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屍裏畫廊（12）
“咚咚咚——”敲個不停的神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然後乖乖的立着，不動彈了。
康堯：“…………”
他學到了一個新知識，人狠話不多，才是你大哥。
——
午夜，康堯睡得迷迷糊糊之間，仿佛聽到了什麽刺耳的聲音。
他皺着眉頭醒過來，坐起身來，想要叫醒白洛，卻發現白洛已經不在床上了。
借着紅燈籠裏發出的微弱的光，康堯巡視一周才發現白洛就站在窗戶邊，目光望着窗外，似乎在看什麽。
“小洛？”
康堯剛出聲，白洛就轉過頭來，朝着他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康堯立即閉了嘴，那刺耳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好一會兒，康堯終于分辨出來，那是唢吶吹喪的聲音！
“是誰家在辦喪事嗎？”康堯無聲的問道。
白洛搖了搖頭，擡手指了指窗外。
康堯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順着白洛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外面的街道上，隐隐約約的，似乎有人影晃動，可是仔細看，卻又什麽都看不清。
只有那唢吶的聲音，越來越尖銳，越來越刺耳。
“痛——痛——”
原本一直安靜呆着的女鬼，忽然就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身形踉跄了幾步，原本人類模樣的臉上，開始不受控制的出現大量的烏紫色，整個身體也像是被水泡脹了一般，大了整整一圈。
Advertisement
“王莎。”
白洛叫了一聲女鬼的名字，但是女鬼就像是聽不見一般，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痛苦，也越來越猙獰。
“痛——痛——”
女鬼嘴巴裏無意識的不停的重複着同樣的字眼，驀然擡起頭來，臉上痛苦的表情已經變成了極度的驚恐，她的身體搖搖晃晃的到處亂撞着，看起來都快要崩潰了。
“王莎，醒醒！”
白洛用力按住了女鬼的肩膀，不讓她亂撞，然後朝着康堯遞了個眼神，康堯就立即把放在床上的被子硬生生撕爛了，然後把裏面已經被壓得死死的，硬邦邦的棉花給抓了出來，迅速的揉成一團，遞給了白洛。
白洛接過棉花，就往女鬼耳朵裏塞了進去。
但是，大概是因為女鬼的頭顱受過什麽重傷，顱內骨頭都錯位裂縫了，以至于白洛從耳朵裏給她塞進去的棉花，竟然有一些都從眼眶裏冒出了頭來。
白洛：“…………”
沒有辦法，白洛最後只能給女鬼的眼耳口鼻都塞上棉花，全方位堵住聲音的來源。
也許是棉花真的起了作用，女鬼雖然仍舊難受，但是比剛才已經好多了。
窗外的唢吶聲響了沒一會兒，就消失了。
夜，重新恢複了安寧。
白洛這才把堵住女鬼眼耳口鼻的棉花給取了出來，女鬼恢複了人類的模樣，整只鬼就像是脫了水一般，虛弱得很。
她看着白洛，帶着一種哀求的情緒。
“塔……塔……關……”
“塔？”
白洛想問個清楚，可是女鬼磕磕巴巴的，什麽都說出不出來。
白洛眉心微蹙，女鬼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提起塔了。
先前導游帶他們去日月雙塔游覽的時候，女鬼也明示白洛去塔裏，好像塔裏有什麽吸引她的東西一樣。
可日塔已經倒塌了，他在裏面并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女鬼在日塔裏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
難道說，從一開始，女鬼想提醒他的，就是那個他還沒有來得及進去的月塔嗎？
——
次日一早，白洛就帶着女鬼和康堯出發了。
今天白天沒有任何的游覽行程，他們剛好有時間再去月塔看看。
與日塔不同，月塔是用琉璃鑄造的，通體透亮，雖然因為年份久遠，外表看起來已經沒有那麽流光溢彩了，但是跟破舊的日塔比起來，依舊美麗不可方物。
周圍的環境非常安靜，昨天晚上被留在這裏的髒辮女等人不知所蹤，既沒有他們離開的痕跡，但是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屍體。
月塔的塔門也緊閉着，白洛輕車熟路的，擡腳就往門上踹了過去。
“啪嗒——”一聲，琉璃鑄造的塔門就碎掉了。
“我們一起進去！”
康堯怕白洛進去又像進入日塔那樣突然就消失，趕緊抓住了白洛，然後跟白洛一起走了進去。
只是，一進去，康堯就驚呆了。
月塔裏并沒有什麽奇怪的重疊空間，有的，只是滿塔的扭曲的屍骨！
