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自命運的饋贈

這裏是日本的橫濱市，被譽為魔都的租界城市。獨特的歷史造就了她獨特的地位，沒有一個組織能夠掌控這裏，哪怕是官方也不行。

因此，在這裏人們可能會遇到各種危險事件，但也不必過分驚慌，因為驚慌在這裏毫無用處，将自己武裝起來，或者學會逃跑，這才是更聰明的應對方式。

如果都做不到，那不如寄希望于人群裏有異能力者願意襄助，這樣的希望并其實并不渺小。

因為這裏是橫濱。

像那個從繁華街游戲廳走出來的赭發少年，他雙手插在暗綠色機車夾克的口袋裏，有一雙仿佛照映了天空色彩的眼睛，和一副讓人忍不住稱贊的精致面孔。

這位看起來有些心煩意亂的少年，似乎和平凡的逃課學生沒什麽不同，但此刻他腦中所想的卻是黑手黨、荒霸吐、死而複生等駭人驚聞的橫濱恐怖事件。

他不是普通人。

他的身份是在橫濱地下世界頗有名氣的中原中也，能夠操縱重力的異能力者，通稱重力使。

目前在一個叫做羊的擂缽街未成年人組織中擔任保護者的身份，也因此被人叫做羊之王，不過他本人并不是很認同這個稱謂。

為了調查近期又冒出來的荒霸吐傳聞，他不得不和自己厭惡的港口Mafia一起行動，直到剛剛才和臨時搭檔太宰治分頭行動。

中也回憶着先前他和太宰從港口Mafia準幹部蘭堂那裏得知的證詞，卻總是忍不住想起在游戲廳裏羊的成員對他的指責，屢次被打斷思路，一臉煩躁。

就這樣他三心二意又漫無目的地走着，拉起衣服上的兜帽，藏住自己精致到有些顯眼的容貌，逐漸脫離人群走到了較為偏僻的地方。

就在這種時候，他忽然感覺自己踩到了什麽。

臺階、磚？中也随意地向下瞟了一眼，卻發現那是一本有些厚實的書，書的封面上空空如也，書脊上也一個字都沒有。它看起來也許更應該被歸類為空白的本子，似是在等待着有誰書寫一部長長的小說。

很普通，沒什麽值得在意的地方。

中也是這麽想的，就好像踩到一塊小石頭一樣普通。

可是看着這幹淨的仿佛一直被人珍重保存着的書本，中也想起了羊裏某個小女孩用羨慕的語氣提過的“手賬本”。

他對那種東西不怎麽了解，只依稀記得是非常耗費心血的一種存在，對于擂缽街的孩子來說，是一種奢侈甚至難以理解的娛樂。

如果是那種精心制作的重要物件，掉在這種地方，失主會很着急的吧？

中也不由得想到。

腳下的書本被包裹着紅色的異能力，飛到了中也面前。對于中也這種異能力者來說，使用異能力就像吃飯喝水或者呼吸一樣自然，那簡直就是他們的另一對手足。

他伸出手，随意地翻開一頁，想看看扉頁之類的地方有沒有寫失主的信息。

他可不是什麽爛好人，當然沒空去物歸原主，但如果寫了學校，路過的時候順手交給門衛也沒什麽。中也如此想到。

就在此時，空無一物的扉頁出現了許多發光的文字，這些浮動着的文字彙聚成一束光鑽入了中也體內。[1]

這樣奇妙的現象，毫無疑問與異能有關。

“什……”中也還來不及思考這是否是敵人的異能力陷阱，就被突如其來的信息量沖擊到失神，只發出氣若游絲的一個音節便沉浸其中。

失去了重力異能之主的控制，書本上包裹着的紅色異能力褪去，空無一物的書本遵循着自然的重力向下掉落，就像被誰随手抛下。

神奇的是，這本書并沒有再一次掉落在地上，而是奇跡般消失了。

中也沒有注意到在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因為此時他的腦內正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風暴。

