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下山

少年的呼吸撩過耳畔,清越的音色暗藏蠱惑,喬枕煙連忙朝旁邊挪了挪,同他拉開了距離。

她警惕地看着他,雙手在袖口間微微絞起:“師弟不是要去泡茶嗎?”

衛衡搖注意到她的小動作,長睫低垂,眸光微漾。他旋即轉身離開,随意地朝她擺了擺手。

他身穿華貴的玄色錦袍,袖口繡着金絲雲紋,長發以金冠高高束起,擡手時露出半截冷白修長的手腕,自有一番少年風流。

喬枕煙收回眼神,坐在石桌前托腮看着竹林,頗有幾分百無聊賴。

近來她終于想明白了一個問題——衛師弟似乎對她有意思,此刻不免無奈地搖了搖頭:“虐文女主的光環還真是強烈,竟然讓身邊的人都……”

她有點想和他說清楚,她修無情道的心意已決,還是不要在她身上傾注太多的感情,免得日後傷心……但應該怎麽開口?他未曾表明心跡,萬一她誤會了他的意思該怎麽辦,那豈不是當場社死。

喬枕煙陷入了思索。

她并不是讨厭衛師弟,甚至有時心中會有微微的悸動,但有着虐文女主這層身份在,她還真有點怕和書裏的角色談戀愛。

“師姐在想什麽?”少年懶散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好似在回答她的那句自言自語。

喬枕煙驀地回眸,一陣心虛:“師弟?”

竹林間空蕩蕩的,唯餘竹影落葉,午後日光被碧葉切割成斑斑點點,哪裏有什麽人影。就在這時,一片紙從半空慢悠悠地落下,喬枕煙擡手接過,是空白的符紙。

被這麽一打岔,她的思緒完全被幹擾了。兔子軟軟似乎又把籠子打破了舊⑩光zl,屁颠屁颠地溜到她身邊,喬枕煙将毛絨絨的小團子一把撈起,抱在了懷裏。

要不要和師弟劃清界限的糾結,就這麽暫時被擱置在了腦後。

衛衡搖回來的時候,喬枕煙忍不住道:“方才我幻聽到了師弟你的聲音。”

衛衡搖沒憋住笑,唇角勾起淺淺弧度:“那是我留下的傳音符。”

喬枕煙:“…………”

好想打師弟一頓哦。

她試探着問:“你剛才有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麽?”

剛才她提到了“虐文女主”四個字,若是被衛衡搖聽到就不好了。

衛衡搖垂下睫羽,一邊動作雅致地為她斟茶,一邊笑盈盈地說道:“那只是我為了逗弄師姐,留下的‘自動應答符’,不論你說什麽都會觸發。師姐不必擔心我探聽到了你的秘密。”

喬枕煙柳眉微凝,注意到他話中的細節:“為了……逗弄師姐?”

衛衡搖端起靈茶,面不改色地轉移了話題:“我敬師姐一杯。”

喬枕煙嘆道:“又不是在喝酒。”這麽說着,她還是拿起茶杯,放在唇畔輕抿了一口。

茶香袅袅,氤氲似霧。南海的靈島氣候濕潤,靈氣濃郁,好一片洞天福地,正适合靈茶生長。據傳那裏還出沒着鲛人和乘風而去的仙人。飲茶入口,清冽微甘,仿佛也融入了那翩然的海上畫卷之中,令人心旌搖曳。

“不錯。”喬枕煙稱贊了一句,垂下纖若蝶翼的長睫,閉目細品了起來。氤氲的靈氣伴随着茶水沁入體內,環繞經行數個周天,讓五髒六腑、四肢百骸都感到極為舒适,仿佛沐浴在充滿靈氣的仙境當中。

“師姐若是喜歡,我每天都給你泡茶。”衛衡搖勾唇淺笑,手肘支在石桌上,托腮注視着她,狹長金眸輝光流轉。竹林間一陣清風撩過,綢緞般的墨發在他身後微微拂動。

在少年專注的凝視下,喬枕煙有些不好意思,忙放下茶杯,擺了擺手:“不、不必啦。”

