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劫

“你被虜去魔域的事,我已知曉。”謝蒼筵淡淡道,“是為師疏忽了。”

喬枕煙剛想開口說點什麽,便聽劍尊又道:“你修無情道,是為了葉粼?”

他的聲音裏久違地有了點起伏。

喬枕煙:“……”

若是她敢說“是”,只怕一劍穿心的劇本便要提前上演了吧。

但那本叫《修無情道從忘掉那個人開始》的書,書名都被謝蒼筵看到了,再怎麽解釋都顯得無比的蒼白。

總不能說是為了忘掉師尊你吧。

她眸光微動,悄悄瞥向了站在一旁仿佛在看好戲的衛衡搖。

“那個人是衛師弟。”

一道冷飕飕的目光“咻”地一下就落到了衛衡搖的臉上。

衛衡搖唇角噙着淺淡笑意,漫不經心地和謝蒼筵對視。

劍尊冷冷地眯起眼睛:“修無情道的做法很對,劍修心裏本不該有那些情情愛愛的東西。”

衛衡搖笑得慵懶,似乎未聽出謝蒼筵的弦外之音。

破軍贊同地在喬枕煙的識海深處說道:“沒錯,劍修心裏只應該有劍。”

喬枕煙:“……”

場面十分尴尬,喬枕煙找個借口便要溜。

“衛衡搖留下。”劍尊冷漠道。

“師尊還有何事?”衛衡搖注視着紫裙的身影快速溜走,懶懶問道。阿昏

“檢驗一下你最近可有長進。”謝蒼筵将佩劍“天淵”出鞘。

衛衡搖眯起眼睛,一改往日閑散,眸中也難得燃起了點戰意。

喬枕煙回到洞府,悄悄探出一只腦袋觀看天上的戰況。

謝蒼筵作為大乘期圓滿的修士,只差一步渡劫便可飛升成仙,若是放開手打,師弟想來絕對不是對手。

喬枕煙不由捏了把汗,打算情況不對就上前阻攔。

但謝蒼筵到底有幾分劍修的孤傲,并未調動修為,手持天淵,以純粹的劍法同衛衡搖相搏。

讓喬枕煙詫異的是,僅論劍道,衛衡搖竟然絲毫不輸于當世劍尊!

謝蒼筵是何人,原本天賦并不算頂尖,靈根雜駁,當年甚至被稱為“廢柴”,但偏偏逆天而行,以一劍證道,驚豔世人。

在劍道上,謝蒼筵毫無疑問已經是此世天花板了。

和衛衡搖有來有回地過了幾招以後,謝蒼筵久違地被激起了戰意,劍勢也愈發凜冽。

見衛衡搖的臉色微微蒼白,他總算想起徒弟悟性雖高,但境界擺在那裏,冷哼一聲收了手。

“這次閉關,師尊似乎又有感悟。”衛衡搖挽了個劍花,幹淨利落地收劍回鞘,閑聊般贊道。

一場酣戰以後,謝蒼筵心中的不悅倒去了不少,反而覺得是自己道心不穩了。

他冷淡地點了點頭,便拿着那本《修無情道從忘掉那個人開始》返回了自己的洞府。

衛衡搖縱身落下,懶洋洋地倚在喬枕煙的洞府門口,撐着一張漂亮的臉頰問她:“師姐方才是在擔心我?”

正在給靈草分類的喬枕煙動作一滞,別過臉去:“……沒有的事。我相信師尊自有分寸。”

衛衡搖悠然走到到她另一邊,金眸灼灼,薄唇噙着笑意:“對了,煉丹還須借師尊的丹爐一用。”

喬枕煙眸光凝固:“……你、你也沒有丹爐?”

