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仙宮

“師姐為何這樣看着我?”衛衡搖随意坐在祭臺的梯級上, 手肘搭着微曲的長腿,懶洋洋地勾唇。

喬枕煙:确定了,還是那個師弟。

她站在原地不動, 冷冰冰地注視着他:“所以你就是破軍?”

衛衡搖垂下長睫, 輕聲:“……可以這麽理解。”

“那破軍又是什麽人?”喬枕煙仰起頭, 直視着那雙燦金色的豎瞳。

衛衡搖慵懶地伸出一只手, 做出邀請的姿勢, “準确地說, 他不是人。”

喬枕煙眼尾微抽, “你是想說破軍是天上的神仙,還是遠古的兇獸, 又或者是我的劍靈?”

她一邊問,一邊沿着半人高的黑曜石臺階朝上爬。這個地方限制禦劍飛行,她只能采用這種方法上去。

“看來你都知道了。”衛衡搖的唇畔綻出柔和笑意, 他悠閑地朝下跳了幾階,穩穩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上來。

男人的肩膀比少年時更加寬闊, 身形也更為高大, 站在她面前時壓迫感和侵略性也更強。

喬枕煙搖了搖頭:“這是什麽地方?”

“通往上界的‘仙路’。”衛衡搖薄唇微彎, 聲線低而蠱惑,“想上去看看麽。”

喬枕煙微微颔首。之前看到的幻境中,受傷的巨蛇不知道怎麽樣了, 她心底還有些記挂, 想必前方會有別的線索, 不妨上去一探。

在看到她點頭的動作以後,一雙大手攬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攔腰抱進懷裏。男人的臂膀寬闊有力, 領口處微微敞開,她的臉頰被迫貼在他的胸口,觸感清冷如玉,心跳聲沉穩安靜。

他足尖微點,懷抱着她縱身掠上高臺。

然後把她放進了祭臺上的棺材裏。

喬枕煙:???

雖然知道師弟不會害她,但她還是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你想做什麽?”

他想埋了她?

衛衡搖卻扶着石棺的邊緣,愉悅地笑出聲來。他微微彎下腰,長發落在她淨透纖細的鎖骨上。

“笑什麽,”喬枕煙氣鼓鼓地揪住衛衡搖的領口,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但卻沒有真的生氣,“給我解釋清楚。”

“真正的仙界早已傾頹,仙路亦已斷絕。”衛衡搖正色道,“這個世界的飛升者,去的是另外的大世界,而不是上界。”

“……所以?”喬枕煙擡起眼。

“我們要重走仙路,”衛衡搖淡淡開口,“前往上界。”

“我想這超出了秘境探索的範疇吧?”喬枕煙松開了衛衡搖的領口,恹恹地道,“你究竟有什麽陰謀?隐藏身份混進秘境,就是為了來這裏吧?都這麽大年紀了,為此還潛伏在宗門裏,僞裝成我的師弟,羞不羞呀。”

衛衡搖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含笑搖頭:“師姐,你沒有看出發前師尊給的相關文獻嗎?”

喬枕煙:?沒仔細看。

想起那厚厚一疊泛黃的文獻,紙一翻就發出脆響,還是用古人祈禱祭祀的晦澀語言寫的,正經人誰看那東西啊(。

“這個秘境原本就與通往上界的仙路有關。”衛衡搖示意喬枕煙看向頭頂上空半虛幻的幽藍星圖,“不出意外的話,除了我們,還會有別的修士成功到達‘那裏’。”

“所以這不是我的陰謀。”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眸深邃如星辰的餘燼,“更沒有利用你。”

“怎麽忽然這麽嚴肅啊……”喬枕煙扯了下他繡着暗金雲紋的袖口,“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叫了你這麽久師弟,結果發現師弟竟是大反派……”

“我不是反派。”衛衡搖擡起修長指尖,按住了微微抽動的眼尾。

“好,你不是。”喬枕煙從善如流道,眸光卻悄悄落在衛衡搖撐着石棺的那只手上,“可你另一只手按着我的棺材板是什麽意思?”

衛衡搖:“…………”

他緩緩移開手,低啞開口:“我可以也躺進來嗎?”

喬枕煙:“诶??”

二人對視了一瞬,幾乎同時開口。

喬枕煙:“那個……”

衛衡搖:“其實……”

喬枕煙別開眼神:“你先說……”

衛衡搖同時道:“如果你介意的話……”

沉默了一會兒,衛衡搖抿緊唇線,“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喬枕煙捂住了臉頰,一雙淺紫色的眼眸卻從指縫往外瞥,“我什麽都沒想!”