“師姐不喜歡嗎?”衛衡搖站起身來,斜倚在她旁邊的一杆修竹上,他身形挺拔,肩寬腿長,玄金袍帶偏又束出勁瘦腰肢,自有一番風雅韻致。

光影落在他俊秀漂亮的側臉上,倒像是在诘問她“為什麽不喜歡他”。

在美貌沖擊之下,喬枕煙微微有些失神,連忙伸出手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不想麻煩師弟,而且這靈茶一定價值不菲。”

“師姐縱然覺得不好意思,”衛衡搖凝眸淺笑,眸底閃爍着細碎日光,“也用不着自己掐自己吧。”

喬枕煙:“……”

糟糕,被他發現了。

她輕咳一聲,略過剛才的話不提,轉移了話題:“師弟的比試是明天還是後天?”

“大概要到後天了。”衛衡搖從善如流地說,“趁着師尊在忙宗門大比之事,明日師姐要和我一起下山逛逛嗎?”

聽到“下山逛逛”,喬枕煙不免有些意動。她穿到這個世界,剛從魔域脫離,就進入了雲舒宗,根本沒見過外面的世界,還是非常想出去玩的。而且,只是去附近山下的凡人城鎮逛逛,應該不至于會遇到那些偏執男配吧。

“師姐無須顧慮太多。”衛衡搖不知何時貼到了她背後,嗓音低幽,“我們從後山的小道溜出去,沒人會知道。”

喬枕煙還有些許遲疑,衛衡搖又蠱惑般幽聲道:“糖葫蘆,酒釀圓子,綠豆糕,桂花酥……”

喬枕煙:師傅別念了。

“去!”她當即做出了決定,“明天早起,我們就在竹林裏見!”

衛衡搖抿唇輕笑,離她稍遠了些,嗓音總算恢複了少年的清越疏朗:“師姐也喜歡凡人的吃食。”

“自然啦~”喬枕煙喝了一口靈茶,懶洋洋地曬着太陽,“辟谷了以後,平日裏只吃些靈米粥,着實把我饞得不輕。”

衛衡搖眼眸微眯,看向了喬枕煙抱在懷中的小兔妖:“靈獸肉不僅有助于修煉,味道也不錯。”

喬枕煙順着衛衡搖的眸光看過去,見他定定地注視着可憐兮兮的兔子,差點脫口而出“怎麽可以吃兔兔”。

但她知道他接不上這個梗,話到嘴邊還是咽下了,她用衣袖遮住軟軟毛絨絨的身體,用譴責的眼神看向了衛師弟。

“師姐為何這樣看着我?”衛衡搖彎起琥珀色的眼眸,“我是說,有機會一起去狩獵靈獸。”

喬枕煙剛想說“保護野生動物”,又轉念一想,修仙世界與她原本的世界不同,這裏的靈獸興風作浪,破壞凡人的村落都是常有的事,捕獵異獸倒算是為民除害了。

她點了點頭,抱着小兔妖站了起來:“好。我們明天見,師弟~”

少女聲調輕快,白皙的臉頰上落着竹影和光斑,眉眼隽秀而生動,輕盈地擡起手,朝衛衡搖揮了揮,看上去心情不錯。

衛衡搖的薄唇也微微挑起:“希望今夜過得快一點。”

一夜無話。

第二天喬枕煙早早便起來了,卻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暗中觀察着謝蒼筵離開映劍峰,前往了宗門大比的現場,才在山腰的竹林中現身。

衛衡搖已等在了這裏。

“這麽早。”喬枕煙朝衛衡搖打了聲招呼。

衛衡搖懶洋洋地勾起唇角:“我從昨晚一直等到現在。”

喬枕煙眼尾微抽,雖說修仙者在月光下打坐也是常事,無非就是需要提防着有飛鳥在頭上拉下屎尿,但衛衡搖這麽說還是讓她微微有些詫異。

她踮起腳,朝衛師弟的頭頂瞥去。

衛衡搖後退了一步:“師姐在看什麽?”

