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一)
季茗笙尚未睜開眼便聞到一股濃重藥味,與他身上淡淡的藥香味混在一起,竟也沒能将那藥香味遮掩住。
他動了動手指,腦中空白了一陣,小一會才将眼睛睜開一條縫。
映入眼簾是床旁擋光的紗簾,與隐約透過紗簾能瞧見的一串串長長的珠子,記得是太子妃不知從哪裏得來送給他當裝飾用的。
醒來之前的記憶停留在死亡降臨的巨大痛苦中,那痛苦像是還停留在他身上,讓本就有些恍惚地他更加大腦一片空白。
他一時轉不過彎,不知自己為何會躺在自己房內,且這裏也半點沒有太孫大婚的痕跡。
季茗笙皺皺眉,提了提氣讓自己稍微有一些力氣,将原本放在暖烘烘錦被中的手伸出去。
恰好此時一名宮女繞過屏風進來,正好瞧見那床帳內伸出一只指節修長、幹淨漂亮卻顯着病态白的手。
那手沒什麽力氣地動了動,正好撥動了床帳上的珠簾,叮叮當當的響聲回蕩在屋內。
一下子,外間守着的宮女與那繞過屏風進來的宮女都驚喜地喊了一聲。
“太孫醒了!”
重重疊疊的呼喚與匆忙的腳步聲将季茗笙徹底從恍惚空白中扯了回來,瞬息間便從往昔記憶中搜尋出今日是怎麽回事。
六年前,也就是他十五歲那年落了一次水,斷斷續續發了幾日的高燒,把皇上和太子夫婦都急壞了,幾乎将整個太醫院都搬了過來。若非沒幾日他便醒了過來,皇上怕是還要叫人去民間找找有沒有隐居神醫來治一治自家本就病弱的孫兒。
眼前的一切漸漸與記憶中的畫面重疊,季茗笙尚未回憶更多,便聽得一聲更加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邊傳來,沒一會便到了他的床邊。
唰的一下,珠簾并紗簾被一艾綠宮裝的女子粗手粗腳扯了開來,甚至扯掉了幾顆珠子。但她也不心疼,只叫宮女将簾子都弄開,自己則是慌慌忙忙坐了下來,顫抖着手去摸季茗笙伸出錦被的手。
“兒子,你吓壞娘了!”
季茗笙瞧着眼前略施脂粉的豔麗女子,想到六年後的母親若知道自己死了,該有多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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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一想,季茗笙瞧着眼前年輕得不行的太子妃,壓抑住心中湧上的難過,笑了起來:“娘,兒子沒事兒。”
太子妃聽着他這話,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一番,瞧着模樣就是不信,硬是讓太醫都過來瞧瞧是不是真沒事了。
太孫可是皇上和太子夫婦的心頭肉,太醫們自然不敢怠慢,幾人上前來便仔細瞧了瞧,又多長了個心眼與同僚讨論了一番,都說太孫沒事,只需靜養便可。至于旁的,太孫的身子一向不大好,常年跑在藥罐子裏頭,從前吃的那些藥也是照常就是了。
有了太醫的話,太子妃才算是放下心來,吩咐太醫與跟着太監去皇上面前禀報此事。
其實早在季茗笙醒來的時候便遣人去了,但皇上和太子每日都忙于政務,自然是沒法兒立刻趕過來,讓太醫去回禀才更是穩妥一些。
太醫走後,太子妃瞧着季茗笙神色有了倦意,也沒敢多留,只囑咐了一番好好休息,又站起身提點了一番太孫屋裏的幾名宮女,這才回了自己屋。
季茗笙也确實困倦,太子妃走後便在數次眨眼想讓自己清醒過來的動作中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天已經黑了,床邊趴了一人。季茗笙錯眼一瞧,如玉般的面龐與那細密而長的睫毛都像極了曾經名動京城的第一美人,一雙并不瘦弱且瞧着便很有力量的手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壓住錦被,只要季茗笙一動他便能知曉。
