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眉娘

“紫嫣，去給眉姨娘搬個繡墩來！”，夫人頗有點不悅的吩咐着，然後又看似随意的對眉娘說道：“眉娘，早給你說了，你如今已經成了姨娘，是這侯府裏的半個主子了，如何還像做丫頭時的那樣卑微小心呢？以後什麽在我面前不敢坐的話就莫要提了。如今你懷了侯爺的骨肉，是個金貴人兒了，如何還能一直站着？若是讓外人知道了，還道我這個主母是個不容人的呢！倘若你腹中胎兒因此有了什麽差池，豈不是你我的罪過？”

夫人此話一出，小魚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這古人說話水平也不差啊，夫人這話綿裏藏針，且看那眉娘如何應對了。

眉娘越發的瑟縮了，眼中已經有了盈盈的淚光，這番可憐巴巴的樣子倒是給平淡的五官添加了一絲秀色。

“回夫人，奴婢”，她剛剛說了五個字，夫人便打斷了她的話，“剛才不是說了嗎，如何你還自稱奴婢？”，夫人的話語中帶出了一絲不悅。

“是是是，夫人，奴婢妾只是習慣了，一時沒改過來，還望夫人見諒！”，眉娘越發的卑微了。

紫嫣取來了繡墩，眉娘只敢坐了繡墩的前三分之一處，小心翼翼的在夫人面前陪着小心。

“眉娘啊，你既然有了身孕，如何不在信裏告知呢，還跟着侯爺一起回京，颠簸這一個多月。”夫人見眉娘落座後，又略帶埋怨的說道。

眉娘一聽，又慌得站了起來。“哎呀呀，眉娘你慢點，我不是說你，你就算不顧惜你自己的身子，也要顧着你肚子裏的孩子呀，這孕婦啊，行坐起立都要慢慢的才好，你剛才這麽一猛然起來，真是吓了我一跳，還好沒有事！”夫人蹙着眉頭埋怨着，邊說還邊撫了撫胸口。

眉娘坐立不安，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夫人，不是婢妾故意不寫信告知”，眉娘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婢妾婢妾當時真的不知道已身懷六甲，是路途走過一大半了，身子不适，侯爺請了大夫來看，才知道懷了身孕！”

她說着猛的擡起頭來，“夫人，婢妾絕對沒有故意隐瞞，實在是婢妾什麽都不懂，之前嘔吐只以為吃壞了東西！“，眉娘淚眼迷蒙，看上去實在可憐。

夫人扶額道：“好了好了，我只是問一問而已，沒有怪你，你不必如此自責。侯爺子嗣本就不多，你能給侯爺開枝散葉，也是你的福分。周媽媽，從今兒個起，你就專門伺候這眉姨娘，我看着她什麽都不懂，實在是需要你這種有經驗的媽媽在一邊兒指點着！”，說完，夫人揉了揉太陽穴，今兒一天事情太多，她着實有點累了。

周媽媽笑盈盈的上前應了，夫人又道：“眉姨娘有孕是喜事，紫嫣，你去開了庫房，讓眉姨娘自己選幾樣喜歡的擺設，要喜慶點的，她那個環翠閣太素淨了。”，說罷，夫人又喚了白翎進來。

“白翎，從今兒個起，你就去眉姨娘身邊伺候，她現在有孕在身，身邊就一個丫環如何使喚得過來。你要好好伺候着姨娘，不得有失，有什麽事情及時來回我，聽到沒有？”，白翎低頭應了，又走到眉娘身邊見禮。

眉娘淚眼婆娑的，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

夫人品了口茶，又道：“紫嫣，你去庫房再去選幾匹鮮亮的料子給眉姨娘做幾身過年穿的新衣服，回頭到我的梳妝匣子裏，把那支白玉鑲粉晶石榴簪和老銀點蜜蠟梅花釵送到眉姨娘的院子去，順便瞧瞧她那院子裏還差些什麽。“

“眉娘，不是我說你，侯府還是有侯府的氣派，你一個姨娘，穿得還不如府裏的丫環，算什麽事情。你遠在邊關，那邊苦寒之地，穿戴樸素點便罷了，這回到府裏可不能這麽寒酸了。不然，過年的時候那些來拜年的夫人小姐看了，還道我這個主母苛待你呢！”

“紫嫣，你記着提醒我，過兩天得空了，把梳妝匣子裏那些不時興了的釵子簪子揀出來，重新打套時興花樣的首飾給眉姨娘戴。另外，要過年了，你也揀些銀子去傾些小銀馃子，橫豎過年時候打發孩子都要用得着！“，夫人一口氣吩咐了一大堆事情，也難為紫嫣一件不漏全部記得清清楚楚。

最後夫人又沉吟了一下道：“眉娘，按侯府成例，姨娘的月錢是二兩銀子，今兒個你即有了身子，我便給你翻個番兒，月錢四兩銀子。有什麽想吃的，你盡管開口，都記在滄浪居的賬上，可不能虧着身子！明兒我再請太醫來給你瞧瞧，好好調理調理，明年好給府裏添個大胖小子！”

