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冬天來臨了。
鐘元妤迎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場雪。
灰色的無邊天空,飄揚起的雪花猶如柳絮,它們紛紛揚揚在半空中飛舞着,最後安靜落在地上,一點兒聲息都沒有,就令入目之處皆是銀裝素裹。
馬蹄小心翼翼踏上白茫茫的雪地,車輪骨碌碌随之緩緩前行。不同之前的瘋狂恣意,現在需得謹慎些,免得打滑摔倒。
原來的鐘元妤其實不怕冷,但書中鐘元妤的這副身子卻極為怕冷,無奈下,她早就裹得毛茸茸像只熊一樣,就像是渾身被凍住了,不想動不想說話。車廂內的唐洛與宋楚輕更是沉默,如果換做平常,她肯定覺得無趣郁悶,而現在則是無所謂。
倒是外頭的林湘悅興沖沖的:“元妤,雪沒那麽大了,出來玩呀!”
話音落下,風呼呼刮過。
鐘元妤光聽着就凍得一哆嗦,有氣無力的拒絕:“不玩。”
宋楚輕看着她眉眼處都是恹恹,像是想起了什麽,忽而道:“是因為十二歲那年,冬日落了湖,所以才開始這麽怕冷的嗎?”
此話一出,外頭的風像是刮得更狠了。
低垂眉眼的鐘元妤感受到兩道目光皆停在自己身上。
她心中惴惴不安,眉心跳了跳,有些不能理解宋楚輕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他現在是宋楚輕,是武林盟主,早已經不是安王爺了,可是……為何數次故意提起他們之前本就不熟的‘過往’?之前倒也算了,現在唐洛也在,抽風了嗎?
果然,唐洛挑眉發出疑問:“十二歲?”
鐘元妤跟着發出疑問:“十二歲?”
她的表情是恰到好處的困惑,眨了眨漂亮的眼眸,大大方方的擡眼去看宋楚輕。宋楚輕像是毫不意外她會裝傻,只是輕笑了兩聲,說:“好吧,那我們假裝之前不認識。”
鐘元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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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頭去看唐洛,見唐洛只是挑了挑眉,并沒有說什麽,也沒見有任何的不悅。
她在心中吐了吐舌頭,表面上一副無辜的模樣:“宋盟主你怎麽講話總是奇奇怪怪的,我實在聽不懂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而她第一時間看向唐洛的這個小動作,就這樣落進宋楚輕的眼裏。
他慢吞吞的道:“還是這樣,元妤一點都沒變。“
以前還叫鐘姑娘,這就轉成元妤了,還叫得挺順口。鐘元妤尋思着,他們之間很熟嗎?不,一點也不熟!估計以原作中鐘元妤的性子,宋楚輕不僅看不上不想理,肯定還是避而遠之的。
那麽為什麽宋楚輕要一副他們挺熟的樣子?
總而言之,她是不能認,一認不就說穿了宋楚輕的真實身份,說不定還要連累唐洛——不,說不定宋楚輕還會以此作為理由去害唐洛。
轉瞬間,她的心思已經千百轉,未等開口,宋楚輕已經接着說:“既然元妤有苦衷,那就這樣吧。”
“……”
元妤本人想将羊駝砸你臉上!什麽都是你在說!
她皮笑肉不笑:“真對不起,記性不大好,除了阿洛,我很難記住旁人。”
這一刻,宋楚輕覺得好像更冷了些,有股寒意爬了上來,令他心思混亂,長袖中的手指一片冰冷,像是落在了雪地中。
他依舊姿容俊雅,帶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來元妤對唐殿主用情至深,我還以為,上一次在天都閣,元妤是想讓我帶走你。”
如果不是猛然提起這茬,鐘元妤差點要忘記宋楚輕想派她當細作,衣冠禽|獸這回事。
唐洛撐着腮靠在小桌案上,蠻有興致的看着兩個人一言一語。
“是盟主不了解我。”鐘元妤從容不迫,“阿洛就知道我一定不會離開他,是吧阿洛?”
被突然指名的阿洛本人十分愉悅,颔首矜持道:“嗯,我知道阿妤對我用情至深,生死不棄,便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會離開我的。”
用情至深的阿妤覺得莫名其妙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并尋思着唐殿主是哪裏來的自信。
鐘元妤見宋楚輕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眼神意味深長,唇邊則是一抹似笑非笑,她便攤手道:“宋盟主可能不大能理解這種感情——畢竟宋盟主沒娶妻嘛。”
宋楚輕目光低垂,沉默了下去。
鐘元妤猜測自己戳到他的痛點了。
“盟主!”正巧此時,天都閣弟子揚聲喊道,“前方似乎有人!”
有人有什麽奇怪的?
便是這樣,宋楚輕還是掀開了車簾往前看去,前方的分岔路口上,有人自另一條路走來,馬上就要同他們相逢,那人一深一淺的踩在雪地裏,身影單薄,還是個女子。
怪不得天都閣的弟子喊了,原來還是個熟人。
宋楚輕道:“快些過去,問問怎麽回事。”
鐘元妤問:“是什麽人啊?”