無數個相似卻有着明顯差異的世界像電影一樣被強行灌入他的記憶之中，而這些電影的視角，無一不是圍繞着同樣名為“中原中也”的存在展開。

一瞬間，過去與未來，乃至這個世界的本質，都被揭開了。

他的未來被清晰明了地呈現出來，包括各種人生的不同選擇造就的不同可能性。

值得慶幸的是，這些不同世界的事情是以電影的形式出現在中也腦中。若非如此，被灌輸了如此龐大的不同人生經歷的同位體記憶，恐怕實際年齡只有八歲的中也早就迷失了自我。

但盡管只是電影，中也還是産生了一定程度的共情，只比親身經歷要好上一些，畢竟所有影片的主角都是“自己”，內容又如此真實，讓他無法不代入其中。

中也緩緩回過神來，他仍處于劇烈的頭痛之中，像是有人在他腦子裏打籃球，讓他恨不得像宙斯一樣劈開自己的腦子，将那些電影全部傾倒出來，繼續做個一無所知的人。

但他還是忍住了，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一份饋贈，來自命運的饋贈。

當他再次看向四周的時候，短暫地産生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嘆。

他沒有在意神奇卻又無影無蹤的書本，因為他已經明白了那是怎麽樣的存在。

任何奇怪的事情發生在橫濱，好像都不奇怪了。

經受如此大的震撼，中也還不能完全冷靜下來細細思索其中的信息，他只粗略地按照差異産生的早晚順序将同位體的經歷做個區分：

沒有被蘭波帶出實驗室，一直作為軍方的一次性最終人形兵器的存在；

被蘭波和魏爾倫帶回了法國，進入法國實驗室被研究，後被魏爾倫偷走，二人展開流亡之旅；

被帶回法國，但是在蘭波的暗箱操作下，和魏爾倫一樣成為了情報員，組成了三人小隊；

……

被蘭波放出，在擂缽街被福澤谕吉帶走，後加入武裝偵探社；

被放出，被森鷗外帶走，後加入港口Mafia；

被放出，被失憶的蘭波帶走，後加入港口Mafia；

被放出，被普通人夫婦收養，被魏爾倫殺了所有親友，和魏爾倫同歸于盡；

被放出，被魏爾倫帶走，流亡；

被放出，被中原謙助和中原福[2]發現，收養後再次被軍方發現，進入實驗室和獵犬；

被放出，被夏目漱石帶走，成為一名詩人，後加入武裝偵探社；

……

然而，按照比例來說上面這些世界加在一起也只占據了不到3%，剩下的幾乎都是這樣一種細節有差別，但大方向相同的經歷——

被放出，被羊帶回，被羊背叛，在蘭波死亡後加入港口Mafia，後成為港口Mafia五大幹部之一，期間經歷旗會同伴死去的魏爾倫事件、太宰治叛逃等事件。

可以說，這就是中原中也的命運。

但在這些形形色色的世界中，還有一個世界很奇怪，值得一提，也只有這一個世界是沒有相似世界的。

在這個世界裏，“中原中也”的經歷和先前的命運線大致相同，只是那個zisha狂魔太宰治突然當上了首領，自己成了保護他的最高幹部。而最終太宰治還是從港口Mafia頂樓跳下，自己也被迫繼任首領。

身為最高幹部的中原中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這樣發展，可是看過多個世界的中也卻很清楚，太宰治應該也像自己一樣接觸到了“書”，從而知道了無數同位體的經歷。

身為首領的太宰治更改了“太宰治的命運線”，創造出了一個獨一無二的滿足他願景的世界。

不過不管是哪一個世界，都沒有一個中原中也能夠活過30歲，多是開污濁戰亡，極少數是病亡，或者因軀體無法再承受體內的力量潰亡。

似乎這就是中原中也命運的終點。

這種對別人來說仿佛天塌了一般的消息，中也卻不是很在乎，也沒有什麽不甘，從誕生那一刻他就已經有這種覺悟了，充斥着荒霸吐力量的身軀，終有一日會因為無法承受這股力量而崩壞，現在只是知道了那個極限的時間點罷了。

比起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中也此時更多的是興奮。

他興奮于自己終于知曉了自己的過去（雖然還是沒有得出自己是否是人類的結論），也興奮于自己的兩位兄長、自己的夥伴都還活着，甚至是那個實驗室裏的“中也”也都還有拯救的機會。

那些人對現在的他來說還很遙遠、很陌生，可是通過觀看“中原中也的命運”，中也已經完全共情并從心底接納他們。

思緒回到現在，15歲的中也正在去尋找“港口Mafia先代首領複活事件”和“荒霸吐事件”兇手的路上，當然他現在已經完全明白是誰幹的了。

是将他從實驗室中帶出，賦予他生命之人——蘭波。

他也知道失去記憶的蘭波會在戰鬥中放水，且會在最後一刻恢複記憶，誤以為自己殺害了搭檔，幹脆死在他和太宰手中，只留下讓中也活下去的遺言和那頂帽子。

但是這一次中也才不會這麽幹，他會告訴蘭波關于魏爾倫還活着的事情，然後他們兩個一起把魏爾倫兄長狠狠揍一頓。

不，不是和蘭波一起揍魏爾倫，而是自己把這兩個家夥都揍一頓才對！

中也的鬥志昂揚起來，臉上因激動泛起紅色，像是要去挑戰終關BOSS一樣摩拳擦掌。

“哈，這兩個混蛋，給我好好講人話啊！”想起這兩個混蛋兄長幹的混蛋事，中也就忍不住磨牙。

這一次他一定要讓這兩個人好好地把話說開了，而不是獨留魏爾倫兄長一人，充滿悔恨地自囚于不見天日的港口Mafia深層。

向前走了兩步，中也突然想起一件事，奔回游戲廳，抓着維修工拆開自己先前對戰太宰用的那臺機子。

果然，和中也的命運線裏一樣，是因為自己的機器被潑了飲料，所以按鍵失靈才輸給太宰的。

混蛋太宰！

此時此刻中也的戰意前所未有的高漲，雖然關于未來他還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和事情要去做，但是眼下，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