這人是季茗笙的伴讀顧涔觀,出身淮安侯府,母親是名動京城的第一美人,還有個雙生妹妹,季茗笙從前見得多,記得是與顧涔觀生得一模一樣。
不待季茗笙回憶一番他與顧涔觀的過往如何,轉頭看向對方的動作已經吵醒了本就淺眠的顧涔觀。
只見他随着微微擡頭的動作睜開眼,在睫毛掀起一瞬間季茗笙仿佛瞧見那眼底藏了無數陰暗,可眼睛徹底睜開後卻是一片清明。
還是京城中人人稱贊的溫潤公子。
“太孫醒了。”
顧涔觀看着季茗笙笑,那笑容如同暖玉,讓剛剛經歷過死亡後又回到六年前的他心中一暖。
“喊什麽太孫,你我之間的情分難道還不能讓你喚一聲茗笙嗎?”季茗笙也笑起來,伸出手撐着床讓自己坐起來。
可剛從被窩裏出來便感覺到涼意,便是屋內在大夏天裏燒起了炭,他還是覺得錦被內外冷熱差得十分遠。
這般涼意一觸碰裸露在外的皮膚,一下叫季茗笙眉頭微皺。卻不肯叫顧涔觀擔憂,瞬息間便舒展了眉頭,只笑得眯起眼看他。
然而方才的細微變化沒能逃過顧涔觀的眼睛,季茗笙只感覺到自己肩膀一沉,擡眼一瞧發現是顧涔觀不知從何處拿來了一件狐裘搭在他肩上。
大熱天的穿狐裘,說出去怕是要被人取笑好些天。可這個人若是太孫,那在旁人眼裏卻是成了尋常事。
京城總有傳言說這個太孫瞧着病怏怏的,別說活不活得過太子了,怕是連皇上都活不過。所以當初争議立太孫的時候,除卻首輔大人極力反對,旁的人并沒有什麽反對聲音,都覺得季茗笙在這個位置上坐不了幾年。
季茗笙從前也那麽覺得,可如今他回到六年前的今天,尚且年輕還有機會,想個法子調理調理,安心養身子不去管太多事,想來也不是不能養好。
至少能活到當皇帝的那天。
“茗笙?”顧涔觀見季茗笙不說話,當對方還在想落水一事,牽起他的手安撫地拍了拍,笑着說,“落水一事我派人去查了,很快就有結果,你不必擔憂。”
被顧涔觀這麽一提醒,季茗笙也想起當年這場落水的古怪來,又聽對方說調查,眉頭一挑發現不對來。
當年的顧涔觀可沒有到他面前來說調查落水一事的話,更沒有在這個時間還陪在他身邊。
重活一世……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涔觀是發現了什麽嗎?”季茗笙反握住他的手,如小時候那般玩笑地撓了撓他的掌心,看着對方那張被京城百姓誇成了天上皎皎明月的臉如同出現裂痕般地神色一僵,臉上挂上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
若是被旁人這般撓一下,顧涔觀該是要冷下臉來的,可面前這人是與自己一同長大的季茗笙,他倒也不會計較什麽。不僅不會計較什麽,因為他多年藏在心底的感情,甚至覺得方才那般被撓了一下的并非掌心,可是他的心。
季茗笙沒等到顧涔觀的答案,有些奇怪地眨眨眼,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捏了捏顧涔觀的臉,又問了一遍那個問題。
這回顧涔觀才回過神來,說:“我知道是誰了,茗笙不必多管此事,我自會将證據都呈給皇上。”
“我是被害的,你也不肯叫我知道兇手是何人嗎?”季茗笙五歲那年與顧涔觀相識,算上重生前的六年,二人待在一起的時間就有十六年,十六年裏與對方的親近是改不了的,小時候與對方說話的習慣也保留至今。
連季茗笙自己都能意識到,他與顧涔觀說話時常帶了幾分小孩兒撒嬌的味道。但因着一起長大的情分,他倒也沒有想過去改變。
仿佛這點改變了,他們之間的情分便會變了一樣。
顧涔觀聽着對方這般說話,心都軟了一些,倒也沒再瞞着,但也沒細說。
他在季茗笙好奇的目光下吐出兩個字:“魯王。”
魯王,是季茗笙的二叔,曾與太子争過儲君之位,最後失敗了。但太子是個仁善之人,并未趕盡殺絕,所以魯王一直在京城當個閑散王爺,消停了許多年,倒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對季茗笙下手。
