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色很深, 江喬的房間裏很安靜, 他們兩人四目相接，封弈的視線直直落進江喬的眼睛。

江喬的睡裙松松地敞着, 胸口半露, 肌膚白得似雪，惹眼得很。

她盯着封弈的眼眸, 沒別的念頭, 只是要尋一個答案。

已經過了半晌, 但封弈卻一直沒有開口。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目光交錯間, 呼吸也在一起一伏。

封弈忽的握住了江喬的手腕, 然後, 封弈移開了她點在他心口的手。

江喬怔了怔, 封弈起身站了起來，他轉身朝着門外走了過去。江喬望着封弈的背影, 他在門口停下了步子。

寂靜的房間裏，一個低沉聲音落下來：“江喬。”封弈思索了很久，關于……用她的秘密換他心裏的一個位置。

江喬的心神一緊，随即站在門口的那個冷冽身影又開了口。

“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交易。”封弈的聲線就像是音色極沉的樂器，在江喬的耳邊奏響。

江喬勾起唇角, 笑意漸深。她朝封弈的方向走去, 沒有穿拖鞋, 潔白細滑的腳踩在地板上, 聲音輕得像一只慵懶的貓。

江喬能感覺到地板的堅硬和冰冷, 那會令她的神志更為清醒。

步子漸漸停了，江喬站在封弈的身旁，她倚在門框上，擡起眼，看向這個向來冰冷淡漠的男人。

她想，他已經有些動心了。

江喬開了口：“封弈，我的秘密沒有什麽意思，還是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封弈扭頭，看着江喬，她的神情淡然又從容，仿佛接下來要說的只不過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事情。

江喬的目光觸摸着封弈，他說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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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喬不再和封弈對視，她移開了視線，仿佛陷入了漫長的回憶：“從前有一個小女孩，她的母親很早就抛下她走了。”

“她在家裏過得不好，常常被人欺負，父親也從來沒有管過。”江喬的語氣淡淡，“這樣的父親，和死了沒什麽區別。”

“後來他們為了利益，把她送去了很遠的地方。”江喬的聲音忽然頓了一下，一陣揪心的痛蔓延上來。

很快，江喬恢複了正常的聲線，繼續說道：“那是一個危險又孤獨，只能單打獨鬥生存下來的地方。”

這時，一滴淚水忽的從眼角滑落，江喬側過了頭。直到淚水消失後，她才重新偏頭，望着封弈。

“沒有人可以依靠的時候。”江喬擡起眼皮，看向封弈。她的目光有些冰冷，沒有什麽情緒。

江喬認真地、仔細地說：“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我保護。”

她的語氣專注，不知道她是在告訴自己，還是告訴當年那個一無所有的小女孩。

封弈漆黑的眼睛閃過一絲痛色，他仿佛觸摸到了她的痛苦，沒有邊際、沒有盡頭的那種苦難。

江喬沉默了一會，她看着封弈。

江喬所說的話，是前世，還是回憶，都已經不太重要了。但這是她一次開口告訴他人，她曾經作為特工的那段過往。

厮殺、殘忍、痛苦……江喬告訴封弈的，是那段隐去了背景和真相的故事。

江喬猛地抓住了封弈的領帶，她踮起腳尖，仰頭直視着他的眼睛。

“如果你把今晚的事情說出去……”江喬模仿着封弈那晚威脅她的語氣，但她的聲音卻是緩慢的、悠悠的。

江喬的聲線落進極深的黑夜裏，她一字一句地念着，每一個字都是極致的撩撥和挑逗。

“我會讓你用心來換。”

封弈直視着江喬的眼睛，他的視線掠過，看見她方才的那滴淚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明亮和堅定。