眉娘已經被夫人一系列的賞賜驚呆了，又聽到夫人如此說，便紅着眼睛道：“夫人真是對婢妾太好了，婢妾”

夫人一揮手道：“好了，感謝的話你也不用說了，好好養着，順利産下這一胎是正經！”

“對了，眉娘，這是府裏的二小姐！”，夫人忙了半天終于想起了被她撩在一邊的小魚。

眉娘低眉順眼地就要站起來給小魚行禮，吓得小魚趕緊站起來将眉娘按在繡墩上說道：“姨娘不必多禮，不必多禮！”，說完，她便給眉娘行了一個半禮，唬得眉娘連稱不敢，急忙側身避開小魚的禮。

小魚抿嘴笑了笑，便回座位坐了。眉娘又怯生生的開口道：“夫人、二小姐，婢妾給夫人和小姐們各做了一雙鞋，針線粗陋，還望夫人、小姐莫要嫌棄！”

說完，她讓她的丫頭拎過來一個小包袱，她親手解開包袱，裏面是一大兩小三雙繡鞋。

小魚好奇的看着那幾雙繡鞋，最大的明顯是夫人的，這個時代還不興纏足，這也是小魚慶幸的事情。夫人的繡鞋是寶藍色綢緞面子上繡着桃紅色的牡丹，針腳細膩，牡丹活靈活現。小魚暗嘆這眉娘的針線可跟她的奶娘有一比了。

而另外兩雙鞋就更別致了，一雙淺粉色的綢緞鞋面上繡着百蝶穿花圖案，腳跟後面綴着兩顆小小的粉色絨球，活潑可愛。而另一雙則是淺碧色的綢緞鞋面上繡着梅蘭竹菊的圖案，腳跟後面卻不是絨球，而是淺碧色的流蘇，秀雅端莊。

小魚一見便愛不釋手，這鞋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連她和齊盼的性格喜好都打聽得一清二楚，從尺碼上看，也是上了心的，和平素小魚穿的鞋碼并無二致。

“有勞姨娘費心了，謝謝！”小魚笑眯眯地向眉娘道着謝。

夫人讓紫嫣也收好鞋子後，便對眉娘道：“以前就是你的針線最好，如今看着越發精進了。現在有了身子，可不許動針線了，傷眼睛。”。

二人又講了些閑話，夫人便端茶道：“眉娘，我看你也乏了，趕緊去環翠閣歇着吧！每日的晨昏定省我也給你免了，你好好養胎便是！”，眉娘依言站起，謙卑的給夫人和小魚告罪之後，帶着周媽媽和白翎出去了。

待衆人離開後，夫人長嘆一聲，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小魚奇道：“母親可是有煩心之事！”，夫人閉目靠在椅背道：“小魚啊，你看着眉姨娘如何？”

小魚笑道：“女兒見着眉姨娘倒是個安分守己的！”

夫人聞言冷笑一聲道：“安分守己？她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呢！”

夫人轉臉撥弄着茶碗裏的茶葉，一面幽幽的道：“小魚啊，有些事情你和盼兒還小，我不方便給你們說，可是，這人不可貌相啊。今後等你們大點了，我再一一和你們說，這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夫人一面說，眉宇之間便露出了幽怨之色。

小魚想看起來這家家有本難念經啊，侯爺和夫人看上去琴瑟和鳴，感情不錯，但感覺夫人還是對侯爺有埋怨呀！

小魚去夫人內室看了看齊盼，經過休息後，齊盼基本恢複了精神頭，只是神色還是有點黯然。

小魚知道她的心結，便坐在床邊，握住齊盼的小手道：“大姐姐，你莫要以為你是大家的拖累，沒有人這樣想過。你這麽美好，看了這麽多書，畫得畫也好，連秦老夫人都贊許的，性子也這麽溫柔，你若不在了，母親父親得多傷心啊，還有我和恒兒，難道姐姐你就舍得抛下我們嗎？“

“死多簡單啊，一了百了，可那多不負責任啊，扔下父母親人，留她們去承受失去親人的苦痛。姐姐，人生苦短，我們活着就是要盡量讓我們熱愛和在意的人高興！“一席話說得齊盼又慚愧又內疚。

”妹妹說得是，是我太鑽牛角尖了。母親這麽多年為我操碎了心，我卻忽視辜負了她這一片苦心。好妹妹，多謝你及時點醒了我！“

小魚見齊盼終于轉過彎兒來了，方舒了一口氣。她握着齊盼的手懇切地說道：”那今後姐姐一定要堅強，可不能讓那些惡人順了意，她們越恨我們，我們偏要越活越活，氣死她們！“，齊盼眸子裏露出堅定的光芒，握着小魚的手重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