衛衡搖垂下濃密的長睫,低聲解釋:“這是古人祭拜神仙的場所。”

“你的意思是,石棺裏原本應該放的,是奉獻給神仙的‘祭品’?”喬枕煙似有了悟。

“……這麽說倒也沒錯。”

喬枕煙點了點頭,“所以我們只需要假裝是‘祭品’,便可以觸發相應的機制,開啓通往上界的路?”

衛衡搖俯下/身來,金眸沉沉。“不錯。”他回答。

黑袍高冠的星君面容俊美,驟然出現在離她極近的位置。喬枕煙心跳漏了一拍,朝石棺旁邊挪了挪,讓出一個身位。

好在棺椁內側足夠寬敞,容納二人也不是問題。

衛衡搖平靜地躺在她旁邊,還順手把石棺的蓋給合上了。

棺材內的空間頃刻變得狹窄黑暗。

仿佛有幽冷的淡香拂動在周圍,男人深而平緩的呼吸就在耳邊。

喬枕煙別過臉去。

“我說師……咳,破軍殿下,我們就這麽一直躺着?”

衛衡搖微微偏過臉,在黑暗中凝視着少女潔白的側臉,似有似無地笑了一聲:“被你這麽叫覺得好羞恥,還是叫我師弟就好了。”

“那可不行,你可是老妖怪,”喬枕煙立即否認,“不,老神仙。”

“如果你想,我也可以變回少年的模樣,”衛衡搖慵懶地道,“不過修為也會被壓制。”

喬枕煙認真想了想:“那還是算了。”

“之前師尊給的古卷上寫道,”衛衡搖回答起她剛才的問題,“古人祭神的流程非常冗長,只需要躺在這裏等着就好了。”

喬枕煙感覺背後升起一股寒意:“我們躺在棺材裏,那麽誰來祭神?等等,那是什麽聲音?”

“鬼魂啊。”衛衡搖理所當然地道。

喬枕煙“蹭”地一下鑽進了他的懷裏,雙手緊緊扒着他的胸口:“衛衡搖你不要吓我啊!!”

他在黑暗中悄悄勾起唇角,“是真的,要不然我們打開棺蓋看看?”

喬枕煙都聽到棺材外面隐隐傳來的禮樂唢吶聲了!她将衛衡搖抱得更緊,怎麽也不肯撒手。

“……我不要看。”

一只大手覆上她的肩膀,清冷修長的手指輕柔撫過她的後頸,溫柔地摩挲着她的後背。

男人身上的氣息如玄冰般森冷,喬枕煙的心卻莫名地安定下來。以二人的修為實則不必害怕這些早已湮沒在歷史中的鬼魂,剛才也不過是事發突然,唢吶聲又格外凄厲,自己吓自己罷了。

不過躺在棺材裏總覺得後背涼涼的……正這麽想着,她的腰肢忽然被一雙大手掐住,就這麽稍稍将她舉了起來,平放在他的身上。

喬枕煙的瞳孔微微擴大,擔心聲音太大會被外邊的鬼魂聽到,她只能低下頭,将嬌嫩柔軟的唇瓣貼在衛衡搖的耳邊,用極輕的氣音說道:“我不喜歡這個姿勢,太近了。”

溫熱甜美的氣息噴灑在衛衡搖玉白的耳尖上,他朝旁邊躲了一下,耳尖有些發燙。

聲音也又低又啞,“那麽師姐喜歡什麽樣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二人上方的棺蓋傳來一陣劇震。

“發生了什麽?”喬枕煙下意識抱緊了衛衡搖的脖頸。

他撫了撫她的後背,“別怕。”

“我才沒有怕。”喬枕煙不忘嘴硬。這時,棺材下方又傳來一陣響動,竟是棺椁脫離了祭臺,帶着他們浮向了半空。

喬枕煙歪了下頭,忽然擡起手捏了一下衛衡搖的臉頰。

他的眸色有些暗:“你這是在……”

“在棺材裏待着也是無聊,”喬枕煙倒是看開了,将注意力轉移到衛衡搖身上,對未知的恐懼便也變得不那麽強烈,“你剛才摸了我的背,現在我也要摸回來。”

男人平靜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變得有些深重。

“好,但憑…師姐處置。”

“還在叫我師姐。”喬枕煙不滿地将指尖抵在衛衡搖的唇上,“就不能換個更親近一點的稱呼嗎?”

衛衡搖垂眸想了想,眼尾泛出少許紅意:“……阿煙?”

見喬枕煙沒有回應,他連忙改口:“都聽你的。”

被衛衡搖的那一聲蠱得有些臉紅的喬枕煙擡起頭來,“你剛剛說什麽?”

