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老板低調,只是臨時起意要來看看,賽方立馬好生接待,生怕怠慢了這位。裁判區十幾個位子,原本正中間是留給何玉瑩的,現在變成了空位,何玉瑩屈居右側,左邊則是飲料贊助商派來的代表。
主持人不介紹這位大老板,賽方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是以在場的人只曉得來了一位有錢的主。
青禾以為那是何玉瑩背後的金主,又是砸錢,又是陪何玉瑩一塊兒出場,陣勢搞得這麽大,除了金主還能有誰?
回憶起上次去S市,在車上時齊瑞安說的那些話,說是何玉瑩的金主挺能耐,近些年沒少靠娛樂這一塊撈錢,此人年輕有為,手段了得,今年不到三十,比何玉瑩還小,家境殷實,關系網很複雜,在圈子裏混得風生水起。當時齊瑞安都笑着說:“挺厲害,是個有遠見的。”
聽完齊二的話,青禾不禁琢磨出幾個奇怪的點,有點想不通。
這次的比賽又不是專業級別的大賽,來的都是籍籍無名的小樂隊,慢速火車都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怎麽評委陣容這麽大的來頭?殺雞用牛刀,評委級別未免太高了。
再有,何玉瑩背後的靠山是霓虹,早先上節目就被擺了一道,辛苦一場,到頭來還是給空音做嫁衣,不得不拱手把流量送給別人,雖說一個公司不必計較太多,師姐幫襯同門師弟好像沒大問題,但幫完一次又一次,一個大歌星淪落到當小比賽的評委,扶貧扶到這地步,有必要?何玉瑩的心胸真能這般開闊?
最重要的一點,陣勢搞這麽大,現在的局面已經脫離了正常比賽的範疇了。青禾參加過數場大大小小的比賽,不管是在前樂隊西朝還是現在的慢速火車,賺錢也好,刷名氣也罷,真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這次的比賽更像是一場炒作,為了搞噱頭。
青禾不是圈裏人,也沒進圈的想法,但前幾年經歷過一些不大不小的變故,對這種操作還是有所耳聞,不陌生。
霓虹為了捧空音,上節目、砸熱搜,如今路人盤有了,就是差點什麽。
當下的時代流量為王,今天火明天糊,從紅遍全網到無人問津已是常态,風頭永遠都只是一時。霓虹重金砸進去,不賺回本哪會收手。空音背後的團隊專業,讓樂隊刷了一波存在感後沉寂下來,以進為退,并為之開啓了一條成長路。
現在的觀衆最是厭惡沒有實力、徒有虛名的流量産物,很多時候,資本方大手筆耗費精力財力,但打造出來的産品不合格,高開低走,甚至被市場抛棄,所以回報甚微。霓虹深谙大衆的逆反心理,這回準備走養成路線。
經歷了全網刷屏式大火,空音已經站在了大衆視野中,早就收獲了一批路人粉,底子很厚,接下來他們得拿出實力證明自己。一步沖天不可取,爬得越高摔得越慘,越容易暴露出端倪,得慢慢來,就跟玩游戲一樣,先刷小怪,一路升級,最後才能打大boss。
先在小樂隊裏出頭,再是出作品,繼續比賽,繼續出作品……接着是正規大賽,各大音樂節,沖榜、拿獎,開演唱會,國內外巡演,順帶上節目等等,持續擴大名氣和逼格,實力不行就砸錢,一系列操作不要太流暢。
世界上有實力的能人太多,但機遇太少。
空音的四位隊員上得了臺面,本就不差,缺的只是一個機會。
國內玩樂隊的群體其實是兩個極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有人窮得賣身,有人賺得盆滿缽滿,不出名的樂隊賠錢聽吆喝,出名的樂隊年入千萬。
這還只是演出方面,還有周邊、版權、音像制品等。另外有一些流行樂隊會進娛樂圈打拼,其中光是一次出場費就能抵得上一場演唱會分成,更別提別的收入。
青禾有過這樣的機會,可她“不識好歹”,那時年少輕狂,脾氣太暴躁,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當年的霓虹想把西朝打造成國內數一數二的搖滾樂隊,想讓她們火起來,不僅準備給西朝買獎,還帶着四個人去見投資方。在那個金碧輝煌的包間裏,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一直往青禾身上靠,而坐在旁邊的中年大肚男更是賤兮兮地把手放到鄧衡腿間,不斷地往上,都快摸到他褲裆那裏,青禾看不下去,抄起一杯酒潑到大肚男臉上,救下這個不争氣的隊友。