森白的屍骨，擠滿了月塔裏的每一個角落，而每一具屍骨身上，都整整齊齊的穿着新娘的嫁衣！
康堯：“這……”
康堯看着這滿塔的白骨新娘，半晌說不出話來。
更驚奇的是，他發現進入月塔以後，他竟然能看到白天的女鬼了。
“這些都是新娘。”
白洛想到了被放到自己房間裏的喜帖，夜裏零點要辦的喜事，跟着月塔裏的白骨新娘有關嗎？
“這些新娘，是怪物嗎？”
康堯防備的盯着那些白骨，但是那些白骨全都安安分分的或躺着、或坐着，并沒有什麽動靜。
“不清楚。”白洛回道，目光從那些白骨新娘身上掃過，眉心微蹙。
這裏全都是新娘的屍骨，那新郎呢？
這麽多的新娘，不可能一個新郎都沒有。
“嘩啦——”
“嘩啦——”
耳邊傳來輕微的動靜。
白洛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到女鬼正蹲在一堆白骨中間，不停的扒拉着，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麽。
“王莎，你在找什麽？”白洛問道。
女鬼停下了動作，回過頭來看向白洛，臉上的神情有些茫然，她歪着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磕磕巴巴的回答白洛。
“姐……姐……雙……”
她的記憶，總是斷斷續續的，時而記得清，時而記不清。
她總想要到這塔裏來，卻不知道為什麽要到這塔裏來。
她的本能驅使着她扒拉白骨，可直到白洛問她，她才模模糊糊的響起，她其實是在找一個人……
“雙生姐姐？”
白洛沒想到女鬼竟然還有一個姐姐。
“你姐姐的白骨有什麽明顯的特征嗎？”
白洛看了下周圍的白骨，全都大同小異，根本分不出來誰是誰。
女鬼聞言，擡起自己的手，然後捂着自己的小拇指，道：“指……指……沒……”
女鬼說話總是這麽簡單不明了，但好在白洛已經習慣了，轉頭就對着康堯道。
“二師兄，找找這些白骨裏有沒有誰的骨架跟王莎相像，而又沒有小拇指的。”
“好。”康堯應了一聲，然後就開始找起來。
可是這塔裏的白骨真的是太多了。
月塔總共七層，七層全都堆滿了白骨，又多又亂，他們要是一個一個的找過去，找到累死也不一定能把女鬼的姐姐給找出來。
因此，只找了一層，白洛就停了下來。
這樣硬找是不行的，他必須想別的辦法。
正當白洛思考着各種方法的可行性，最後都被否決時，外面的湖面上，卻傳來的輕微的動靜。
“嗯？”
白洛與康堯對視一眼，随後就迅速的帶着女鬼爬到了月塔二層去，找了個位置躲了起來。
兩人一鬼剛藏好，門口就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白洛一點也不陌生，可不就是那個跳水消失的初中生的麽！
白洛心思微動，想到了什麽。
但他并不着急，只是屏息凝神的觀察着，想看看那個初中生來月塔做什麽。
然而，那腳步聲只到塔門口，就忽然消失了！
初中生不見了！
白洛眉心微蹙，随後耳邊就傳來一道疾風，是朝着他身旁的康堯襲擊過去的！
康堯的呼吸，暴露了他的位置！
“小心！”
白洛出聲提醒，康堯立即就地翻滾兩圈躲開。
初中生抓了個空，眉心微皺，剛想追擊，一個石頭腦袋卻突然擋在了他面前！
白洛封住了初中生的攻擊路線，拎着石頭腦袋，在初中生面前晃了晃，開口道：“一見面就打架，未免太暴躁了點。”
“我們不如講和，你幫我做件事，我把這神像腦袋給你，怎麽樣？”
初中生看了眼神像腦袋，又看向白洛，似乎是在判斷白洛這話的可信度與可行性。
半晌，才問道。
——什麽事？
白洛擡手，指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女鬼。
他曾猜測，初中生能夠看到他身邊的女鬼。
“找一具跟她長相接近，并且沒有小指骨的白骨。”
初中生聞言，眉心微蹙，比劃手語。
——這裏白骨數量太多，難找。
白洛見狀，心中了然。
初中生果然是能看見女鬼的！
“難找的意思就是能找，既然如此，就不要耽誤時間了，趕緊開始找吧。”
白洛催促道：“你們都是同類，對于你來講，不同的白骨分辨率應該挺高的。”
初中生：“…………”
他感覺自己在白洛眼裏仿佛一個工具骷髅。
但是神像腦袋就在白洛的手裏，他別無選擇。
他完全骷髅形态的時候，意識只能保留一部分，很難記得把神像腦袋搶過來。
可若是人類形态，他沒有辦法完勝白洛。
初中生又看了白洛手中的神像腦袋一眼，然後收回了視線，緩緩閉上了眼睛，嘴巴無聲開合，似乎是在說着什麽。
白洛能讀懂唇語，可此刻，他竟然無法分辨初中生說的到底是什麽語言。
他不知道初中生到底要怎麽找骷髅，之所以和初中生達成協議，其實真就像是白洛說的那樣。
他覺得，既然初中生和塔裏這些新娘同為白骨，那麽同類之間分辨，總比人類去分辨要快一些。
“嘩啦——嘩啦——”
随着初中生嘴唇無聲的開合，月塔一片又一片的白骨開始慢慢的、艱難的站起起來，然後歪歪斜斜的挪動身形，最後在第三層的位置，讓開來了一小片空白區域，只剩一具白骨新娘孤零零的立在那裏。
