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姐妹倆對視了一眼,姐姐先說。
蕭瑤扶着祖母的腿道,“雖然孫女從未有過七弟說的那種想法,但孫女想嘗試着去過那樣的生活。從前,孫女也曾怨過這京城的男子們都有眼無珠,孫女和妹妹這般好的女子,他們都瞧不上。如今,孫女反而要感謝她們,若非如此,孫女也無法前往北境了。”
“北境很苦,我曾聽你們的祖父和父親說過,那裏很苦,不是女子可以生活的地方。”
“可是表妹在那裏,姑姑也在那裏,祖母,我也想去,女子一樣可以建功立業。那裏也是祖父和父親,還有叔叔們灑過鮮血,埋遺骨之所,孫女兒能夠在北境長伴親人,是孫兒心願所在。”蕭瑤落下淚來,說出這番話,她的心非常平靜,她明白,她找到了這一生的要走的路,要前往的方向。
“祖母,我也想去。”蕭瑞搖着老太太的手撒嬌道,“我要和姑姑姐姐在一起,還有表姐,她一個女子居然能夠封侯,我好佩服她哦,她既然想把北境建成江南一樣的地方,她竟然有那般願望,我去了,一定可以幫上忙,将來,說不定史書上也會把我也記上一筆。”
哪個女子不曾有過嫁人的夢想?和一個志同道合的男子建立一個家庭,生兒育女,是任何一個女子的深閨春夢。
蕭家為了大虞,獻出了幾乎所有男兒的性命,而蕭家的女兒卻無人敢娶,如今也要步她們祖輩父兄的後塵,前往長谷關了嗎?
任老太太的心性再堅韌,此時心頭也難免有怨恨。只是,她知道,一個人若是活在仇怨之中,将是一件可憐又可悲的事,她撫摸兩個孫女兒的頭,“好,好,祖母答應你們!”
蕭彧終是于心不忍,他自己開了這個口,卻很想姐妹二人能夠拒絕,因此道,“家裏如今有錢了,祖母也會給你們置辦一些衣服首飾,眼看春賞會就要開始了,興許……”
“七弟,莫說這些了。”蕭瑤扭頭對弟弟道,“若是有人因蕭家沒有錢瞧不上我們姐妹,如今蕭家有錢了又上門來提親,這等親事,我是不會答應的。”
“是啊,我也不要!”蕭瑞心裏因自己有了遠大的夢想而很得意,如今竟有些瞧不起世間男兒了,她一顆心飛到了北境,心裏打定了主意,要女扮男裝,前往北境。
蕭家沒有錢,卻不缺烈馬與武器。
蕭彧為蕭瑤姐妹配備了最好的馬匹和稱手的武器,安排了幾個親随,送她們離開。
吳鵬臨行前,蕭彧将打扮成男子的姐妹倆托付給吳鵬,“你我不是外人,蕭家如今所存的血脈不多了,還望看在先輩們的份上,多多關照,務必平安到達北境。”
吳鵬心神一凜,任誰對蕭家都難免生出景仰愛重之心,實在是,正如蕭彧所說,蕭家幸存者真的不多了,“公子,有末将在,必定将兩位小公子安全送至北境。”
蕭瑤畢竟是女子,年紀也的确比吳鵬要小一些,吳鵬一個呆子,并沒有看出兩位是女扮男裝,因此,便喚她二人是小公子。
蕭瑞性情活潑一些,聽了之後,捂着嘴笑。
蕭彧瞪了她一眼,看日頭已經不早了,“那就啓程吧,到了,讓人送個口信來。”
周琴鳳這兩天胃口不是很好,一大早,一碗蓮子羹喝了兩口,不及咽下就全吐了。她心情有些煩躁,趙欽宸夫婦離京之日,趙欽安便強迫她圓了房。
好似怕她跟着趙欽宸去北境一樣。
兩世的初/夜,給周琴鳳的感覺都很不好。前世,她嫁給了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男人,也是被迫承歡,于她而言好似吃了一個死蒼蠅一般。而今生,她是懷抱着怎樣的希望嫁給了趙欽安,卻被趙欽安生生把一顆心捏碎了,圓/房,她并不抗拒,只是趙欽安洩憤一般地弄,周琴鳳除了疼還是疼,有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悲。
前世,趙欽安也是這般對待周笛雨的嗎?好像并不是,周笛雨鳳袍加身,高高坐在鳳椅之上,精致而溫婉,那份滿足,如同利刃一般剜卻周琴鳳的心頭肉。
憑什麽兩世,周笛雨都會得到男人的寵愛,而她卻不能擁有?