“我都聽你的。”

喬枕煙将臉頰埋在男人錦袍微敞的胸口。

他低低地喟嘆了一聲:“阿煙舊⑩光zl,我……”

喜歡你。

話還未能說完,忽然一陣天旋地轉。

石棺仿佛撞到了什麽東西,發出清脆的響聲。喬枕煙只覺得失去了平衡,棺材像是在什麽斜坡上滾動了起來。

她的後腦差點撞上棺蓋,好在有一只溫和幹燥的大手墊在了她的腦後。衛衡搖用另一只手攬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緊緊地按在懷裏。

在他的保護之下,喬枕煙一點都沒磕到碰到。

棺材朝下翻滾的速度越來越快,喬枕煙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和衛衡搖對視了一眼。

與劍靈“破軍”融合以後,衛衡搖本就淡漠冰冷的金色眼眸,在黑暗中也散發着淡淡的磷光,還有着類似于蛇的針尖般的豎瞳。

只是一個眼神,喬枕煙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積蓄靈力,凝在手肘的位置,向後一個肘擊,直接将棺蓋打飛了出去!

而此時衛衡搖已找準時機,懷抱着她縱身從石棺掠出!

眼前的景象霍然開闊。

進入石棺時黑暗陰冷的地下空間,被漂浮在絢爛星海中的仙宮所取代。頭頂的星河流溢着華美的光輝,昔日清貴繁華的神仙宮闕,化作塵封已久的斷壁殘垣,安靜地漂浮在虛空中。

而他們此刻就在一處斷裂的廣場邊緣。這裏的時空法則被極度扭曲了,以仙玉鋪成的廣場從中崩斷,形成了一個陡峭的斜坡。

她和衛衡搖如今就挂在斜坡的邊緣。

在二人的身後,石棺攜帶勁風,呼嘯着沒入黑暗的虛空,不見了蹤影,被永恒的時間所吞沒。衛衡搖單手抓着斜坡斷裂的邊緣,另一只手将喬枕煙緊緊地抱在懷裏。

“這裏似乎無法禦劍,”喬枕煙眼眸微眯,“有什麽力量壓制着飛行……”

“無妨,”衛衡搖低低地笑了一聲,“我先将你送上去。”

攀在斜坡邊緣的手指骨節分明,掌背的青筋微微鼓起,将喬枕煙朝斜坡的方向甩了出去。

喬枕煙就地打了個滾,抓住了從仙玉中探出的一截樹根,在斜坡上穩住了身形。她随即擔憂地看向衛衡搖的方向,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衛衡搖雙手抓着斜坡的邊緣,腰腹一挺,手臂用力,便也爬了上來。斜坡過于陡峭,他這個位置沒有可供攀援的東西,下方的仙玉不堪重負,蔓延出道道裂紋,眼看着便要墜入下方深幽的虛空。

這時,一只小手出現在他的面前。繁星在少女柔嫩白皙的指尖流淌出清冷的光,手心像捧着一抹銀河。他眸光一顫,緊抓住了那只手,心底像有無盡隕石同時炸開,帶着呼嘯的焰尾闖入他的世界。

——不,他的世界早就屬于她了。

但即便如此,在與她相處的時候,他仍能感到心底湧出不可捉摸的情感,如同兩條河流的交界處,平靜水面下激烈的、變化的、永無休止地纏繞彼此的暗流。

喬枕煙只覺得手心一沉。

這個地方着實詭異,不僅無法禦劍,修士禦氣的輕身之術也難派上用場。

衛衡搖的重量幾乎全都壓在了她的這只手上。

她咬緊牙關,手上因為用力泛出淡淡的粉紅色。她的肌膚本就敏/感嬌嫩,縱然握劍也從沒使出過這麽大的力氣。

此刻她的腦海裏只剩下一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松開手。

有了這一下借力,衛衡搖也穩住了身形,抓住了上方的樹根。而他足下的仙玉應聲碎裂,化為齑粉消泯在虛空中。

喬枕煙松了口氣。

這時她發現,有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她的側臉上。

“把你的手伸過來。”他低啞開口。

喬枕煙的指尖輕顫了一下,微微擡起手來,“你這是在做什麽?”

男人虔誠地低下頭,吻上了她的指尖。

喬枕煙輕呼了一聲,“你、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已經安全了。”他低低地笑了一聲,長睫垂落,冷峭的唇角在黑暗中勾起,“方才你問我在做什麽。”

呼吸落在她的掌心,薄唇翕動間,他給出了清晰堅決的回答:“我在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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