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封弈的動作不重, 但江喬睡得不深，很快就醒了過來。她睜眼的時候，睡意還未散去。

江喬的聲線有些模糊, 問了句：“怎麽了？”

封弈搖了搖頭，本想否認, 卻又思緒一轉，道出了真相：“我做了一個夢。”

江喬的意識漸漸清醒過來，問：“你夢見了什麽？”

封弈沉默了片刻，窗外的月光落進來，屋子裏黑漆漆的, 映亮了他的五官，隐隐約約地清晰着。

“你可能并不知道, 蘇弈出現在當年的一個雨夜。”封弈的語氣極為平靜, “但奇怪的是，我和蘇弈都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

“哦對了，我的媽媽姓蘇。”封弈清楚地知道, 蘇弈的出現和他的母親有着深刻的聯系。

“前段時間，我開始慢慢回憶起當時的事情。”封弈說, “一般都是在夢裏。”

封弈扭過頭, 看向江喬的眼睛。她的眼底是極深的關切, 她伸手過來, 溫熱的手令他的寒冷消散。

“在默城的時候, 我讓你不要相信吳岱山。”封弈說, “是因為吳岱山和廖深有關系, 他們私下可能在做別的交易。”

江喬抿了抿唇，沉默着，沒有開口。

“剛才我做了一個夢。”封弈閉上了眼睛，他覺得心口有些發疼。過去的記憶第一次這樣清晰地擺在他的眼前。

“在那個雨夜，我親眼見到母親被人拖走。”封弈的聲線在微微顫抖，“我的父親封霆站在那裏，冷眼旁觀。”

這時，冰冷沉寂的空氣忽然凝滞了片刻。江喬和封弈都已經知道了一個事實，蘇弈的出現，是因為封弈母親的死。

寂寞的寒冷的秋，外面的樹枝，空空蕩蕩的。

就像人的心一樣，你永遠無法揣測下一秒的危險會什麽時候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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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親的死，并不是意外。”封弈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語氣中充滿了怒氣。

他十分明白，這件事的幕後推手一定是封霆和廖深。

江喬開了口，她的聲音柔和，像是輕緩平靜的空氣，撫慰了封弈的心神。她說：“只要從廖深和紀岩着手調查，我們就能找到真相。”

封弈沒有回答，他安靜了一下。随即，封弈的念頭一轉，偏過頭，忽的望進江喬的眼底。

封弈的聲線沉沉的，低低的，念了她的名字：“江喬。”

江喬問：“怎麽了？”

“在這件事裏，有一個看似十分關鍵的人物。”封弈思索了片刻，決定把真相告訴江喬。

江喬皺了皺眉，問道：“誰？”

“那個在默城算得上是你朋友的人。”封弈停頓了一秒，沒有繼續。

江喬覺得有些奇怪，又問：“十九？”在心裏，她覺得十九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罷了。

封弈繼續開口，他的聲線沉沉落下：“十九，真名廖湛。”

“他的真實身份，是廖深的兒子。”

……

默城，黑市。

黑市拳賽已經進入到了最後一場決勝賽，十九當然留到了這一場。

他的對手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對于十九來說，是一個極難應對的對手，十九不會贏得太容易。

十九清楚對手的能力，他是否能在這場比賽中勝出，也是個未知數。

壓十九贏和輸的人更占一半，他們饒有興趣地期待着最後一場比賽，卻不管臺上的選手會遭受怎樣的後果。

決賽的那天晚上，十九提早來了黑市，而對手來得更早，那人一見到十九，就上前挑釁。

那人上下打量十九，語帶嘲諷：“就你這樣，不會想要打贏我吧？”

那人一出聲，身邊陪着他來的一群狐朋狗友也笑出聲來，百般諷刺十九。

十九向來沉默寡言，不會理會眼前這些人的挑釁，他只是掃了那人一眼，就轉身退到了一邊。

身後傳來一聲冷笑：“真是不自量力。”

