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突發奇想

艾倫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發現某些情況似乎發生了改變。

沈嘯似乎在躲着嚴培,而嚴培好像絲毫都不在意,始終笑眯眯的。

這情景太奇怪了……

“嗨,艾倫,休息得好嗎?”嚴培明明看見艾倫表情奇怪,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掃來掃去,偏偏還要上前去打招呼。

“……還好。”艾倫精神緊繃了很久,當真是一倒頭就睡了。再者他也不是羅森那樣受過訓練的軍人,能夠在睡眠中也保持警覺,所以嚴培和沈嘯談話的事,他真是半點都不知道。

嚴培笑嘻嘻的:“你睡了十一個小時呢。大家都等着你醒過來,然後放你的飛行探測器出去看看。我們都不會用你那個先進儀器。”

“十一個小時?”艾倫微微有些尴尬,如此緊張的情況下,自己居然睡了這麽久……

轉念一想,反正沖鋒車充能也需要三十六小時,就算睡二十個小時也耽誤不了什麽事,倒是嚴培,怎麽說話的口氣好像這裏的事情是他在指揮似的?

“沖鋒車還需要将近一天時間充能,現在放出探測器有什麽用?”

“不是這麽說。”嚴培仍舊笑嘻嘻的,“看看外面有什麽變化,也驗證一下我的猜測。再說了,萬一這些嗜血者在發狂,我們在這裏不知道動靜,一旦大門被攻破,豈不是措手不及大家完蛋嗎?”

艾倫被他說得無話可說,只好打開電腦,再次把飛行探測器送出去。嚴培看着那長翼的小球兒從通風口鑽出去,笑着說:“幸好博士有這個東西,不然這麽窄的通風口,誰能爬出去看看外面的情況啊?再說人要是能爬出去,嗜血者恐怕也能爬進來了。博士,這個東西是哪裏制造的?能買幾個不?”

艾倫真不想理他,可又沒理由,忍了半天還是沒好氣地說:“是我自己做的。”最初是做着好玩,用來練習編程的。

“博士你真是天才!”嚴培睜大眼睛,一臉的誠懇,“之前我還想這次行動你來不合适,現在看來,果然讓你來真是明智!”

艾倫無語地看着他。這是明明白白的在拍馬屁,可是嚴培就有本事把馬屁拍得如此光明正大,以至于艾倫是吐也吐不出,咽又咽不下。

幸好這時候飛行探測器已經回來,艾倫把拍攝下的圖像導入電腦,可以看見那些嗜血者們仍舊圍在工廠外面,最外圍的已經有些開始散去,但是圍着不走的怎麽也得有數萬。其中少部分嗜血者站着不動跟雕像似的,大部分則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原地打轉,看起來跟一鍋剛剛開始翻滾的粥似的。

“這老是不走可怎麽辦?”羅森看着屏幕發愁,“要是這樣,光把它們轟開沖一條路,就得耗掉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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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培卻注意到另一件事:“有辦法。看這裏!”

屏幕上,幾個嗜血者擡起頭往上看,形容枯槁的臉在屏幕上放大出來,看着說不出的恐怖。它們的眼珠像是玩具娃娃的那種玻璃眼球,又像是瞎子,只見頭轉動,不見眼珠動。

“看見沒有?這個應該是飛行探測器降低的時候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嚴培指着那幾個嗜血者,“它們在看東西的時候只動脖子不動眼珠,這說明什麽?”

沈嘯略一思忖:“說明它們并不是一般意思上的‘看’,或者不如說它們是‘感覺’到了探測器的靠近。”

“沒錯。”嚴培肯定地點頭,“這完全可以證明失去了頭顱的嗜血者為什麽還能活動,因為它們已經不能用‘人’的生理情況來分析了。”

八號忍不住問:“這跟把它們引走有什麽關系?”

嚴培嘿嘿一笑:“關系不是很大,只是證明一下我之前的推論十分正确而已。”

十九號忍不住笑了,一向不怎麽說話的人也忍不住要調侃一句:“兄弟,臉皮夠厚。”

嚴培歪頭一笑,在艾倫炸毛之前趕緊說下去:“但是它們看不見,卻能感覺到飛行探測器的靠近,那麽如果我們把飛行探測器的動靜搞大一點,能不能把它們引開?博士,你的飛行探測器能飛多遠?”