門口,有個丫鬟在探頭探腦,周琴鳳端起手邊的茶盞,就朝門口擲了過去,她習武之人,手上勁大,準頭也很足,擊中了丫鬟的額角,那丫鬟直直地朝後倒去,一個字沒有喊出來,就此送了性命。
趙欽安坐在床上,死死地盯着雙腿。他的腿已經好了,藥王谷的藥的确非常神奇,但兩條腿并不是一樣齊,左足比右足要短半寸的樣子,這于趙欽安來說,無異于天塌下來了。
咚!
外面傳來了一聲巨響,緊接着是幾聲到抽氣的聲音,一聲聲入耳,趙欽安的心頭煩躁得想要殺光了所有人。
他閉了眼睛,忍了下來。這雙腿,如果不是這雙腿,他何至于此?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朝中已經有一些傳聞,說他的腿好不了了,有幾個禦史提出讓父皇立他為太子,也被這些聲音攔阻了下來,若他再不現身,還不知道會傳出什麽來?
他無法上朝,也做不到在衆目睽睽之下,跛着一條腿進宮,他要如何才能讓父皇和朝臣們封他為太子?
趙欽宥生就一張好面孔,文采斐然,在一幹文臣之中也頗有威望,即便曾經有趙欽宸和他兩個嫡子壓着,也有人提出應當封趙欽宥為太子。
但,趙欽宥在一次墜馬,跌斷了腿,成為跛足之後,無論他寫出多好的文章,也沒有人會喝彩了。
一個跛子,沒有希望登上太子之位的人,誰會花精力和時間在這樣一個廢物的身上呢?
“殿下,祝太醫來了!”
“讓他去給王妃診脈!”趙欽安道。
“給我診脈?為什麽?我沒病!”周琴鳳不知道趙欽安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她非常害怕,雙手背到了身後,格外抗拒。只是,她的抗拒,在趙欽安跟前沒有任何意義。
祝仲和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被牽扯進這皇家的腌臜事裏頭,面無表情地為晉王妃把脈。晉王妃情緒不穩,脈搏也很難把準,好在祝仲和能夠揣摩出趙欽安的心思,默了一會兒,擡起頭,看不出喜色和誠意地道,“恭喜晉王爺,恭喜王妃,是喜脈,約有一個月了!”
趙欽安松了一口氣,有了點好心情,點點頭,“有賞!”
賞就算了,但祝仲和是不敢拒絕的,低着頭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器具,等着劉振安排人送他出去。
祝仲和出門的時候,側目看了一眼晉王妃,她一副如遭雷擊的樣子,臉上看不出悲喜來,表情就像是戴在臉上的面具。祝仲和想不明白這些事,也就瞧都懶得瞧一眼了,徑直出了門。
周琴鳳的确是如遭雷擊,她好半晌回過神來,扭頭看向趙欽安。
王爺已經喊了長史進來,吩咐如何寫奏折上去,向皇上報晉王府有了的這樁喜事。
“自本王的腿不便一來,滿朝文武就把本王給忘了。這一次,皇上有了嫡長孫,看他們還敢不敢不把本王放在眼裏?”
沒有激動,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初為人父的驚慌失措,趙欽安看周琴鳳肚子裏的孩子,就好似一個工具人兒。周琴鳳在一旁深深地體會到了,她情不自禁地撫摸着肚子,為自己感到悲哀,也為肚子裏的孩子可憐。
而,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周琴鳳也懂。她突然覺得,其實,自己也想要這個孩子。這一輩子,她一定要登臨絕頂,站在前世,周笛雨不費吹灰之力就登上的那個位置,俯瞰衆生,把前世周笛雨給她的羞辱一并還回去。
“最好,你也進宮一趟!”趙欽安對周琴鳳道,“母妃那裏,你親自去說,還有皇後,讓她在父皇那裏為母妃美言兩句,要是能夠解了母妃的禁足,就再好不過了。”
元狩山大比回宮之後,謝家便将謝雨欣送進了宮中。謝雨欣養好傷的那天,皇帝便迫不及待地将其封為皇後,至此,謝家兩輩人出了三個皇後,一時間在大虞傳為佳話。
但這只是對謝家而言,小謝氏在德仁殿氣得吐了三升血,為娘家人的背叛,也為帝王的涼薄。不過,第二天,小謝氏便為趙欽安争取到了皇帝的一個承諾。
“是!”