沒等喬枕煙回答,他便“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讓我猜猜……師姐莫不是在懷疑,我頭頂上有東西?”

喬枕煙瘋狂搖頭:“我可沒說!”

“好了!”她扯了一下衛衡搖的衣袖,即便露宿了一夜,他的衣袍仍舊片塵不染,“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師姐要不要換身衣服?”衛衡搖悠閑地問。

喬枕煙剛想到這茬,連忙點了點頭。為了避免遇到那幾個偏執男配,她還是想辦法把臉遮一下的好。而且師弟昨晚也沒換衣服,雖說修仙之人不染塵埃,但還是喬裝打扮一下為妙。

二人回到洞府換了衣服,等到從宗門後山的小道離開時,喬枕煙一襲白衣,頭頂遮面的鬥笠;衛衡搖則着黑色勁裝,兜帽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絕美的下颌線,倒像是隐幽殿的刺客。

此行為了低調,他們并未禦劍,來到山下的村鎮裏租了輛馬車。

衛衡搖為喬枕煙拉開了車門,“師姐且進去休息,我來駕車。”

喬枕煙不會騎馬,輕聲道了聲謝。微風拂過她面前的白色細紗,清冷柔美的輪廓隐于其後,若隐若現,反而更增添了幾分仙氣。

雲舒宗是隐世仙宗,對凡人來說可望不可即,是傳說一般的存在。村裏人哪見過這般仙子,紛紛露出了驚豔的眼神。

相比起來,衛衡搖一襲黑衣,臉也遮住了大半,便顯得低調得多。他縱身跳到馬上,動作利落地驅動馬車,倒引得人們一陣稱贊:“這小厮武藝不錯。”

衛衡搖并未生氣,笑吟吟地朝後抛出一袋碎銀,倒是喬枕煙坐進車廂以後,取下鬥笠,拉開了車廂前的隔板,看向師弟搖搖晃晃的高馬尾。

她勸慰道:“他們不知你的身份,師弟別往心裏去……”

“師姐是在安慰我麽。”衛衡搖一只手漫不經心地抓着缰繩,因背對着喬枕煙,并未掩飾眸底的愉悅。

喬枕煙一怔:“是吧。”

衛衡搖輕笑出聲,垂在身側的那只手忽然擡起,輕捏了一下喬枕煙的臉頰。

喬枕煙:!!!

她迅速抓住了衛衡搖的手腕,阻擋了他接下來可能的動作,上半身微微後仰,遠離了打開的隔板。

“師姐。”衛衡搖聲音沉靜,卻難掩笑意。

喬枕煙頓時警覺道:“師弟?”

衛衡搖寵溺地嘆了口氣,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發梢在身後一甩一甩,“若是你再不放開我的手,我們的馬車可能就要……”

伴随着“砰”地一聲巨響,馬車的車身劇烈地震動了一下。

“掉進溝裏了。”衛衡搖慢悠悠地補充。

喬枕煙哭笑不得:“我錯了。馬車的錢回頭我賠給那位老伯。”

“不是師姐的錯。”衛衡搖已從馬上跳了下來,垂眸看向散架的馬車,伸手将喬枕煙拉了出來,“看來我們只能……”

“只能什麽?”喬枕煙有種不好的預感。

“同乘一匹馬了。”

衛衡搖拔劍出鞘,冰冷的劍光閃過,将拉車的繩索悉數斬斷。他擡手撫上馬鞍,朝喬枕煙回眸一笑,燦金眼瞳在陽光下輝芒閃耀。

喬枕煙有些懷疑衛師弟是故意的,但看着他一本正經的臉色,又看不出什麽端倪,再說她剛才确實拉住了他的手腕,影響了他駕車,便只好作罷。

她緩緩挪到馬旁邊,望着它高大的個頭:“我該怎麽上去啊?”她也能使用符咒讓自己先飄起來,但那樣未免有些浪費。

話音未落,修長有力的大手已覆上她的腰肢,将她托舉起來。

喬枕煙低低地驚呼一聲,回眸看向身後。

一陣風掀起少年的兜帽,露出他俊美無俦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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