白洛仔細的看了看，那具白骨新娘剛好就沒有小指骨！
女鬼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迅速的就飄到了三樓去，然後抱住了那具孤零零的白骨。
可月塔裏的屍骨大概真的就只是普通的屍骨，初中生一睜眼，所有的屍骨就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的，全都又倒了回去。
而女鬼抱着的那具屍骨，任憑女鬼怎麽搖晃，怎麽呼喊，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女鬼的姐姐已經完全死了，連魂兒都沒有留下。
白洛看着女鬼就那樣抱着那具屍骨，久久不動彈，也沒催促她，只是安靜的等着。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女鬼身上傳來的悲傷的情緒，可是她空洞的眼睛裏，已經流不出來任何的淚水了。
女鬼抱着白骨，嗚嗚咽咽的哭着，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動了下。
只是，她卻不是松開屍骨，而是把那具森白的屍骨，硬生生的往自己的身體裏揉去。
堅硬的骨頭，深深的陷進女鬼的皮膚。
興許因為她是鬼，并沒有什麽人類身體的極限，慢慢的，屍骨竟然真的一點一點的，被她揉了進去。
女鬼的動作，很艱難，也很慢。
但是沒有人沒有催促她。
就連初中生，也只是安靜的等着她。
約莫十幾分鐘後，女鬼終于把所有的屍骨，都揉進了自己的身體裏。
兩具骨架被強硬的怼在一具身體裏，顯得有些擁擠，女鬼的四肢軀幹也呈現極為不協調的模樣，看起來又詭異又醜陋。
但是女鬼一點都不在意，她沉默的回到了白洛面前，然後突然就雙膝跪下，朝着白洛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她只是一只滞留于民宿的厲鬼，忘卻了過往，沒有将來。
是白洛，讓她恢複了一絲人類的意識。
也是白洛，讓她找到了她的姐姐。
她打從心眼裏，感激白洛。
白洛沒想到女鬼會突然這樣，趕緊彎腰，把女鬼給扶了起來。
與此同時，那久違的電子機械聲突然在腦海中響起。
[恭喜您獲得雙生女鬼信任度100+，總信任度100+，信任值已滿，APP将為您開啓婚車使用權限，山川異域，皆可通行！]
女鬼的稱號竟然會變成雙生女鬼，而且獲得女鬼的信任值，竟然也能解鎖APP的新功能，這是白洛沒有想到的。
不過，婚車使用權限？
這是不是說明他以後出門不需要再借車或者是打暈導游搶小巴車了？
突然有了随時可以使用的交通工具，白洛心情不錯，也不再糾結神像腦袋白女票的事情了，非常痛快的，就履行了和初中生的約定，把神像腦袋這塊燙手山芋朝着初中生懷裏扔了過去。
“給你。”
初中生擡手就接住了神像腦袋，低頭看了眼，是真的，白洛沒騙他。
他把神像腦袋放進了衣兜裏，轉身就離開了月塔。
只是，才走出塔門沒幾步，初中生就感覺自己的口袋裏有點不太對勁。
好像，少了點什麽重量。
他伸手進去摸了摸，随後動作微僵。
神像腦袋不見了……
不可能的啊，神像還沒有醒過來，不可能……
初中生正想着，結果身後就突然傳來了白洛的聲音。
“你的腦袋掉了。”
初中生：“…………”
他的腦袋好着呢，掉的是神像腦袋。
他轉過身，就看到白洛拎着神像腦袋走了過來，然後再次把神像腦袋遞給他。
“收好了，別再弄丢了。”白洛提醒。
初中生伸出手去，想要接過神像腦袋。
可他的手還沒碰到神像腦袋，神像腦袋就立刻躲開了，壓根不讓他碰！
初中生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這神像腦袋，分明已經有一些微弱的意識了。
他再次看向神像腦袋，只見着神像腦袋上那完全空白的臉，似乎隐隐有了五官的形。
初中生眸色微斂，抿了抿唇，把手收了回來，對着白洛道。
——神像我不要了。
白洛：？
——你收着吧。
初中生用手語比劃着。
先前白洛不是一直都不肯給他嗎？現在他把神像腦袋讓給白洛，這樣神像腦袋高興，白洛也願意。
然而，下一秒，他就聽到白洛非常走心且真誠的回答。
“我也不想要啊！”
初中生：？
他下意識的，就去看神像腦袋的反應。
空氣，突然靜止，随後，耳邊傳來水浪翻湧的聲音。
初中生回過頭，看向身後的湖，只見着湖裏暗流洶湧，似乎下一秒，就會掀起滔天巨浪！
完了，湖裏的水要倒灌了。
神像腦袋動怒了！
初中生眉心緊蹙，正猶豫着要不要阻止，結果湖水翻湧的聲音，忽然就自己停了下來。
随後，只聽着“咚——”的一聲輕響，神像腦袋就自己掙脫開了白洛的手，然後跳到了白洛的背包上，用腦袋頂開了拉鏈的縫隙，鑽了進去，然後再把拉鏈嚴絲合縫的合上，把自己給關了起來。
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