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秋雨如約而至。

整座圳水城都籠罩在雨幕中,淅淅瀝瀝落在石板路上,泛起一圈圈漣漪,打在樹梢葉子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直叫人心曠神怡。

秋風不會很大,尚還算輕柔的陣陣吹過,從城頭吹到城尾,提醒着每個人天兒轉涼,該加衣了。

星羅派內,有道悠悠揚揚的琴聲,就在這秋風秋雨裏,繞進蕩出。

星羅派弟子們,就在這秋風秋雨裏,整齊劃一的挺直站立在練武場內,随着每聲發出的高喝,氣勢蓬勃的揮出每一劍。

鐘元妤着天青色的長裙,撐一柄繪秋海棠的油紙傘,閑閑晃蕩在幽曲小徑間。

直到雨驟然變大,随着風撲來,裙擺三兩下就被打濕,她只好放棄了悠哉漫步的念頭,四處望了望,隐約可見不遠處身在茂密林子中的八角亭。

她快步走去,等臨近時,腳步又緩了下來。

亭子中,有公子彈琴。

琴聲随着秋雨變大轉為蕩氣回腸。

風佑公子嚴敘一襲月牙白的長袍,眉目疏朗,可見疏狂。

眼見着雨越來越大,鐘元妤來不及多想,飛快的踏進了亭子內。見到她來,嚴敘也沒有什麽反應,手中動作并未停止。

鐘元妤收起傘,靜靜憑欄而立,聽着琴聲,眺望遠處薄霧環繞的高山。

良久,琴聲緩緩停住,嚴敘溫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鐘姑娘。”

鐘元妤回過頭,伸出手在半空中輕拍了兩下,雨聲中清脆動聽。她語中含笑:“風佑公子原來不止劍揮得好,琴也彈得厲害。”

嚴敘輕笑,問道:“喝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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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旁有個小爐子,暖融融燒着,說話間,他已經将一壺酒放了上去。

“不喝了。”鐘元妤在旁邊的紅漆靠椅上坐下,心有餘悸的道:“上次醉酒鬧了不少笑話。”

他道:“不喝多的話,就不會醉的。”

鐘元妤挑了挑眉,托腮笑道:“不過我更好奇,風佑公子怎麽知道我姓鐘?”

嚴敘眨了眨眼,然後從容不迫地微笑道:“鐘姑娘在江湖裏很有名的。”

“是嗎……”鐘元妤實在想不明白,就唐洛劫親這點破事,有什麽好傳的,竟然在江湖裏人盡皆知,連嚴敘這樣的人都知道了。

嚴敘說:“岳堯山莊的趙絕公子,獨自前往碧落島拜師學武,鐘姑娘知曉麽?”

“嗯?趙絕去碧落島拜師?”鐘元妤有些驚訝,她是知道這個碧落島的,碧落島算是一個神秘的門派,基本數十年無一人出島,但只要出島的,一定會在武林中掀起驚濤駭浪。

可前去碧落島危險重重,還不說碧落島那些神秘的人物能不能夠接納他呢!趙絕是怎麽想的?他爹又怎麽會答應?

一瞬間,她的腦海中已經擠滿了無數個問號。

“我與趙絕是好友,他臨行前,我們見過一面。”嚴敘緩聲說道,“我問他為何堅持要去碧落島拜師,甚至逼迫到趙莊主答應,他回答,想打敗唐洛。”

鐘元妤一怔。

嚴敘看着她,又問道:“趙絕為何想打敗唐洛,鐘姑娘知道麽?”

鐘元妤:“……”

她現在是懵圈的。難道趙絕想打敗唐洛,是因為想将她從唐洛身邊帶走?

很快,嚴敘就給出了相同的答案:“鐘姑娘應該已經猜到了吧,差一點就過門的妻子被唐洛搶了去,無論如何也要搶回來的。”

縱然已經猜測到了,但與聽到答案又是兩回事,她現在已經僵住了,腦袋裏亂糟糟的:不是吧?她記得原作中的趙絕,對鐘元妤也沒這麽深情和負責任啊!

怎麽現在,還為了她前去那随時可能要赴死的碧落島呢?

“此去一別,不知他何時能歸。”嚴敘的聲音化為嘆息。

此時小爐子上的酒已經煮沸了,飄散出的酒香,混合着秋風秋雨,格外的好聞。

“什麽時候走的?”鐘元妤擰眉問道。

嚴敘倒酒的手微微一頓,回道:“古昉鎮比武大會結束,一回到岳堯山莊不出三天便走了。”

“能追回嗎?”

嚴敘詫異的擡眸。

鐘元妤目光凝重,語氣裏染了幾分焦急:“我不知道這件事,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不會讓他去的!還能追回他嗎?讓他別去了!”

“追不回了。”嚴敘說道,“太晚了。”

鐘元妤啞然無聲。

她呆愣愣的盯着遠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見着她的模樣,嚴敘心中有了幾分猜測,他又是一聲嘆息,将一杯酒推到鐘元妤面前,接着道:“看來,便是趙絕學了身舉世無雙的武藝回來,打敗了唐洛,鐘姑娘都不可能被帶走吧?”

