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偏遠星的冬天，氣候惡劣，積雪深及膝蓋，寒風獵獵，仿佛要将人拍倒。

某處，地下陰暗的密室。

由于外界炮火的轟炸，本就低矮的頂部，不斷的往下掉着碎屑。牆壁上的裂縫，也在不斷蔓延，看上去，随時有崩塌的危險。

密室中的溫度在逐漸降低。

001呆滞的坐着，靠在肮髒的牆壁上，因為太久沒有進食，他感到渾身乏力，呼吸愈發輕淺。

001有些疑惑，實驗室雖然經常忘記給他送飯，但從來都沒有餓他這麽久過，久到，001感覺自己快死了。

身上的熱量仍在流失，001卻感覺不到寒冷。

寂靜的環境中，突然響起利爪撓門的尖銳聲，“刺啦刺啦”的聲音顯得無比刺耳。

厚重的金屬門上出現串火光，門被破開個大洞。

一只猩紅的複眼，透過黑漆漆的洞口，機械的滾動着，掃視密室內的情況。

001的視線與其相接，門外的東西倏地興奮起來，撓門的聲音變得急促，伴随着硬物的撞擊聲，洞口逐漸擴大。

微弱的光芒從洞口湧入，将漆黑的密室照亮。

條件反射般，001警惕的從地上爬起，身形有些微晃。深蹲下，兩手握拳，做出攻擊的姿态。

001緩慢的眨眼，勉強适應後，他才看清眼前的東西。

紫黑色的螯先從洞口擠進來，一雙猩紅的複眼向外凸出，倒映着無數個001，引起生理上的不适感。長長的尾部挂着根毒刺，頭部裂開的大口帶着詭異的笑容，滿是獠牙。

是新型的耐力測試嗎？這次又換了什麽新花樣，001平靜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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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翡翠綠的右眼，在昏暗的環境中，似乎泛着溫潤的熒光。緊盯着蠍子襲來的毒刺，001閃身躲開，迅速擡手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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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上方的地面，黑色的軍靴帶着雪水，在積雪中裏留下一串腳印，墨藍色的大氅肩頭處落滿雪花。

放出精神力，四處搜索幸存者的戎鄂殷，面上帶着吊兒郎當的笑，粒子槍在手指上不停旋轉。他眯着雙漆黑的鳳眼，擡腳進入這間破舊的房屋。

一只腳剛踏入地下密室，酸臭腥臭味兒撲面而來，戎鄂殷微微皺眉，向內走去。

黑臭的血液流了一地，滿地蟲屍，軍靴踩下、擡起間，帶着粘滞感。角落處，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有團黑影，一動不動的。

001聽到腳步聲，費力的擡起眼皮，眼神麻木的看向來人。

不是熟悉的白大褂，未見過的色彩映入眼簾，來人将手中的東西別在腰間，嘴角上揚，兩手空空，小心的接近他。

對方把身上的大氅脫下，蓋在001身上，清冽的味道将001與鐵鏽味兒隔開，周身的冷氣被驅散大半。

來人輕松的抱起001，向外走去，刺眼的陽光讓001不自覺的眯起眼，外面白茫茫一片，001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從實驗室出來。腦袋擱在男人的肩膀上，被肩頭金屬的肩章硌得發疼，001張開嘴，對着男人的頸側就要咬下去。

“別害怕，我會送你回家的。”對方将001包的嚴嚴實實，在他的背上輕拍兩下，柔聲說道。001下口的動作停住，這人不是教授，為什麽會出現在實驗室？

001看着對方原本潔淨的衣物，被自己粘上塵土和血液，心虛的移開眼。目光滞留在男人帽檐下露出的柔順黑色碎發，還有蜜色的脖頸，和自己一點都不像。

心中滿是疑惑，001精神不濟的閉上眼，稍作休息。

片刻後，001被帶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偌大的空間內，零零散散的坐着不少衣衫褴褛的人，剛才的男人把他放下後，就離開了。穿着和那人同色系服裝的人，提着東西，一一發放。

001緊貼在牆壁上，裹着大氅。身上散發出的異味兒漸漸蓋過大氅上的冷香，001往裏縮縮，只露出雙異色的貓瞳，警惕的看向四周，将鼻子埋進大氅的毛領中，貪婪的吸取其中的香味兒。