封弈沒有回答，江喬松開了他的領帶。先前的酒還沒有醒，江喬只覺得頭腦發昏，她用力地按了按太陽Ｘ。

下一秒，江喬忽的察覺到自己被打橫抱起，落進一個再溫暖不過的懷抱，她怔了一怔。

江喬勾唇笑了，她靠在封弈的懷中，很安靜，沒有說話。封弈送江喬回了房間，放她躺在床上。

封弈很快就離開了，他在江喬的房門前站了一會，他望着那個已經睡去的身影，眼底晦暗不明。

封弈關上門，轉身走了。

聽見關門的聲音，江喬睜開了雙眼，她的眼睛清亮，意識清晰。這個房間裏，似乎還殘留着封弈的味道。

夜色愈發深沉，窗外的月亮沉默極了。

江喬知道，他的心，已經開始慢慢化冰了。

……

尚家集團的太太舉辦了一個宴會，很多權貴都會來這裏。江喬也收到了邀請。

這次宴會封弈也會來，江喬自然會去。

夜色深沉，夏日的夜風帶着輕微的涼意，不似白日那般燥熱。

江喬走進了尚宅，她漫不經心地看着周圍。大廳裏已經來了很多人，他們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

她随意掃了幾眼，封弈還沒來。

這時，一個人叫住了她：“江喬。”江喬轉身看去，是沈言放。

先前，江喬懷疑沈言放是殺她的反派，但是前幾日去過明立醫院後，她已經确定蘇奕就是那個反派，沈言放的嫌疑自然消除了。

江喬點了點頭。

沈言放聲音溫柔：“你的傷怎麽樣了？”他的視線瞥向江喬的手，心裏有些擔憂。

江喬：“好得差不多了。”

沈言放：“這段時間我沒在劇組看到你。”

江喬語氣疏離：“我請了假，在家裏休息。”

江喬不知道沈言放為何會關心自己，但她一定會和他保持距離。

這時，江喬看見了一個人，她眯了眯眼，林嫣。林嫣極有可能是蘇弈的白月光，她不能讓封弈見到林嫣。

江喬随意找了一個借口：“我看見你女友好像在找你，我先離開了。”

沈言放沉默，他點了點頭。江喬轉身離去。

過了一會兒，唐岚走上前，柔聲道：“言放，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沈言放眸底隐着不耐，嘴角卻帶着笑容：“我做什麽事情，好像和你無關。”

唐岚一怔，然後岔開了話題。

兩人嘴角都帶着笑意，在旁人看來，兩人倒是關系很好。

另一頭，林嫣也在聚會上。之前她在零點酒吧得罪了江喬，季崇遠就把她辭了。

無奈之下，林嫣找到了其他人，好不容易得到了這份工作。今天她在聚會上當侍應生。

林嫣拿着盤子，走到了人群中。林嫣自然看到江喬也來到了聚會，她的眼底浮起恨意，但是她并沒有動作。

聚會上人很多，再加上林嫣吃了上一次的教訓，她不敢再去找江喬的麻煩。

林嫣看着聚會上的人，忽然她眼睛一滞，目光直直落向某處。

大廳裏光線明亮，落在那個男人的身上，愈加顯得他眉目精致，氣質獨特。那個男人正是沈言放。

林嫣怔怔地看着沈言放，目光沒有移開，握着盤子的手緊了幾分。

這麽久沒見了，不知道沈言放還記不記得自己？林嫣的眼底隐着歡喜、緊張、期待……思緒複雜極了。

林嫣的目光瞥向沈言放的左側，那裏站着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正在和沈言放說話。

林嫣一直在關注沈言放，她知道那個女人是唐岚，也是沈言放的女朋友。她心裏湧上了嫉妒之情，看着唐岚的目光也冷了很多。

林嫣又看向沈言放，眼底情緒微動，她不由得朝沈言放走了過去。

林嫣一直看着沈言放，穿梭在人群中，對其他事情都沒有放在心上。

這時，清脆的聲音響起，似是酒杯落在了地上。随即而至的是一個女人帶着怒氣的聲音：“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林嫣一怔，拉回了思緒。她低頭看去，手裏的盤子不知何時翻了，上面的酒杯也倒了。