鐘元妤對于此事沒有什麽好避諱的,很快承認了:“嗯。”

“為何?”聞言,嚴敘沒有任何的不滿與憤怒,只是好奇的問道。

鐘元妤看着那杯冒着熱氣,酒香濃醇的酒,聲音平靜無瀾:“如果是成親當日,趙絕不留餘地的想将我搶回,唐洛定不會真的帶走我。”

“唐洛真會像你說的那樣?”

她篤定說:“是的,唐洛是這樣的人。而如果是我被帶走後,趙絕率人前往昀淩殿的那次,他成功帶走了我,那我會同他走。而事到如今,許多事情都有了變化,我已經不會再同他走了。”

嚴敘笑道:“鐘姑娘秀外慧中,其實他也該明白的,如果你真想同他走,怕是在古昉鎮時,就想辦法離要他帶你離開了。不過我猜測,或許他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決定用這樣的辦法,妄想以唐洛的方式,将你不由分說的帶走。”

鐘元妤讪讪道:“趙絕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吧……”

“看來,鐘姑娘只是将唐殿主看清而已。”嚴敘搖了搖頭,又是輕笑了一聲,“但鐘姑娘也不必自責和擔心,這些事,都是趙絕一廂情願去做的而已,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也明白所要承受的一切。”

“況且,只要他能夠從碧落島歸來,哪怕沒能帶走你,他得到的也夠多了。”他端起酒,看着鐘元妤。

鐘元妤跟着端起那小半杯酒,兩人遙遙一碰,吞酒入肚。

酒香醇厚,一喝進去整個胃都燒了起來,暖融融的遍布全身。

嚴敘:“既然喝了我的酒,鐘姑娘,那我們要來算賬了。”

鐘元妤:???

她道:“我還能吐出來,風佑公子要我吐杯子裏還是壺裏?”

說着,她便作勢要端起杯子吐回去,嚴敘見此已經笑到不行,連忙攔住:“行了,怕了你了,你別吐,我嫌棄。”

鐘元妤這才滿意的挑了挑眉,放回酒杯。

嚴敘笑完了問:“那鐘姑娘可否告訴我,你同木湘湘姑娘說了什麽話嗎?”

“咦。”鐘元妤很做作的發出嫌棄咦聲,眼神怪異的上下打量着他,說,“沒想到風佑公子還有打聽女兒家私密聊天的習慣。”

“是啊。”嚴敘磊落承認,“尤其是提到我的聊天我都想知道。”

“只聞風佑公子劍法高超,不知竟然還有順風耳?為什麽說我與湘湘的聊天裏有你?”

“自然是湘湘說漏了嘴,但率先提起的是鐘姑娘你,所以我只好問你了。”

鐘元妤豎起兩根手指頭:“錯啦,率先提起你的是湘湘,湘湘說你是目前住星羅派內第二好看的男子。”

“……”

“真的!”像是怕他不相信般,鐘元妤眼睛都在放光,眼中的笑意滿滿,語氣還用力了幾分,“她說第一好看是唐洛,如果你氣憤的話,可以拿劍去刺他了。”

“……”

嚴敘只能一臉無奈。

說着,鐘元妤目光停在了琴案旁邊的那柄劍上面,她看不出有什麽奇特的地方,只是覺得還算好看,挂着青色的劍穗,清冷中多一分內斂,名為‘破今’。

“風佑公子的劍很有名。”她開口說道,“刺起人來一定也很利落吧?”

嚴敘輕笑:“你想試試嗎?”

“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伸出了手,嚴敘見此愣了下,她又晃了晃手,笑眯眯道:“劍能讓看嗎?不能就算啦。”

嚴敘微微一笑,倒是拿了劍遞過去。

鐘元妤感嘆:“風佑公子果然不是小氣之人,很不錯。”

得到誇獎的風佑公子哭笑不得。

鐘元妤将劍從劍鞘拔出一半,只見那劍刃泛着寒光,還能清晰照出她的樣子。她随意道:“古昉鎮的比武大會好像沒見到你,公子有去嗎?”

“沒有。”

“為何?以公子的劍法,第一名說不定就是你了。”說着,鐘元妤頓了下,促狹笑道,“難道是因為超過三十歲了?”

嚴敘挑眉:“我看着有那麽老嗎?”

“那倒不是,但光憑容顏也不好判斷一個人的年紀嘛。”

嚴敘道:“我已經有‘破今’了,不需要青珑劍,況且要真是不小心被我拿到了,我可是要遭人惦記的。”

鐘元妤道:“遭人惦記不好嗎?免得你太寂寞了。”

嚴敘看着她又是一通笑,笑完了說:“看來你很想遭人惦記?”

鐘元妤攤手:“現在沒有,但如果我有你劍法的話,我應該會很想被惦記,不僅不孤獨,還能随時練劍,來一個刺一個,來兩個刺一對。”

“哈哈哈哈哈……”嚴敘笑到腰都彎下去了。

對此,鐘元妤嘴角微抽:這位江湖劍客,笑點怎麽這麽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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