衛衡搖攤開雙手。

“……我去借。”喬枕煙怕師尊和師弟又打起來,只好自告奮勇,“師弟留在這裏等我吧。”

衛衡搖乖巧地點了點頭。他眼睫纖長,面容絕美,這副模樣便尤為使人憐愛。

喬枕煙暗嘆一聲,硬着頭皮從洞府裏走了出來,打算去找師尊。不料經過門口的小院時,卻看見那只兔子趴在籠子裏,奄奄一息的樣子。

“糟了!”喬枕煙一拍腦袋,“這兩日忙起來,竟忘記給它喂食了,可別……”

“妖獸沒那麽容易死。”衛衡搖笑道,“雖然外表…可愛,但到底是有幾分修為的妖,吐納日月精華即可為生。你喂它尋常的草,它還不吃呢。”

“這便好這便好。”喬枕煙松了口氣。

她半蹲下來,看向那兔子,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它的絨毛:“怎麽趴在這裏不動了。”

兔子耳朵動了動,用毛絨絨的小腦袋蹭了下她的手心,一雙血玉般的眼睛卻是盯上了她抱在懷裏的靈草。

“你想吃?”喬枕煙問。

兔子仿佛能聽懂似的,不住地點頭。

喬枕煙心底對它有點愧疚,便拿出幾棵最便宜的靈草,一點點喂給了小兔子。

兔子耷拉着耳朵,瞧着委委屈屈的,喬枕煙忍不住揉了揉它的臉頰。

兔子微微別過臉,竟仿佛有些害羞。喬枕煙覺得有趣,仿佛忘了要去找師尊借丹爐的事,又多和小兔子玩了一會兒。

兔子被哄得開心,忍不住舔了舔她的指尖。濕漉漉的,又很涼,卻并不讓人反感。

等到想起正事的時候,喬枕煙回頭發現,衛衡搖已經不見了。

她朝小兔子揮了揮手,正要去找師尊,卻發現衛衡搖從峰頂禦劍下來了。

她擔憂地問:“你去找師尊了?沒有受傷吧?”

“沒打架。”衛衡搖含笑搖了搖頭,取出一座雕刻着朱雀紋樣的華貴丹爐,擺在院落中央。

“師尊還托我給你帶了這個。”說完,他将幾張符箓遞給了喬枕煙。

喬枕煙接過符箓,看到上面用小篆寫着“避雷符”、“還魂符”等字樣。

喬枕煙:……避雷符就算了,還魂符是怕她被雷劫劈得神魂俱滅嗎QAQ

不過對于師尊的關切,心底倒有種莫名的暖意。

她點了點頭:“我一定可以渡劫成功,不負師尊的期待。”

“既然有了丹爐,把你的本命劍也一起祭煉了吧。”衛衡搖勾唇道。

“可是,材料不夠啊……”喬枕煙有些遲疑。

衛衡搖打了個響指,一堆天材地寶便堆積在地上,金光閃閃,看得喬枕煙眼都花了。

“師弟,這是從哪得來的?”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師尊聽聞你在劍閣裏尋到‘破軍’的事,說‘破軍’乃是上古神兵,你早些祭煉了他才安心。”衛衡搖淡淡道。

喬枕煙在識海裏和破軍交流:“沒想到你這麽厲害啊。”

識海深處,男人冷哼了一聲,留給她一個孤傲清冷的背影。

“還是個傲嬌的劍。”喬枕煙眼眸微彎。

“好。”喬枕煙不再遲疑,“師弟,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衛衡搖将那些天材地寶和破軍一股腦丢進了丹爐裏,絲毫不見憐惜之意,在關上爐蓋之前,他囑咐道:“師姐,你分一縷靈識附在破軍劍上。”

喬枕煙依言分出少許靈識,纏繞在劍身上,亘古的殺伐之意、堆滿屍骸的血海再度浮現,讓她的識海微微動蕩。心神劇震之時,暗金豎瞳的巨蛇恍若有靈,纏上了她的那縷靈識,将她包裹在內。

紫色的劍身在這瞬間變成了玄金二色,竟與衛衡搖的佩劍有幾分相似。不過,喬枕煙卻沒心思注意了。

她的意識幾乎被封鎖在巨蛇營造的那片空間之中,冰冷的鱗片貼着她靈識幻化成的身軀緩緩游移,猩紅的蛇信舔/舐過她的後頸,猶如殘忍而致命的吻,讓靈魂都難以抑制地尖叫顫栗。