她的視線落向前方，那個女人的裙子上沾上了酒水，酒水弄髒了她的裙子。

林嫣心一沉，擡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唐岚Ｙ沉的臉。

唐岚生氣極了，她本打算去拿酒杯，正當她伸手的時候，沒想到這個侍應生撞到了自己。

酒水灑在唐岚的裙子上，偏偏她又穿了淺色的裙子，十分顯眼。

唐岚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怒火：“你弄髒了我的裙子。”

林嫣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太不小心了。”

林嫣說着話，眼神卻下意識看向沈言放，眼底帶着緊張不安。他還記得自己嗎？

同時，她心裏又帶着隐隐的期待，沈言放如果認出自己是當年那個人，一定會幫自己講話。

林嫣看着沈言放，卻對上了沈言放冷漠平靜的眼睛。她的心驀地沉了幾分。

沈言放的臉那麽熟悉，但他的眼神卻陌生極了，沒有當年的柔和，有的只是令人心寒的平靜。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陌生人一樣。

沈言放緩緩瞥了林嫣一眼，語氣平淡：“你應該注意一點的。”

一字一句，清晰地響起，落在林嫣的耳中。林嫣的心愈加沉了。

林嫣臉色頓時蒼白了許多，沈言放好像忘了自己，他不記得那年的事情了嗎？

比起方才唐岚的責罵，現在沈言放的冷漠，更加讓林嫣心寒，一顆心仿佛要沉入了谷底。

林嫣仍看着沈言放，眼神黯淡，她只覺得心裏難受至極。

沈言放早就收回了視線，他不再看林嫣，對林嫣的目光恍若未覺。

他望着唐岚，話語暗含深意：“這裏不是唐家。”由不得她胡來。

沈言放是在警告唐岚，現在他們在尚家的聚會上，很多人都會盯着他們。唐岚就算要發脾氣，也應該收斂一下。

沈言放心裏冷笑，唐岚現在是他的女友，唐岚如果失禮，會影響到他。他的眼底浮起不耐，要不是因為這樣，他才懶得管這件事。

沈言放既然說了這話，唐岚就不再開口了，她也知道現在不應該發火。

離開前，唐岚冷冷地看了林嫣一眼。然後，她跟在沈言放的身後離開了。

沈言放走遠了，一直沒有再看林嫣一眼。

……

江喬的視線放在門口時，她看到封弈剛好進來。

江喬下意識偏開了頭，看向林嫣的方向。此時，林嫣站在封弈的不遠處，正背對着他。

林嫣低着頭整理着酒杯，面容隐在長發下。

江喬再次把目光落在封弈身上，他面上淡淡，江喬知道他一直不喜這種場合。

下一秒，江喬快步走向封弈，走在他的面前，江喬叫了一聲：“封弈。”

封弈轉過頭，看向江喬。江喬故意挑了這個位置，她能看到林嫣的舉動，而封弈則是背對着林嫣。

“你怎麽會來？”江喬問道。

封弈低頭看江喬，江喬肌膚似雪，黑色的長發全部攏在肩膀的同一側，添了幾分妩媚之色。

沒等封弈開口，江喬調侃了一句：“我有點傷心，昨晚我們交換了秘密，我還以為，你會對我坦誠。”

封弈神色淺淡，唇角卻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你也沒有告訴我，你今晚會來。”

江喬不回答封弈的問題，反倒伸手撩了撩耳側的長發，她看向封弈，眼尾一勾：“如果我不知道你的行蹤，怎麽幫你遮掩？”

封弈笑意極淺，分明江喬的話沒有道理，但封弈卻意外地生不出半點氣來。

在旁人看來，封弈和江喬已經講了好一會的話。如果照封弈平時的作風，他早就失了興趣。

看來，現在站在封弈旁邊的那個女人，對封弈來說，有些不同。

當宴會上其他人的目光投擲在江喬和封弈身上時，江喬正看着封弈身後的林嫣。

林嫣很有可能激發封弈的另一重人格，江喬不想讓蘇弈和林嫣見面，這樣她的計劃會被完全打亂。

想到這，江喬的心底莫名起了一絲煩躁。

這時，林嫣已經整理好了面前的酒杯，正朝封弈站的方向走來。

江喬心下一緊，眉眼微不可察地皺了皺。雖然細微，但是封弈卻很快注意到了。

下一秒，林嫣已經走到了封弈的旁邊，封弈剛要側頭，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溫柔的力道，江喬拉住了他西裝的領口。