高大憨厚的軍人站在001面前，001垂下眼，不願聽他在說什麽，拒絕回應。

“這咋辦，我也沒有哄小孩的經歷啊，還是喊個護士來吧。”男人撓撓頭，一臉無措，就剩這個孩子還沒吃東西了。

場面僵持之際，001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那個人回來了。

“去後面幫忙吧，這兒我來就行。”戎鄂殷笑着拍拍那位軍人的肩膀，把人支走。

001擡眼，看着戎鄂殷就地盤坐在自己對面。

戎鄂殷摘下寬檐軍帽，慢條斯理的将額前散落的碎發，往上撩起，露出飽滿的額頭，還有那雙多情溫柔的丹鳳眼。摘下黑色的皮質手套，掏出塊，他從小護士那讨來的桃酥。

“餓不餓？”戎鄂殷嘆着氣，把桃酥一分為二，一半送進自己嘴裏，一半就舉在001面前。也不管001接不接，就那麽舉着。“我跑了一天，餓的要死，分你一半。”

001不為所動，目光無焦距的直視前方，實驗室是不允許有人向他搭話的，更不會有這麽多人與他同處一室，這人哪裏都很奇怪。

突然他的鼻子微動，若有若無的香甜氣息，竄進鼻腔。

一只微微變型滿是厚繭的小手，從大氅中謹慎的伸出。001抵不住誘惑，快速的拿走戎鄂殷手裏的桃酥。雙手捧着塊不大的桃酥，怕有人搶般，一股腦的塞進嘴裏，還舔舐着指縫中的碎屑。

陌生又熟悉的奶香味和堅果香，充斥在口腔內，001的腮幫子鼓出來一塊。

001和看着他發笑的戎鄂殷對上視線，戎鄂殷的眼睛很漂亮。不單單是眼型，他的眼睛乍一看是純黑色，仔細瞧來，卻能發現，往外的顏色漸漸變淺，發灰，最外圈則泛着淡藍色。

不知是觸動了001記憶中的哪根弦，他好像見過這雙眼睛。透過實驗室的通風口，外面有雙這樣漂亮的眼睛，總是帶着笑意，眉梢眼角說不盡的溫柔。

001突然眼眶微微泛紅，豆大的淚珠撲簌簌往下掉，落在大氅上，留下一個個深色的小圓點。

他哭起來一點聲音都沒有，像是怕吵到誰。張張嘴，卻因為太久沒說過話而發不出聲音，悄無聲息的喊出記憶深處的那個稱呼，“哥。”

戎鄂殷頓時慌了，把001抱起來拔腿就往外走，“乖啊，怎麽還哭了，哪不舒服？等會兒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葉副官！葉副官！”不小心扯到了腰側的傷口，戎鄂殷疼的嘴角抽了抽，“葉副官，現在到哪了？”

少年看上去十五六歲，瘦得皮包骨頭，輕飄飄的，隔着戎鄂殷的手臂發疼。

戎鄂殷只顧着往前走，突然，下巴處被軟乎乎毛茸茸的東西蹭了蹭。

戎鄂殷怔楞，低頭看向懷裏少年。

小少年哭的直打嗝，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含着桃酥。一灰一綠的眸子盛滿淚水，看上去可憐極了。

不知什麽時候，亂糟糟的頭發裏，冒出來兩只三角形的白色小耳朵，往旁邊下壓，耳尖上支出來的毛，随着少年抽泣一顫一顫的。

戎鄂殷的胳膊上，有東西掃過。他心頭發緊，那絨毛仿佛掃在了心上。

戎鄂殷腳下方向轉變，朝自己的休息室走去，瞥了眼趕來的副官，把少年身上的大氅緊了緊。“還有多久到首都星？”

“大概還有二十分鐘左右。”葉副官估計道。

戎鄂殷略顯慌亂，點點頭，把小孩先帶去了他的房間。“暫時不要聲張。”

“啊？奧奧。”葉副官盯着001頭上顫顫巍巍的貓耳，一時間震驚的仿佛喪失了語言能力，直到戎鄂殷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葉副官還張着嘴站在原地。

“哎，葉長官在這傻站着幹啥呢？”來人撞撞葉副官的肩膀，“怎麽跟丢了魂似的。”