可是後來鄧衡埋怨她多管閑事,霓虹的高層罵她低賤卑微裝清高,板着一張死人臉不會笑,氣得想甩她兩個耳刮子。那個帶他們入圈的男人,也就是空音現在的音樂經紀人,曾扯着尖細的嗓子諷刺:“給臉不要臉。”
青禾還是要臉的,所以到最後選擇了解散。
回想起這些過往,思及先前鄧衡見到自己時的反應,青禾感慨,養條狗還會叫喚呢,人卻不是人了。
到底是過去了,多想無益,她跟齊二聊了一會兒,勉強分散一下注意力。
另一邊的賽事在持續,比38℃的天還要火熱。
此次比賽一局定輸贏,樂隊上去表演,臺下的評委打分。十五名專業人士,每人每次總分十分,可按一到十給成績,最終合計的分數就是樂隊的得票數。
為了公平起見,所有演出都是當場出分,先記成績後點評,以杜絕選手回答問題時打感情牌。
評判制度大體上沒毛病,乍一看還是非常公正,至少在觀衆眼中像那麽回事。至于評委會不會壓分,或是故意給高分,普通大衆無從得知,投票本就是種主觀行為,評委的審美和标準不一,給票多少全憑喜愛,只要不是特別明顯,觀衆哪會察覺異常。
青禾從來不會對比賽抱有太大的期望,只争取拿錢,餘下的與她無關。
下午賽事激烈,年輕人動力十足,感染力很強。
但遺憾的是,新人樂隊的實力終究是差點,有人臨時掉鏈子,有人基本功不行,從編曲到技術,從下午一點到六點,一個能打的都沒有,至今沒有黑馬殺出重圍。
各個樂隊的得分情況都較為慘淡,60-90分的樂隊占多數,百分以上隊伍僅有兩支,可也不高,都沒超過一百二。
顯然,下午的大部隊不太能打,評委們對他們很不滿意。
重頭戲都在晚上。
昨天青禾看到名單時就了然了,清楚賽方耍陰招,雞賊地把有實力的樂隊都留到後面,有意制造競争力,變着法兒幹預結果。
在一場沒有明确答案的比賽中,有種極其玄學的現象,前一個甚至前幾個參賽者的表現,往往會影響後幾個的成績。前後參賽者之間存在比較,如果前面的樂隊表現太出色,緊随其後的樂隊一般得分不高,除非後者能逆天,反之亦然。
慢速火車運氣不好,前頭好幾個都是實力還可以的對手,凡是叫得上名的都在這一堆裏。
至于空音,他們可就太幸運了,前後都是新人樂隊,周圍幾乎沒有對手,上場時間也恰好卡在中間,晚上八點,不早不晚,順序恰恰處在這堆有實力的隊伍前邊。
總之,這次比賽的流程就是前邊的樂隊打頭陣做鋪墊,後邊的樂隊相互厮殺,中間的歲月靜好。
青禾昨天沒反應過來,今兒就明白了。
別人有後臺,她們沒有,沒辦法,挨打也得硬氣點,随便怎麽安排,不虛。
七點,比賽中途休息半個小時,評委組得集體緩緩。
嗨了一下午,觀衆席的學生黨們熱情不減,天黑以後更加鬧騰,在臺下可勁兒鬼喊,要不是保安攔着,這些人非得往臺上沖。
觀衆席裏好多都是何玉瑩的歌迷,中場休息的間隙,底下的歌迷們自發圍聚到一起,興奮地喊着何玉瑩的名字,還使勁往評委區扔吃的。
何玉瑩對歌迷不錯,不僅站起來朝他們揮手打招呼,還撿起地上的袋裝面包撕開,放心地咬了一小口。
下面的粉絲都快激動瘋了,大喊着讓她別那麽累,讓好好休息。
青禾就是在這之後進去的,趁人少到裏面瞅兩眼,看看到底什麽樣。
歌迷的呼喊聲震得耳朵痛,她下意識捂住一只耳朵,直到聲音小了才放下手。
她去的觀衆區,沒去前邊,混在觀衆群裏打擠。
何玉瑩的歌迷太瘋狂,全都在往前擠,那邊的保安都快攔不住,只能大喊往後退。
青禾不追星,也沒經歷過這種陣勢,盡量離這群人遠點。然而天不遂人願,沒走多遠,那群歌迷竟然往這邊來,跟翻水的海潮一樣,直接把卷進了陣營中。
她腿腳不利索,一時沒能躲開,又怕被踩到或摔倒,只能跟着這些人動,打算找個空子就鑽出去。
有人推了她一把,有人不小心踢到了她受傷的腿。青禾疼得繃不住表情,痛乎一聲,當即就控制不住佝偻起腰身。
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手斜伸過來拉住她,将她帶出去。
青禾沒穩住,腿一軟,身子一歪就摔到對方懷裏。
場面太混亂,她顧不得那麽多,生怕真倒下去了,趕緊一把抱住人家。
那人的懷抱溫暖,胸前的觸感柔軟。
熟悉的香水味傳來,青禾手下一僵,直覺有點不對勁,立馬緊了緊手,想要擡起頭瞧瞧。
對方卻先一步攬着她往旁邊站,溫聲說:“小心點,站穩。”
青禾在這人腰上摸了摸。
“文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