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捉鬼
“你在這幹什麽?”陸蕪平靜下來,疑惑地看着蕭泊。
只見對方神秘一笑,拉着她開始往田地邊上走。
陸蕪不解,但知道對方不是什麽壞人,便也沒掙脫。
走了兩步,眼瞅着快到地裏了,蕭泊卻停住腳步,帶着她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
見蕭泊蹲下,陸蕪沒動,還是直愣愣地站着,小半身子露在外面。
“蹲下,蹲下。”蕭泊拽了拽她的袖角。陸蕪覺得這個姿勢鬼鬼祟祟地,怪異的很,便有些遲疑。
她腳下挪了兩步,問道:“到底是要做什麽?”
“捉鬼。”蕭泊答道。
聽見這話,陸蕪轉身就走,心下暗道這人不光跟那些村婦一般迷信,原來還是個有病的!
“唔!”剛走開一步,倏地被身後人抓住手臂扯了回去。緊接着臉上便覆蓋住一只大手,将她的嘴捂的嚴嚴實實。
陸蕪驚地瞪大雙眼,開始掙動,卻不料對方一只手臂橫過肩膀,将她整個人禁锢在懷中。
“別動,安靜看。”
溫熱的氣息在耳邊吹拂,陸蕪瑟縮了一下,意識到兩人懸殊的力量差,開始安靜下來。
月色如綢,溫溫柔柔地照拂着。裸露的皮膚能感受到夏夜的涼意,背部卻熱的發燙。不屬于她的心跳和體溫透過兩層輕薄的布料傳來,混雜着自己心間的鼓點,彈出一首雜亂的曲子。
太近了。陸蕪如是想。
鼻腔之間充盈着淺淺的泥土香,嘴唇就挨在那生着老繭的掌心。陸蕪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卻感受到捂在嘴上的手輕輕一抖,指腹按進臉頰。
她呼吸一窒,羽睫快速眨動,眼珠也胡亂瞟着。
驀地,什麽東西出現在視野中,她冷靜下來。
陸蕪看到不遠處出現了幾個身體“畸形”的人,他們個個好似有兩個頭,在黑暗與月色的交織下,看上去形狀可怖。
方才蕭泊所說的“捉鬼”,重新出現在腦海中,她心下了然,擡起手在蕭泊手背點了點,示意他放手。
身後人沒有猶豫,立馬将手收回,連帶着還往旁邊挪了一步。
兩人之間詭異地安靜了幾秒,無人說話也無人動作。
就在這段時間,那裏人已經到了跟前。走進了才發現,原是五六個扛着鋤頭的男人,陸蕪認出他們都是村裏的人。
也不知道這麽晚了,來地裏是要幹什麽?
陸蕪原是想着看戲,卻見那幾人竟然最後在她的耕地前停下。接着,他們相互對視一眼,一齊舉起鋤頭朝地上挖去。
她的地!
陸蕪又驚又急,她看向蕭泊,對方卻只是悠哉地看着,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一攤手,聳了聳肩。
将她帶到這裏說什麽“捉鬼”,結果只是躲在這裏看?
陸蕪顧不得琢磨蕭泊的心思,腦袋裏趕緊想辦法阻止這些人。
那地裏可是種了種子的,若叫他們破壞下去可就完了。
她一邊想,手指急速在膝蓋上敲打着。終于,手底下動作一頓,一個點子跳出。
只是這方法還得蕭泊配合。
陸蕪轉身,發現對方正一動不動盯着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盡管有瞬間的疑惑,但正事要緊,她朝蕭泊招了招手,對方順從地側身過來。
“你們是何人?”
徐老六正要狠勁揮下鋤頭,就聽見一道虛無缥缈的聲音,像是男人的嗓音,卻更細一些,仿佛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垂死前的艱難回播。
他想問問其他人有沒有聽見,這一擡頭,卻看見了不得了的東西。
月光下,一個身材瘦削,青絲蓋面的“人”站在地頭。那“人”穿着一身白衣,長褂及地,看不見腳。
那人正在靠近,當真像是“飄”的一般,身體沒有半點起伏。
徐老六吓得雙腿直抖,不住地往後退,沒兩步就摔坐下來。他口中發出不成調的喊聲,兩只手扔了鋤頭胡亂摸着,想找一個同伴。
“我們是不是……遇到不幹淨的東西了?”