不過太子和季茗笙的身子都不大好,尤其是季茗笙。
這魯王瞧着他倆都是半只腳踩進棺材的人,想快些叫他們兩只腳都進棺材裏,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能理解歸能理解,季茗笙不是他那仁善的太子爹,雖說他面上總是和和氣氣的,但實際上是個與皇爺爺相差不遠的人。
“做得漂亮一些,皇爺爺心裏想來也是門兒清,就等着看咱們中不中用呢。”
季茗笙并沒有阻止顧涔觀,甚至在宮女端來清粥和藥的時候壓低聲音附在顧涔觀耳畔說了這話。
顧涔觀感受着耳朵邊的氣息,眼皮一跳,勾唇露出一個笑,也在對方耳畔,嗓音聽着有些發啞。
他說:“好,都聽你的。”
隔日一早,季茗笙醒來後問了伺候洗漱的宮女,方才知道顧涔觀一大早宮門開的時候就走了。
走得那般急,瞧着是将昨夜季茗笙的話記在了心上,急着将事情做得漂亮些。
不過,這般急倒不像是做給皇上看,更像是做給季茗笙看的。
一旁的宮女正替季茗笙梳頭,因是東宮老人了,說話也十分大膽。
她打量着季茗笙心情不錯,笑着感嘆一句:“太孫與顧公子感情真好。”
季茗笙本是看着眼前銅鏡整理思緒,忽的聽得宮女說這話,一下回了神,腦海中不覺浮現了昨夜燈影灼灼下顧涔觀牽他手的模樣。
想起這個也是稀奇,但沒來得及讓季茗笙細想,外頭便傳來太監的聲音。
“皇上駕到!”
皇上來了。
季茗笙睫毛低垂,唇角微微一勾,當即便知曉是自家伴讀辦成了事。
作者有話要說:
依舊沒有大綱,受是病美人,比攻好看但不自知
主角名是姐妹起的,我搞原耽的習慣不是雙二字名就是名字長的是受
試了下新的排版,後臺看了下預覽好像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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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接檔文《影衛他不當替身了》文案:
十年前,段南風被攝政王齊昭撿回王府,被齊昭親手教養到十六歲,成了他身邊最得力的影衛。
原以為他們之間只是主仆,可後來齊昭擁他入懷,輕吻他的眉眼,邀他同床共枕。
段南風以為自己是不同的。
直到他做了一場夢,發現自己只是一本古早狗血文裏的炮灰替身。
他與齊昭的白月光眉眼間有些相似,這才是齊昭與他溫存的理由。
而書中的自己在齊昭身邊當了三年替身,最後卻被齊昭親手推出去。
齊昭放棄了他,選了書中的白月光。
段南風醒來之後驚懼交加,在承受飲酒認錯人的齊昭之後更确定那夢境乃是真實,連夜收拾細軟逃得遠遠的。
以為自己能就此遠離齊昭,卻在好不容易安頓下來時發現自己嗜睡、嘔吐、食欲不振……
他以為是病了,可請來的郎中卻驚恐地看着他。
“這位公子,你,你這是喜脈!”
***
十年前的齊昭以為自己只是撿回來一把刀,等人長到十六歲才發現撿回來的是個小美人。
小美人聽話,讓他解開衣帶便解,讓他跪到腳邊便跪,無論如何惡劣的要求,他永遠不會有半句怨言。
齊昭疼極了這個對外狠厲,面對他卻聽話得不行的小美人。
可有一天這個小美人卻不再聽話,不僅敢推開他,還敢從他身邊逃開。
人走之後,齊昭才發現自己不能忍受對方離去,他愛極了段南風。
所以他幾乎将大齊翻了過來,只為将人給找回來。
他想,等找到了人,一定好好地“罰一罰”。
可齊昭真的找到段南風的時候,看着對方那大起來的肚子和帶着怨氣的眼睛,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将人好好兒帶回去,好好兒求對方原諒自己,摟着對方的腰承諾往後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