喬枕煙只覺得身體的界限逐漸消失,仿佛有淡紫色的花瓣從她身上飄了下來,落在巨蛇的鱗片上。它身軀微動,将她纏繞得更緊,難分彼此。

靈識不需要呼吸,但喬枕煙卻有種窒息的錯覺。她試圖掙紮,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直到那縷靈識漸漸渙散,沉淪到更幽邃深曠的意識海洋……

喬枕煙猛地睜開眼睛。

識海中的古戰場和血海早已消失,她坐在院落裏的青石上,天色已暗,身旁是竹林落花,衛衡搖站在她身後,輕拍着她的脊背,似在安撫。

喬枕煙松了口氣:“這是……成功了的意思?”

破軍低沉凜然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是的,主人。”

原本那道清冷修長的背影仿佛已經突破了禁锢,變成了盤踞在她識海深處的巨蛇,那雙金色的豎瞳像是穿破了無盡時空,倒映出淡淡花影。

喬枕煙似有所悟:“你本是上古兇獸,因緣巧合才附着在了我這劍上?”

破軍還未回答,便被衛衡搖打岔了:“師姐,你煉成了本命劍,正好一鼓作氣,開始渡劫吧!”

“這麽快?”喬枕煙還是有點虛,“丹藥是不是還沒煉好……”

“剛才你入定的時候,我已經煉好了。”衛衡搖說完便打開了丹爐的蓋子,只見道道金輝閃過,将晦暗天色映得如同白晝!

喬枕煙驚道:“這是普通丹藥能有的氣勢?”

“師尊托我也煉些渡劫期的丹藥。”衛衡搖不以為意道,“否則,他怎麽肯拿出來那麽多天材地寶。”

喬枕煙:“…………”

讓師弟給我煉丹屬實是大材小用了。

雲舒宗的掌門遙遙擡眸,看向了散發着金光的映劍峰。

“謝師兄這是……”

劍閣之中,某位道祖也察覺了這邊的異動,捋着胡子笑道:“有趣有趣。”

渡劫期适用的丹藥,對喬枕煙來說還是太補了。衛衡搖便又給她煉了一爐普通的上品丹藥。

喬枕煙人已經麻了:“師弟你有這本事,留在我雲舒宗豈不屈才……”同時,她對那個什麽姓衛的修仙世家,也多了一萬分的忌憚。

衛衡搖慵懶笑道:“別的地方可沒有師姐。”

喬枕煙只當聽不懂,正色道:“我要開始渡劫了。”

“師姐真的不用緊張。”

衛衡搖在她耳邊勸道。

喬枕煙眼尾微微抽動:“師弟站遠點,小心雷劈到你。”

衛衡搖掀起長睫,幽幽地看她一眼,聽話地退到了竹林處,和那只兔子待在一起。

喬枕煙盤膝坐在原地,将“避雷符”、“還魂符”等符箓貼在身上,服下丹藥,調息運氣,試圖凝聚金丹。

原本月明星稀的夜空,悄悄飄來了幾朵烏雲,雷雲彙聚,電光閃耀。

結丹的過程還算順利,喬枕煙松了口氣,只差雷劫的洗練,她便可以結丹成功,晉升為金丹期的修士!

看着天上閃爍着雷光的烏雲,她已經做好被雷劈的準備了。

但雷劫卻在高空中醞釀着,遲遲不下來。

喬枕煙忍不住嘲諷道:“這天道行不行啊。”

話音剛落,一道璀璨至極的雷光便從天而降,直直地朝映劍峰劈來!

“我有避雷符不怕的!”喬枕煙在心底給自己打氣,掌心和脊背卻滲出了冷汗。

她閉上眼睛,等待着天劫的降臨。

結果什麽都沒發生。

那雷劫在半空中拐了個彎,劈在了正于峰頂打坐的謝劍尊身上,将他清冷出塵的外表劈得焦黑,發絲也根根倒豎。

只有一小截雷劫的分支,劈在了喬枕煙的身上,輕得跟撓癢癢似的。

喬枕煙:???

“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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