同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徐老六這才稍微覺得沒那麽害怕了。他勉強站起身,地上已經被他挪動着蹭出一道痕跡。
“為何要破壞我家的地?”
所有人都聽見那“人”在問,可聲音傳來的方向,卻像是天邊。
“糟了糟了,這是不是魏秀才的魂啊?人家昨天才下葬,是要在家裏留幾天的吧……”
聽見有人這麽說,其他人也發現,面前的東西身量和魏秀才差不多,而且好像穿的也是魏秀才下葬時的衣服。
那東西還在靠近,而且從發絲的縫隙中還露出一只眼睛,惡狠狠地瞪着他們,眼珠凸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從眼眶中掉出來。
“你們做了壞事,自然是要受到懲罰,不如來陪我啊——”
“魏秀才”猛地開始朝幾人沖過來,嘶啞的嗓音仿佛深埋泥土的怪物渴望鮮血,發出駭人的吼叫。
“跟我們沒有關系啊!都是那群婆子想的招,是她們要害你媳婦的!”
“沒錯沒錯,你要找去找她們啊!就是劉婆子和蕭婆子!去找她們!”
幾人一邊往回跑,口中開始胡亂推脫。
卻不料身後的魂還是緊跟着,越來越近,伴随着一聲尖利驚悚的“都留下”,所有人心裏防線徹底崩塌。
他們連滾帶爬往前跑,口中發出破碎的慘叫。
陸蕪看着那道身影跌跌撞撞跑遠了,這才将頭發一攏,重新束起。
“怎麽樣?”蕭泊從石頭後面走出來,笑着問道。
“不錯。”陸蕪勾唇一笑,點點頭。
方才她想的招,便是她扮作魏合的魂,蕭泊配上聲音,一起将人吓走。既然這些人這樣相信迷信之說,那就用這種方法教訓她們。
不過剛才有人說是蕭大娘出的主意,那這蕭泊肯定也是從自家親娘那聽到了,可是為什麽來幫她?
“估計他們回去肯定要告訴蕭大娘和劉大娘的吧?”陸蕪一邊說着,悄悄觀察蕭泊地神色。
卻見對方神色淡然,不置可否地說道:“那是自然。”
“那你不怕蕭大娘受了驚吓?”她進一步問道。
這次蕭泊沒說話,而是嘴角帶笑盯着她,半晌,竟緩緩靠過來。
陸蕪有些慌神,以為自己的試探被發現了,她強裝鎮定,腳下卻不由自主往後退。
“我這個人,比較正義,就算是家裏人做了錯事也不會包庇的。”蕭泊緊盯着陸蕪的雙眼,步步逼近,一字一句說道。
陸蕪屏住一口氣,突然停下,對方卻也沒再往前。她閃身側開,朝被破壞的地走去,在蕭泊看不見的角度,撇撇嘴假裝真誠地說道:“那你可真是個好人。”
蕭泊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帶着笑意:“多謝誇獎——這麽黑看不清的,回去了。”
陸蕪查看一陣,發現也是如此,只好作罷。
兩人一塊往回走,到了蕭家門口,蕭泊還想把她往前送,陸蕪拒絕了。
道過別,她一個人往回走,心裏倒是沒多少愉悅,而是一直想着蕭泊最後在地裏插科打诨的那幾句。
總覺得這個人……不太對勁。
許是一直琢磨着蕭泊這個人,加上晚上鬧了這麽一場,陸蕪回到家中竟沒多久就睡着了。
塵埃落定的一個晚上,陸蕪原本以為叫醒自己的會是晨鳥的鳴叫,卻不想,竟是響徹天空的鑼鼓聲與誦經聲,近的好像就在她家門口一般。
她揉着眼睛坐起,聽到外面像是在舉行一場大型的民俗活動。不知道是請了道士還是僧人,咪咪嘛嘛哼着詭異的調子,其餘的村民也不知聽沒聽懂,就跟着齊聲高呼。
還沒看見,光聽聲音就覺得怪的很。
估摸着又是到了村裏的什麽節日,陸蕪心中記挂着前一晚被破壞的地,不想跟他們摻和,便在梳洗過後從後門繞着小路走了。
到了田上,也沒幾個人在幹活,還沒走到自己地裏,遠遠地,她便瞧着一片狼藉。
一邊走近,陸蕪心中開始煩躁起來,連帶着腳下都踏的重了,有些撒氣的意味。
盡管前一晚制止了,可是他們五六個人,就算一人一鋤也夠壞掉大半塊地的。這不是等于之前的活都白幹了嗎?這麽一來,今天的工作量又增加了!