“有充足能量,可以飛出一百公裏以外。不過如果照你說的,還需要它發出聲音或者加強振動,那麽大約就只能飛一半的距離。并且放出這個距離的話,就收不回來了。”

嚴培毫不見外地拍拍艾倫的肩膀:“等回地下城再做一個好了。”

艾倫瞪他一眼:“地下城現在的條件是無法再做一個的。”這裏面有很多精密零件,沒有設備根本裝配不上。嚴培以為這個是什麽?面包嗎?随便就可以烤一個出來?

嚴培嬉皮笑臉:“啧啧,為了完成任務嘛——博士,你不會那麽吝啬吧?”

艾倫被他氣得半死。他哪裏是舍不得一個飛行探測器,這可是救命的時候。他氣的是嚴培那種拿着豆包不當幹糧的語氣,敢情不是他的東西他不知道輕重,所以忍不住要反駁一下,結果就被一頂大帽子扣了上來。

沈嘯輕咳了一聲:“嚴培,不要開玩笑了。艾倫,嚴培沒有別的意思,你別生氣。”

沈嘯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艾倫臉色更難看——這是什麽意思?嚴培開玩笑就算開過了火,為什麽要沈嘯替他圓場呢?艾倫一時也無法清楚地分析出自己的情緒,但是本能就是覺得不爽!

嚴培可是爽得很,立刻向艾倫道歉:“對不起博士,我只是順口開個玩笑,別生氣。”沈嘯會替他向艾倫道歉,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在不知不覺之中,沈嘯已經把他看成是“自己人”了。當然,這個“自己人”跟“自己的人”還是有相當差距的,但是嚴培有足夠的信心,只要讓他活得足夠長,他一定有辦法把前者變成後者。

艾倫感覺自己是吃了個啞巴虧,但又找不出吃虧在哪裏,一團火卡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終于咬着牙說:“以後少開這種玩笑!既然你覺得探測器有用,我現在就重新編程!”說完,提着電腦走到一邊去了——如果再看見嚴培在他眼前晃,他鐵定會提起電腦直接拍上去!

沈嘯微微皺眉,輕輕瞪了嚴培一眼,站起身跟着艾倫走了。羅森和八號去看看沖鋒車充能情況,倒是十九號一直擦着手裏的槍坐着沒動,這時候看了嚴培一眼,似笑非笑地輕聲說:“兄弟,看上沈上尉了?”

嚴培一挑眉:“嗯?”

十九號低下頭擺弄狙擊槍,笑了一聲:“以前跟我一個宿舍的那個兄弟,跟你有點像,看上了我們教官,也是這麽死纏爛打的……”

嚴培想不到還真遇上知音,馬上往十九號身邊湊了湊:“後來怎麽樣了?”

十九號下意識地閃了一下:“喂,別靠過來。”

“怎麽了怎麽了?”嚴培就不知道什麽叫臉紅什麽叫不好意思,反而再靠近一點,“怎麽着,怕我看上你,準備動手嗎?”

十九號總算體會到了艾倫那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你——你可真夠……”

“怎麽了?”嚴培習慣地沖他飛了個媚眼,“真夠臉皮厚?臉皮不厚,什麽時候才能有機會?”

十九號笑了笑,不自覺地低了一下頭:“你說得對……我那個兄弟,也是這麽說的。現在想來,幸好他臉皮夠厚,要不然——到死也沒有機會。”

“死了?”嚴培一怔,随即想起這個世界是多麽坑爹,“是——發病還是……”

“發病。”十九號擡起一只手擋了擋自己的臉,“石化病剛爆發的時候他出去執勤,自己覺得不好,求一起執勤的兄弟把他打死了。”

“那你們教官呢……”

“後來上地面搜救的時候被嗜血者包圍,沒能回來。”十九號的聲音有可疑的沙啞,“不過我想他死了也好,大概就能去見我那個兄弟了。”

一陣沉默,嚴培拍了拍十九號的肩膀:“你說得對,求仁得仁,走得平靜比什麽都好。”

過了一會,十九號把手放了下來,臉上一派平靜,沒有任何痕跡能夠表明他有過情緒上的波動:“不過你可得加把勁,我看上尉對你似乎沒什麽興趣。”

“什麽!”嚴培頓時怒了,“太小看我了吧?”