“不,我和你一起進宮。”趙欽安不想放過這個露面的機會,他雖然不得不坐在輪椅上,但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還是可以用一下這個理由,解釋自己為何還坐在輪椅上。
承天宮中,皇帝領着三皇子趙欽定,四皇子趙欽寧與謝鋒父子一起在論國事,何爾慶進來,說是晉王殿下來了。
晉王的腿出了問題,走路有些跛足,外邊的人不知道,但皇帝被有心人科普,早就知道了,晉王的腿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複原了。終其一生都只能是個跛足。
“陛下,晉王當時的腿,用藥王谷的話說是粉碎性骨折,粉碎性的,貧道能夠将那些碎骨頭拼湊起來,還原成現在這副模樣,就是神仙手段都未必做得到。貧道是盡力了,大約晉王殿下是不會領情的。”
皇帝聽說張聖手在研究藥王谷的一味新藥,要是研究出來了,以後大虞就沒有絕症了。且不說,這藥到底是什麽靈丹妙藥,單說,如今,張聖手是藥王谷的人,皇帝就得把他供起來。
晉王坐着輪椅進來,還沒有被封王的趙欽定故作驚訝,倒抽了一口涼氣,“二哥,你的腿,喝了藥王谷的藥都沒有好嗎?”
藥王谷的藥有多麽神奇,有皇帝親自以身試藥。
不說別的,最近,皇帝的氣色都要好多了,每天晚上睡覺也很安穩,精氣神提升了不少,連日接見大臣也不見疲憊。特別是,如今宮裏有了新後,雖老夫少妻,皇帝也沒有感覺到有多吃力,這才是最令皇帝滿意的。
趙欽安只當沒有聽見,轉動輪椅過來,到了皇帝跟前,他身體朝前一撲,便跪倒在地上,兩個膝蓋磕在地磚上,噗通一聲,讓旁邊的人骨頭都跟着疼,皇帝頓時心疼不已,要親自扶他起來,趙欽安執意磕頭,“兒臣不孝,一個月零十三天不曾到父皇跟前盡孝,兒臣罪大惡極!”
皇帝被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謝鋒說得沒有錯,他這麽多兒子裏面,若說最孝順的,也只有老二,最不孝的就是老大。其他的幾個,因是庶出,小的時候皇帝不曾多用心,自然對他們就沒有太多的信心了。
皇帝待趙欽安磕完頭,就忙扶着他起來,親手将他放到了輪椅上,動情地道,“以後,在父皇跟前,不必行如此大禮了。”
“皇上,晉王純孝,一日不在父母跟前盡孝,都如犯下大罪,若是皇上免了晉王請安,豈不是要他的命?”謝鋒笑道。
皇帝略一琢磨,再看到趙欽安淚流滿面,不由得心頭大恸,目光落在趙欽安的腿上,不就是腿有點瘸嗎?這孩子,逢此大變,性情不改,這不正是明君的基本素養嗎?
想起另外一個兒子,皇帝心頭又是一痛,若是那兒子但凡能夠與他稍微親近一點,又何至于此?
秦王不孝,竟是逼得他立一個腿瘸的兒子當太子。皇帝不由得怨怒,這就是他的元後拼命為他生下的好兒子。
三皇子和四皇子對視一眼,他趙家是欠了謝家的嗎?現在的江山到底是姓趙,還是姓謝?二人均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不甘。
“父皇,聽說北境那邊出現了桑田滄海之景,一夜之間,無數湖泊,像星星一樣撒滿了整個北境之地。”四皇子邊說,邊看趙欽安的臉色,見他一臉震驚,果然,這消息如今未被京城人所知,晉王都被蒙在鼓裏。
實在是,在此之前,北境除了勝仗,便不會有第二個消息被傳回京城。以至于,大家習慣性思維,并未對北境那塊地,投入過多的精力。
如今,北境成為了秦王的封地,更是沒什麽好關注的。即便,大戎人打過來,還有秦王這個戰神在前頭擋一擋,糧草都要從朝廷運過去,若是秦王有異心,單糧草截斷一事,便可以轄制秦王。
對于朝廷而言,秦王便是一只被朝廷拽在手裏風筝。
但是,北境居然出現了無數湖泊。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北境無法耕種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沒有水源。一旦有了水源的北境,在太蒼山的南面,元狩山的北面,雲獸山的東面,偌大一塊盆地,若是種出糧草,會是怎樣一塊寶地?
別人尚且還好,這消息于趙欽安而言,不亞于驚天霹靂。他是多久沒有出府了,居然連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
皇帝也很稀奇,問道,“一夜之間,無數湖泊?天底下,居然還有這等異象?”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更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