異常自信。
秦桑眨眨眼，垂眸看去，兩腮咀嚼的動作随着時間的更移變緩至停。
亮起的屏幕上顯示的照片，正是前幾天晚上在曾歡工作室門前，她和宋漾擁抱親昵的溫馨畫面。
雖然距離遠，拍攝者站在身後的屋內，但手機夜視的功能比較突出，宋漾碎發下神色溫和清晰無比。
秦桑：“……”
将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秦桑莫名有種偷情被抓包的羞恥感，頓時食而無味，想找個沙堆，把頭埋進去。
可當着陳瑤的面，回想起剛才自以為是的扯謊，又不能搬起石頭砸自己腳，承認自己才是無腦的那個。
她認真的思考了下，專業淡定：“構圖不錯，誰拍的？”
“啧，準備去殺人滅口？”
“不，去約組藝術照。”
“……”
陳瑤敬佩她的面不改色，拿過手機自己欣賞了一遍，拉過舊賬：“也不知道是誰之前說自己同宋醫生不合适，對方還長了張克——”
她話還沒說完，秦桑夾了塊獅子頭捅進了她的嘴裏，力道很重，磕的她牙疼，見她嘟囔說：“你會不會審時度勢，現在這話還能胡說嗎？”
陳瑤：“……”
感情這話你也敢胡謅。
将嘴裏的肉吞下，陳瑤把沒說完的話諷刺完：“你哪天嗝屁，我一定不意外。”
秦桑：“……”知錯了。
她和宋漾的事已然暴露，深懂陳瑤八卦的臭德行，秦桑為了給自己省口口水下午幹活用，忙悶頭努力幹飯，一分鐘解決完就收拾攤位溜走，不願意被自家經紀人當作飯後談資。
一中午正事沒幹，私生活被扒了個幹淨，秦桑垂頭喪氣的坐在工位上發呆。
扣在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下。
是宋漾的消息。
一只羊：[吃飯了沒？]
一棵桑樹：[剛吃完。]
秦桑一開始沒留意，等自己發完消息，視線上移，才看到宋漾給自己改的新昵稱。
一只羊？
莫名擊中了秦桑的笑點。
一棵桑樹：[一只羊，是什麽鬼？]
一只羊：[不是鬼，是你對象。]
秦桑原想問，好端端的改這個名字幹嗎，是不是有什麽寓意，消息戳了一半，指尖停住，她眨眨眼，忽然醒悟。
一只羊。
一棵桑樹。
秦桑：“……”
一棵桑樹：[強扭的情侶名啊，你在暗示什麽？吃瓜.jpg]
一只羊：[會說話就多說點，你腦回路是小腸複制粘貼過去的嗎？]
宋漾以為秦桑能抓到重點，誰料到好的不想無知趕着上腦。
這麽沒安全感，這不是在看輕他的能力嗎？
另一邊，秦桑習慣了他的毒嘴，壓根沒計較，重新認真思考下，卻是不懂宋漾到底想表達什麽。
一棵桑樹：[給個提示？]
宋漾好像特別無語她的行為，氣到脫節，過了一分鐘才回消息。
一只羊：[羊吃桑葉，直接告訴你得了。]
“……”
秦桑直視這條消息五分鐘，宋漾闡述的如小腸似的腦回路瞬間拉直，通暢，耳根子逐漸泛紅，她不自然的抓了抓臉，假裝不懂，戳了個消息回去。
一棵桑樹：[少吃，會蹿稀的。]
發完，辦公室外頭的走廊外随着細高跟的聲，七嘴八舌的人聲斷斷續續的傳進來，秦桑沒聽清，看過去之前，手機震動了下，宋漾在短短的時間內，将自己的昵稱重新改了回來。
S：[再見。微笑.jpg]
秦桑苦笑不得，一個一米八七的大男人今天怎麽還鬧起了別扭，抱着心情不錯，料想宋漾也等着自己去服軟，她知錯就改，不想玩過火，立馬妥協求他改回剛才的情侶名。
辦公室外的嘈雜聲越來越近直至喧嚣，錯亂的腳步聲密集由遠及近再變遠，下一秒又一哄而散，随即小劉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讓她進棚。
秦桑應聲好，臨走前，看着無動于衷的聊天界面，宋漾沒搭理她，秦桑笑着回了兩條消息，就進了棚。
羊吃草。
你吃我呗。
幾乎同一時間，宋漾又默默的把昵稱改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