宋楚輕道:“赫妗宮的弟子,胡玉珂。”
鐘元妤驚訝的表情剛顯露出來,外頭林湘悅驚呼的聲音就響起了:“元妤元妤!你瞧我看到了誰!是胡玉珂!”
鐘元妤掀開窗簾子向前方看去,果然見到一身勁裝的胡玉珂,滿身風霜的蓋着,雖說少了些原來的仙氣飄飄,但倒是多了些煙火味道。
見到宋楚輕,胡玉珂也很詫異,很快就露出了微笑:“宋盟主。”
這冰天雪地裏,一個人獨自前行還真頗為凄涼,不知道後面胡玉珂單獨走後是遇到了什麽事情,總而言之現在能在這裏碰上認識的人,是幸運的事情。
緊跟着胡玉珂就見到了嚴敘與林湘悅,剛錯愕了下,又看到探頭出來的鐘元妤。
這些人都在,那麽也就是說……
胡玉珂馬上揚聲問:“唐殿主也在嗎?”
素來淡淡的仙女聲線在此時帶着少女懷春特有的嬌羞與喜悅。
鐘元妤覺得腦殼疼,怎麽兜兜轉轉他們不僅逃不過嚴敘與林湘悅,連胡玉珂又碰上了。
這樣昭然若揭的心思,善會察言觀色的宋楚輕自然立即看了出來,眼中不自覺便染了層玩味的笑意,他開口道:“唐殿主也在,胡姑娘先到馬車內說吧。”
胡玉珂拍了拍身上落下的雪,鑽進馬車內,亮晶晶的眸子緊盯着唐洛,笑道:“唐殿主,我們又見面啦。”
沒人理她。
最後還是宋楚輕打破尴尬的氛圍,問道:“胡姑娘怎麽會獨自出現在這裏?”
胡玉珂表情一凝,神色肅然,轉而去看他道:“看來盟主還不知道這件事,聞白公子被人害死在秋容城內了。我原本是想同唐殿主一塊去秋容城的,但唐殿主半路先走,我只好獨自緊跟過去,沒見到唐殿主,卻碰上了被害死的聞白公子……不知道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要知道聞白公子本已重病在身!”
青珑劍的劍主聞白被害?
突如其來的消息令宋楚輕微微一怔,神色立即肅然。
胡玉珂接着說道:“目前的證據,卻都直指——唐殿主!但我知道一定不是唐殿主害的!”
竟然扯上唐洛了?
鐘元妤面露錯愕,宋楚輕詫異的揚起眉頭,朝着唐洛看去。
“我相信唐殿主不是這種人。”才剛認識不久的少女懷春第一美人,滿眼的信任。
沒想到唐洛丢下她帶了鐘元妤先行離開,胡玉珂都沒見生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懷着春,甚至相信惡名昭著的魔頭。
宋楚輕道:“唐殿主,你沒做這件事吧?”
鐘元妤無語道:“如果唐洛害死了聞白,那麽我、風佑公子、林湘悅都是幫兇吧,我們四個人一直在一塊。但是,我們也壓根沒去過秋容城。”
他們最後的目的地其實是臨近秋容城的楓影山。
有一個可能性,害死聞白的人聽到了唐洛發出的要去秋容城的消息!
可是,為何要嫁禍唐洛?
宋楚輕感嘆一聲:“唐殿主的仇人可真不少啊。”
胡玉珂擔憂說道:“只有我一人相信唐殿主,但我人微言輕,當時在秋容城的人皆都懷疑上了唐殿主,早已經帶上聞白公子的屍首前去天都閣見盟主了,我在秋容城轉了一圈沒找到唐殿主,也只好離開……”
像是看出了宋楚輕的疑惑,胡玉珂接着說:“我原本騎了馬的,結果剛出秋容城就碰上了殺手,我懷疑他們也想殺了我嫁禍給唐殿主。幸好我躲過了,而且運氣不錯,在這兒遇上了你們。”
車廂內的氛圍突地凝固住。
宋楚輕看着唐洛:“唐殿主怎麽不說話?”
唐洛神情恹恹,淡聲:“阿妤不讓我說話。”
鐘元妤:“……”
她什麽時候做這種事了!又拿她當借口!
算了,有些鍋,背着背着就習慣了。
外頭冷風卷着雪花刮過,獵獵作響。
其實江湖中經常有做了壞又嫁禍給唐洛的,所以唐洛的名聲才這麽差。但這一次,鐘元妤總覺得和之前不同,她隐隐感覺到有一個幕後人,牽着線在有目的的操縱着這一切。
而且她有種預感,想操縱一連環事情的人,和那日推她入懸崖的是同一夥人。
像是看出了她的擔憂,唐洛直起身來,伸手握住鐘元妤的手,溫溫的手心貼着她冰涼的手心,暖流傾瀉而下,劃過心間。
宋楚輕的視線掃過兩個人牽住的手,沉着道:“聞白公子身份不一般,這件事必然要在江湖中掀起軒然大波,唐殿主又有麻煩了。”
唐洛冷靜道:“害死聞白的人我估計很快會再出手,而且還是以我的名義害人。”
宋楚輕揚起眉頭。
唐洛微微一笑:“宋盟主答應過要保護我的,我相信宋盟主一定不會讓我陷入危險境地。”
宋盟主:“……”
怎麽腦袋天天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