比賽的時間到了，十九上了臺，他的視線落在對手身上，和那人輕松的狀态不同，十九反倒更為謹慎。

裁判宣布比賽開始，那人立即出手，朝着十九打來，十九避開，退讓到一邊，那人繼續進攻。

十九沒有主動攻擊，而是觀察着對手的弱點，伺機而動。

那人的力量極大，體格健碩，他不斷出拳，想要消耗十九的力氣，十九沒有如他所願，一味地避開。

臺下傳來喝倒彩的聲音，甚至有人開始對十九謾罵起來。

十九不為所動，他看準了對手的膝蓋，他看出那人的膝蓋曾經受過傷，十九确定好目标後，立即出腳。

他的動作迅速，調動了整條腿的力量，他一擊即中，用力地擊向那人的膝蓋。

僅僅只是一秒，對手就跪在了十九的面前，十九趁機打向他的臉，他的身子往旁邊一歪，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在踢出腳的那一刻，那些一直被他牢記在心的記憶洶湧而來。

他想到了他來參加黑市拳賽的原因，他為了讓自己快速強大起來，走了一條捷徑。

即使他再不願意承認，他也是廖深的兒子，因為那個禽獸的原因，他的母親死得很悲慘，而廖深卻始終平靜無波。

他做的所有的一切，就是要報複廖深，為他母親報仇。

十九眼底的恨意被他隐去，臺下的歡呼聲提醒他，他已經贏了，十九冷漠地看着臺下的觀衆，他沒有理會，立即下了擂臺。

今晚，是廖深回默城的日子，所以，他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去做。

默城機場，廖深下了飛機，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的行蹤，自己開車回了家。

車子開到一半的時候，夜空竟落下了雨，雨勢越來越大，雨水沖刷在車窗上，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廖深将車開進了停車場，他剛走出停車場的時候，一把槍忽的抵在了他的腦後。

廖深站在雨中，雨水瞬間澆濕他的衣服，而那人隐在Ｙ影中，絲毫沒有露出自己的身形。

廖深看着遠處白茫茫的雨霧，他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他知道背後那人是誰，也清楚那人不會真的開槍。

十九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你又往默城外面運送貨物了？”原本冰冷的雨夜愈加Ｙ森，陣陣寒意從腳底抽起。

廖深怔了怔：“你怎麽知道？”

十九冷哼了一聲：“我在黑市有很多門路，你所有的小把戲我都看在眼裏。”

廖深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就算我違反了法律，警察也不會抓到我。”他的神情漫不經心，仿佛沒有把十九的話放在心上。

十九眉間的冷意越發深了，他的手微微顫抖，難以抑制自己的怒火：“你還記得當年她是怎麽死的嗎？”

廖深背脊一僵，他很清楚十九口中的她是十九的母親。

廖深沉默了一會，随即恢複了原先的冷靜：“那只是個意外，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十九諷刺地說了一句：“我的母親因為你所做的事，被你的仇家害死。”

“而你明明知道這樣的事是錯的，卻一錯再錯，到現在還沒有放棄。”

廖深開了口：“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

随後，廖深叫了一聲十九真正的名字：“阿湛。”仿佛他是那個處處為十九着想的好父親。

“廖氏集團明明前途一片光明，你的未來明明不用這麽辛苦，是你選擇放棄的。”

十九：“我不會因為任何利益而違背自己的道德底線，她的死你要負很大的責任。”

十九不想再和廖深廢話，他手指移到扳機上，微微扣緊，冰冷地落下了一句：“你再執迷不悟，任何人都救不了你。”