“啊？哦，沒什麽，沒什麽。”葉副官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勺，敷衍的回答道。

滿腦子都是剛才毛茸茸的小耳朵，那是貓吧？是貓吧！肯定是貓！葉副官滿面紅光的，想往戎鄂殷的房間門口湊。

回到房間後，001被安置在沙發上，眼淚還在不停地往下掉。001忍不住擡手去擦，眼睛又被髒乎乎的小手刺得發痛，流出更多的生理性淚水，一時間，有些睜不開眼。

“乖，不動。”戎鄂殷握住001髒乎乎的手，濕毛巾輕輕的，将001臉上的淚水連帶髒污一同拭去。

戎鄂殷還拿了其他的東西，清理着001的頭發，幫001換掉髒衣服，穿上他的軍裝。001光着腳，不安的踩在奶白的地毯上，抽着鼻子。

001乖乖伸手，讓戎鄂殷幫他把軍裝長出的部位挽起，勉強穿上。

剛才有衣服遮掩着，戎鄂殷還沒太注意到，換衣服時才發現，小家夥比他想象的還要瘦。突出的骨節，纖細的手臂，讓人看得直難受。

褲子剪出一個洞，戎鄂殷握住少年毛茸茸的尾巴，從洞口掏出。

被握住尾巴的001，驚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身後多出來的東西。後知後覺的發現，腦袋和尾椎處微微發燙，實驗室的研究成功了，他已經擁有獸型了。

“有哪不舒服嗎？”戎鄂殷幫001吹着頭發。

吹風機的“嗡嗡”聲，讓001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貓耳向後別去。

001聞聲搖了搖頭，睫毛上還挂着眼淚珠，貓耳時不時的轉一轉，尾巴則乖巧的搭在戎鄂殷腿上，完全不見之前的冷漠态度，像只可憐巴巴的流浪貓。

擦幹淨的小臉，顯現出少年雌雄莫辯的美，蒼白的面色和異色的瞳孔，為這種驚人美貌，增添了幾分神秘和脆弱感

随着情緒逐漸平複下來，001的表情恢複死寂，卻如獲至寶的拽着戎鄂殷的衣角。翡翠綠的眼睛專注的盯着，戎鄂殷內勾外翹的丹鳳眼，兩條細細的小腿懸空，輕微晃動着。

001摸摸自己的心髒處，他很久沒哭過了，心裏卻不難受，不知道這種感覺應該叫什麽，應該是開心。

哥哥來找他了，還把他從實驗室帶了出來，這是外面的世界，所以才會這麽奇怪，001對眼前的情況做出總結。

“能說話嗎？叫什麽名字？”戎鄂殷把001抱到腿上，往上攬攬，将001糾結在一起的銀灰色長發梳開，輕聲問道。

少年的睫毛也是銀白色，垂眸時蓋住大半的眼眸，讓異色瞳的存在感大幅度降低。

他的雙眼皮很窄，眼尾平拉，眼型偏圓，睜大看人時有股子天真可愛感，而垂眼時卻多了分慈悲相。喉結處有顆紅色的小痣，只有在擡頭時才能看到，襯得本就蒼白的皮膚更加晃眼。

001眨眨眼，名字？是編號的意思吧。他掀起過長的衣擺，露出腹部的烙印，異色瞳平靜的看着戎鄂殷。

他們很久沒見面了，自己也不記得哥哥的名字，這很正常。

“001？”得到答案的戎鄂殷卻皺起眉頭，試探的叫出口。

見小孩将衣擺放下，還是那副表情，眼睛卻亮的驚人，大概是認同的意思。

戎鄂殷戳就戳001的貓耳，貓耳內側是可愛的粉紅色，因為戎鄂殷的動作，可憐的往腦後別去，是整個星際中不曾存在的柔軟。

“啧。”戎鄂殷發出看似不快的聲音，這實在是可愛的過分了，這孩子是怎麽流落到偏遠星的。

001疑惑的看着戎鄂殷，哥哥在跟他說話，但001完全聽不明白，什麽拐賣和虐待的意思。

只好微微擺動身後的毛尾巴，示意自己有聽到。

星際躍遷很快，軍艦眼看就到到達首都星了，001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戎鄂殷，哪怕對方問的話，他既聽不懂，也做不出回應。

戎鄂殷站起來，将衣架上的寬檐軍帽扣在頭上，心裏已經有了打算。“能走嗎？”

001腳踝轉動，點點頭，腳和腿都沒有問題。

“對，給點回應小朋友，”一只大手落到001的頭上，将那頭銀發揉亂，戎鄂殷牽起001滿是繭子的小手。“不會說話沒關系，但問你什麽，對就點頭，不對就搖頭，知道嗎？”

001遲疑片刻，終于再次點頭，對戎鄂殷的話做出了反應。

“乖孩子。”戎鄂殷笑眯了雙含情脈脈的丹鳳眼，“等會兒出去人多，害怕就往我身後躲。”

軍艦抵達首都星，停穩，外面的記者們已經準備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貓貓認錯人了，兩人沒有血緣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