十九號嗤地一笑,漫不經心地說:“我說事實而已。”

嚴培瞅他一會,嘿嘿一笑:“你等着瞧吧。”說完,站起來就去找沈嘯了。

沈嘯正跟艾倫說話。艾倫的表情已經平靜了下來,看見嚴培過來也沒什麽表示,倒是沈嘯先開口:“怎麽了?有事?”

“來向博士請教點事。”嚴培照舊笑嘻嘻的,“我想問問關于那個基因片段切除的問題。”

“那你們談——”沈嘯轉身要走,卻被嚴培攔了下來:“等等,你也一起聽聽。我還有個想法,要聽了博士的解釋才知道該不該說。”

艾倫微微皺眉:“基因片段切除?無非是利用一種特定的酶,将某段DNA融解斷裂下來,再排出體外就是了。”

“嗯。”嚴培點頭,“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基因改造是為了對付層出不窮的病毒,采用開放法把病毒組入DNA片段,然後再斷裂開來——我是想說,人體怎麽知道該斷裂哪個DNA片段呢?”

艾倫沉吟了一下:“這裏頭涉及的具體知識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即便我能講,你也未必聽得明白,我只撿最簡單的原理說吧。就是讓基因鏈保持一個警覺性,在短期內突然發生改變的DNA片段會刺激融解酶的産生,從而将這段片段從基因鏈上斷裂開來。如果要打個比方的話,就好像你覺得指甲長了要剪一剪一樣。有時候基因鏈不夠敏感,那麽就需要人工來剔除這個片段。”

“人工怎麽剔除?基因鏈上有數不清的片段,怎麽知道要剪哪一段?”

“這就需要看看是針對哪種病毒的。病毒也有自己的基因鏈,只要把這段基因鏈編入程序,去人體內對比就是了。”

“問題就在這裏了。”嚴培神色一肅,“丁博士在資料裏也說,他目前找到的基因片段都不相同,如果要切除,以什麽為樣本去對照?”

艾倫并沒有被難住:“如果來源是一樣的,那麽盡管它有所變化,總能找到相應的不變的核心。有這段核心數據也足夠了。不過……”他也必須承認,“照目前丁博士的說法,這個過程可能工程浩大……”

“我就怕——”嚴培嘆了口氣,“如果真像小如猜想的,這個基因是從上古時代就已經被植入基因鏈裏的,那經過數千年的發展,它們的不同之處說不定會更多。到時候用工程浩大這個詞兒都不足以形容了。何況嗜血者怎麽肯乖乖讓你們抓去研究呢?”

艾倫比他更知道這裏的難度有多大:“如果有原始樣本就好了……”

“所以我們可以試試去找這個原始樣本。”

“什麽?”艾倫簡直覺得他又在發昏,“你去哪裏找?”

“比如說:伊甸園?”

“你——”艾倫想說他瘋了,轉念想到如果自己也相信這個基因是被外星人植入人類基因鏈裏的,那必然也得相信有伊甸園的存在,五十步與百步之別罷了,有什麽好笑的。

沈嘯倒是微一揚眉:“伊甸園?可是這只是傳說裏的東西,即使我們相信,又要到哪裏去找?”

“地方倒是有線索的……”嚴培沉吟着,“至少聖經上說了,有四條河流出伊甸園,分別是幼發拉底河、底格裏斯河、基訓河和比遜河,前兩者現在還是存在的,那麽在這兩條河的發源地尋找就是一條路子。唔,這個問題最好是回去問問杜老爺子,他一定有答案。再說還有很多別的地方,比如說耶路撒冷、比如說昆侖……”

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很久之後艾倫才慢慢地說:“這件事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必須向上報告,獲得批準之後才能……”讓一個向來以治學謹慎為傲的計算機學者相信這種荒謬的傳說,實在是……

“這個自然。”嚴培聳了聳肩,“再說這種行動需要大量的技術和物質支持,根本不是區區幾個人能做到的。嗯,我們可以先考慮回了地下城再說這事。”

一句話把大家又帶回到了面臨的問題上,艾倫抛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去編程了。接下來的二十幾個小時,大家都只能等待,輪流值班,輪流睡覺。沈嘯頗有些擔心嚴培還會纏着他,畢竟在那麽一番幾乎是明火執仗的告白之後,他總覺得面對嚴培多少有幾分尴尬,其心理之複雜,自己都分析不出來。