廖深心一緊，他看着地面上倒映着十九的身影，十九臉上的冷意模糊不明。

十九沒有再開口，廖深卻莫名覺得恐懼，他察覺到腦後的槍抵得更緊了幾分，不知何時槍聲就會響起。

……

m國。

這段時間，江喬打探過，知道附近有一家著名的心理研究所，檔案室有很多關于心理疾病的研究案例。

江喬沉思，這家心理研究所極有名氣，她相信，她一定能找到有關雙重人格的解決方法。

這件事情江喬并沒有告訴封弈，她獨自一人來到了檔案室。

夜色深黑，烏雲覆蓋了整片夜空，光線晦暗極了。走廊上漆黑寂靜，昏黃的燈光安靜落下。

江喬來到了檔案室門口，她緩緩擡頭，看了攝像頭一眼。她對攝像頭做了一些手腳，此時的攝像頭看不清任何情形。

江喬輕而易舉地開了鎖，走了進去。裏面立着一個個架子，江喬快步走着，目光掃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江喬在一個架子前停下。她拿下一個檔案，上面寫着關于多重人格的治療辦法。

不知怎的，江喬的心有些慌亂，她拿着檔案的手沉了幾分。她深吸了一口氣，翻開了檔案。

江喬低頭仔細地看着，目光專注又認真，越看下去，江喬的神情越加嚴肅，眉頭也越皺越緊。

這個病，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

這時，門外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江喬極為警覺，她立即将檔案放回原處，來到一個隐秘的角落。

江喬在一個昏暗處站定，門被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那人是研究所的管理員，例行對檔案室進行檢查。

他掃了幾眼，檔案室裏黑暗一片。他拿起手電筒照了照，光線往前延伸，很快又隐沒在黑暗中。

他沒發現什麽不對，關上門離開了。

那人離開後，江喬又等了一會兒，才走出了檔案室。

……

翌日。

江喬和封弈坐在車上，他們準備前往一家餐廳。江喬目光沉沉，昨夜她翻看了檔案，對雙重人格的治療方法有了一些了解。

江喬并不想讓蘇弈就這麽消失。她并不讨厭蘇弈，從其他角度來看，蘇弈是封弈的另一個面。

但她也不希望封弈的生活會因雙重人格而困擾，不希望封弈繼續陷入這樣的困境。

江喬沉思，雙重人格的出現，往往是由一個誘因造成的，而這個病卻需要長久的時間來治愈和克服。

她希望妥善處理雙重人格的事情，讓封弈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江喬的目光深了幾分，不過，即便這種情況不會消失，她也會一直陪在封弈身邊，和封弈一起渡過難關。

江喬的神色堅定極了，她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就不會再改變她的想法。

這時，車猛地停下，江喬的思緒被打斷，她愣了幾秒，扭頭看向封弈：“封弈，怎麽了？”

江喬對上了封弈的眼睛，他的眼底張揚又不羁，肆意極了。江喬清楚得很，此時的他，是蘇弈。

江喬定了定神：“蘇弈，你很久沒出現了。”

這段時間，江喬和封弈幾乎都待在一起，蘇弈倒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但江喬沒有忘記，蘇弈仍在警惕着她。

蘇弈神情散漫，聲音卻低了下來：“是啊，我快消失了。”他垂下眸子，眼底的情緒看不分明。

江喬一怔：“為什麽？”

蘇弈擡眼看着她，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冷：“因為你。”

江喬的心一緊，為何蘇弈會這麽說。她不由得握緊了手，掌心隐隐傳來疼痛。

蘇弈繼續說道：“封弈為了你，他一直強制不讓我出現。”蘇弈看了江喬一眼，“或許是他擔心你某一天又消失了吧。”

蘇弈心下微沉，他剛出現時，封弈就下意識控制自己，不讓他出現。因此，這幾年來他一直沉睡着。

只不過這幾個月來，因為某些事的刺激，他重新出現了。但是因為江喬，封弈又開始控制他了。

蘇弈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他能明顯察覺到，他越來越虛弱了，意識漸漸模糊。即便出現，存在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

江喬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她定定地看着蘇弈，認真地說了一句：“蘇弈，我向你保證，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蘇弈自嘲地笑了一下：“對封弈來說，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蘇弈的視線靜靜地落在江喬的身上，他緩緩落下一句。

“如果我要走，你會承諾，永遠對封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