此刻，江喬的眼神沒有落向別處，而是看向封弈的眼中。她輕輕地、緩慢地扯着封弈的領口。

兩人的距離拉近，封弈俯下身來，直視着江喬的眼睛，兩人氣息交纏。

封弈似笑非笑地開了口：“公共場合，你不用這麽心急吧？”

江喬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林嫣身上，聽到封弈的話，她怔了怔。林嫣已經走遠，江喬卻仍然凝視着封弈的眼睛。

江喬偏了偏頭，話中帶着醋意：“封總這麽優秀，有不少女人觊觎你。”

頓了頓，江喬又道：“可是，我只準你看着我一個人。”江喬笑了笑，然後松開了封弈的領口，撫平他領口上的褶皺。

不遠處，沈言放也看到了這一幕，江喬和封弈靠得極近，兩人看上去關系不淺。

沈言放的視線一直沒有移開，他的神色明顯黯淡了許多。

當江喬和封弈說話的時候，江喬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皺了皺眉，看向封弈。

原本屬于封弈的氣息變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不羁的神情，他低下頭看江喬，露出了一個肆意的笑容。

江喬冷了冷神色，蘇弈出現了。

蘇弈剛出現，還沒來得及說話，江喬就開了口：“跟我出去。”

蘇弈看着江喬有些冷淡的神色，出聲調侃：“我又出現在了不恰當的時機？”

蘇弈掃視了一眼江喬，目光中含着挑釁。

江喬挑了挑眉，沒有接話。

蘇弈笑了笑：“我連周圍的環境都沒有熟悉，難道不能多留一會？”

蘇弈剛說完，江喬就笑了，笑意蔓延到眼底，口中說出的話卻不是蘇弈想聽的。

江喬：“我們出去走走。嗯？”

蘇弈知道江喬的性格，只得跟在她身邊離開，他一邊走着，一邊不忘和江喬搭話：“你和他相處久了，性子也越來越像。”

下一句話，蘇弈壓低了聲音：“都這麽無趣。”

江喬不理會蘇弈的抗議，将他帶到了無人的走廊。

蘇弈靠在一旁的牆上，神态散漫：“你們一起消失在宴會上，旁人會揣測你們的關系。”

“還是說……”蘇弈拉長了尾音，“這就是你的目的。”

江喬的笑容慵懶：“既然你知道我的心思，不如多配合一下？”

蘇弈低聲笑了，笑聲落在寂靜的走廊上：“這麽久，我才得到自由支配的時間，我不會聽你的。”

江喬絲毫沒有将蘇弈的話放在心上：“哦？那你就試試。”

如今，宴會上的客人衆多，蘇弈很容易露陷，她不會讓封弈處在不利地位。

蘇弈轉身想走，卻被江喬輕而易舉地制服。蘇弈回擊，想把江喬甩開，沒想到江喬竟将蘇弈的手反背在身後。

蘇弈被江喬壓制在牆上，雙手也被禁锢住。他掙了掙，沒法掙開。

蘇弈的眉眼一沉：“沒想到，你的身手也和封弈一樣好。”

江喬剛想說什麽，餘光看到有人走了過來。那人恰好是封弈的父親，封霆。

江喬立即松了手上的力道，蘇弈趁機轉身。蘇弈也看到了從走廊另一邊走來的封霆，他的眼底立即露出厭煩之色。

蘇弈這副模樣自然落進了江喬的眼中，她壓低了聲音，聲音中帶着點威脅：“你給我裝像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