結果事實證明他是白擔心了。嚴培不但沒有纏着他,反而跑去跟羅森和八號十九號打牌了。

“你不去跟上尉說話,跑過來跟我們混什麽?”十九號扔出一對牌,壓低聲音問嚴培。

“蓋你一頭!”嚴培也扔出一對,同樣壓低聲音,“我自有道理,先把你們的錢贏過來再說!”知道什麽叫以退為進嗎?知道什麽叫欲擒故縱嗎?知道什麽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嗎?嗯,最後這一句很難翻譯,所以他就不跟十九號說了。

十九號一臉慘不忍睹的神情:“你還是去跟上尉混吧,我這個月的配給已經全部輸出去了。”

“哈哈,我贏了!你、你、還有你,又是兩天的配給了啊!”嚴培得意洋洋,跟老子賭,看不把你們褲子都贏過來!

“不玩了!”羅森扔下牌,“我兩個月的配給都輸掉了!”他輸得最慘。

“好吧,放你一馬。”嚴培嘻嘻一笑,施施然把當作籌碼的幾小塊壓縮餅幹收起來,拍拍屁股走向沈嘯,臉色嚴肅了起來,“時間差不多了吧?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他這一正經起來,沈嘯反而有點不太适應:“哦……應該可以出發了。”

“好。”嚴培伸出一只手,“祝我們順利回去。”

沈嘯說不出的窘迫,伸手跟他擊了擊掌,覺得這動作頗有點傻氣。但是嚴培已經轉過身去,随手把頭盔扣到腦袋上,吆喝了一聲:“弟兄們,準備開工啦!”

這吆喝聲讓沈嘯有幾分親切。從前在軍隊裏他時常聽到類似的話,但是嗜血症爆發之後,人人都覺得壓力沉重,死神已經不是跟在背後而是站在眼前了,已經很少有人能用這種輕松到欠抽的口氣說話。現在聽見嚴培的吆喝,沈嘯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絲懷念的笑意。

嚴培對十九號眨了眨眼,不無得意。十九號嘆為觀止,情不自禁地搖搖頭也笑了。八號看了他們半天,問:“你笑什麽?”挨了十九號一個白眼。

這次的奪命奔逃比從實驗室沖出來的時候順利太多了。

艾倫忍痛舍棄了飛行探測器,不但讓這小東西加大振動幅度發出清晰的嗡嗡聲吸引了嗜血者的注意,甚至還讓它每飛五公裏就自爆掉一個零件,直到五十公裏外完全爆炸為止。連續的爆炸聲雖然不算大,但已經成功吸引了大批的嗜血者追着去了。這裏沖鋒車已經充能完畢,地下工廠的大門打開,沖鋒車轟然而出,碾倒一地尚未反應過來的嗜血者,朝着飛船所在的中央公園沖去。

這裏車輪一響,被飛行探測器吸引去的嗜血者們又被吸引過來,但已經來不及包圍住沖鋒車。四把狙擊槍加一記熱能炮,他們順利沖回中央公園,把沖鋒車開進了飛船底艙。

“準備起飛。”沈嘯看看監測屏上逐漸逼近的大片紅點,“八號把沖鋒車的能量轉入飛船熱能炮,開一炮跟它們告個別。”

所有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下。羅森更沒想到自己的頭兒也會說這種調侃的話,手上操縱着飛船都怔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準備完畢。”

“起飛!”随着沈嘯的命令,飛船騰空而起,兩翼下的熱能炮口閃過一道白光,低沉的轟隆聲遠遠傳了開去,聚到飛船下方的嗜血者群中間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圓,在這個圓邊緣上的嗜血者也有許多半邊身子已經焦黑融化。

不過這些飛船上的人都沒看見。飛船升空,所有人都長長地松了口氣。沈嘯也覺得輕松了些:“羅森,跟地下城聯系,報告我們很快返回。”

羅森打開通訊頻道:“指揮中心,我是T308號飛船,我是T308號飛船。”

通訊頻道裏傳來一陣雜亂的沙沙聲,然後——沒有任何反應。

“通訊器出問題了?”

“不,沒有!”羅森手忙腳亂,“指揮中心,指揮中心!聽到請回答,我是T308號飛船,聽到請回答!”

仍舊是寂靜無聲。沈嘯臉色漸漸變了:“地下城——難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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