表土被翻開,下層稍微濕潤的土壤也露了出來,灰褐雜亂的一片,隐約有幾粒嫩白參雜其中。
陸蕪走上前,彎腰将那幾粒白撿起,是種子的殘瓣。
嬌嫩的芽被鏟斷,包裹着泥土。
她撇撇嘴,心中不滿的對那幾個人開始控訴,一邊将破碎的種子握在手心,再去拾其他的。不多時,便攢了滿滿一手碎種子。
瞧着手心破碎的嫩白與淺綠,陸蕪倒沒有多難過,只是從容地雙掌合攏,閉上眼睛。
掌心開始發熱,她開始能力。
不多時,掌中的熱度降下來,再次打開手,已是一粒粒完整的種子,帶着嫩芽。
陸蕪伸出一根指頭扒拉,她唇角陷下一個淺淺的窩,一雙清潭般的眸起了漣漪,波紋是微小的得意。
那些人一定想不到,自己挨了吓破壞的種子又複原了!她心道。
驀地,陸蕪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住了,雙眼微微睜大,盯住手裏的東西。
拇指和食指撚着,一枚種子被挑揀出來。與其他的不同,這枚種子竟然生出根了!
頭發絲般的嫩須短短的翹着,陸蕪動作十分小心,生怕傷着它分毫。
這還是頭一次碰見這種情況,複原後的種子竟比原先促進了生長。
陸蕪又翻了翻,找出另一粒同樣生出根的種子。
難不成這能力還能進化?她在心中大膽猜測。
若真的能促進生長,那以後作物的成熟周期不是可以大幅縮短!這樣一茬接一茬就能種的更多,賣得更多。
一把無形的算盤在陸蕪心裏打的啪啪作響,瞧着手中這一捧,她眼中都在放光,竟覺得有些重。仿佛這不是幾粒種子,而是滿滿的金子。
其實她一直都挺喜歡掙錢的,只是從前一直遵從家裏人的心意,才進了研究院。
在手中端詳了好一陣,陸蕪将種子小心翼翼地重新種回地裏,仔細将“希望”和“財富”栽培起來。
翻亂的土地被整理好,陸蕪開始處理其他的荒地。
這個年代也沒什麽好用的機器,只能靠着鐮刀割,鋤頭挖,費了好些勁,最後才開出一塊不大的地。
炎夏伏天,日頭漸盛,汗珠一滴滴沿着鬓角從陸蕪尖瘦的下巴滑下,滴落在泥土中。
終于把土都翻完,陸蕪喘了口氣,拎着桶去打水。
到底這副身子還是嬌弱了些,不過拎着滿水的桶兩趟就有些受不了了。
陸蕪将翻好的地整個沖洗過一邊,坐在田埂邊開始休息。
她看着眼前煥然一新的土地,心中不免騰升一股成就感。
瞧了一陣,視線又不由自主飄到自己的手上,翻來覆去地看着,最後情不自禁在掌心落下一吻。
這哪是手啊,這不是聚寶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走過路過點個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