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
中午午睡醒來，景尋忽然接到家裏來的電話。
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媽媽”兩個字，景尋愣住，好一會兒才反應自己現在已經是嚴景尋了，這才連忙接通了電話。
“……媽？”
有些生硬，但景尋還是對着手機叫了一聲。
那邊傳來一道嗓門很粗的女聲，喊他“阿尋”，背景聽着還有些嘈雜，景尋知道這通電話應該是在醫院打來的。
原主的親生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了婚，母親帶着他改嫁，所幸繼父是個老實本分的男人，雖然後來又給他添了個弟弟，但一家人生活得很和睦，家境原本也算殷實。
一切的轉變都從他弟弟被診斷出白血病開始。
為了給弟弟治病，母親和繼父早已經花光了家裏所有的錢。
其實原主不單是要負責自己的學費生活費，還要經常給家裏補貼。
他母親性子急，在那邊開門見山地說：“你弟弟買藥又要花一萬多塊錢，我們東拼西湊湊了一些，還剩三千，你看看你那裏還有沒有富餘的錢？”
“嗯。”景尋應了一聲，果斷點開網上銀行，查看原主的賬戶。
賬戶裏面還剩四千多塊。
是原主一直省吃儉用，專門為弟弟攢的。
景尋對這電話說：“媽你別急，我馬上把錢給你打過去。”
“哎。”女人應着，語氣聽着終于有了些喜悅。
Advertisement
她又反過來問景尋最近的狀況，語氣不比方才焦急，聽着卻有些卑微。
那是一種一直以來對大兒子忽視的自責感。
原主的母親很愛他，即使後來組建了新的家庭也從不曾忽略他。只是自從弟弟生病後，一家子全部焦頭爛額，就很難做到一碗水端平了。
景尋覺得可以理解，他一邊回答着母親的問題，一邊翻看手機上面的轉賬記錄，把賬戶上所有的錢都轉了過去，一分沒留。
他沒有親人，沒享有過親情，也不懂有弟弟是什麽感覺。
但從原主的記憶裏卻可以了解到一些。
……他腦袋裏有那個弟弟小時候笨笨地學走路、用胖嘟嘟的小手扒他膝蓋叫他哥哥的畫面。
轉完了賬，挂斷電話，看着卡上空空如也的餘額，摸着兜裏為數不多的現金和金額不足的飯卡，景尋陷入了深深地思考。
他很久沒為金錢的事操心過。
因為身體不好，吃什麽用什麽通常都定點定量，外加也沒什麽特別奢侈的喜好，15歲後的景尋在很多人眼中都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國家兵器。
他參賽搞研發全部都冠以國家之名，也從不過問商業回報。相應的，看病和生活所需也都由國家來提供，不需要他自己去操心。
可沒操心過，不代表不知道金錢的重要性。
原著裏的嚴家馬上就需要用到一大筆錢，後續他弟要看病的費用可不是轉過去幾千就能解決的。
只是那個時候，正重新對原主燃起好感的渣攻聽聞了這件事，為嚴家堵上了後續的經濟窟窿。
那些錢對于渣攻來說不算多，但對原主來說卻是雪中送炭，這是他又一次為渣攻淪陷的原因。
卻也是原主被PUA的開始。
後面的事已經不必多說，無非是渣攻又一次厭倦了原主，但原主卻深深記着渣攻那次的好，一次一次地容忍他的粗暴和冷漠……
《雖然我愛你》這本小說的悲劇根源有很多。
攻受之間的貧富差距太大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麽痛的領悟，要是還沒有點覺知，那景尋就是個真書呆子了。
所以下午有空的時候，景尋就點開了招聘網站，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機會。
為了賺錢原主什麽都幹過，做鐘點工、洗盤子，賣奶茶發傳單……這種情況下原主還能勉強維持住學習成績，在學院裏擔任幹部，其實已經很勵志了。
如果不是遇上了渣攻……
唉。
原主做過的這些工作景尋不是做不了，事實上如果有空閑，他還真想去一一嘗試。
只是來錢太慢，時間不等人。
但奈何，招聘網上的高薪資職務對于一個大三學生來說也是可望不可即，景尋浏覽了半天也找到一家條件适合的公司。
無奈之餘，景尋又開始研究接“私活”的可能。
到了晚上，他跟兩位室友一起前往招聘會。
這場招聘會雖然是針對計算機學院舉辦的，但并不禁止外院學生入場。
甚至每一名同學進門之前還都領到了一份小冊子，是伊威科技公司的宣傳手冊。
伊威科技主要從事的是一些尖端前沿的科技研發項目，明明是最近兩年新成立的公司，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展壯大了起來，雖然還不是行業頂尖，但也已經跻身主導地位了。
旁人或許看不清這其中的緣由，但依照對小說的一知半解，景尋卻可以推斷出伊威的壯大跟文中的那位反派大哥是分不開的。
因為伊威正是由大反派沈逸燼一手創立。
沈逸燼作為書裏的反派，明明已經擁有了沈家八成的掌管權，卻還要另辟蹊徑去搞高科技，這種前瞻性就不是只會談情說愛的男主能比的。
《雖然我愛你》中男主攻受之間的情感糾葛雖然狗血，但某些方面還是極為尊重現實的。
就比如，作者并沒有給不學無術的渣攻什麽逆天金手指，他最後敗得很徹底。
仿佛作者所要表達的意思就是，如果在每一個命運的十字路口都泯滅人性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即使起點再高也會一敗塗地。
将宣傳冊接到手裏，景尋看了眼上面的內容。
裏頭詳細地介紹了許多東西，但都是企業文化企業發展方向這種，至于企業創始人之類的倒沒提及過。
據說那位很低調。
真是可惜了。
景尋在心裏嘆了一聲，他其實還挺好奇那位反派大哥長什麽樣的。
就……單純只是好奇。
被作者和學長反複提及的兇惡面相，到底是有多兇啊？
當然他也只能繼續好奇下去了。
沈逸燼既要掌管龍家又要打理外面的諸家公司，怎麽可能親自來這種地方。
景尋他們到會場的時候招聘會還沒開始。
為了表示對伊威科技的歡迎和尊重，學校特意騰了一間大禮堂出來舉辦這次招聘會。
禮堂空間很大，有負責組織的人來回穿梭在內，也有早就在座位上坐好的同學，還有幾個人圍着最前面的幻燈片，正激情澎湃地讨論着什麽。
“看見那個老頭兒沒有。”湯敬元在一旁小聲說，“那就是霍教授吧，咱們學校計院兒的大牛。”
“是霍教授，宣傳牆上還挂着他照片呢！”楊一在旁邊說道：“聽說伊威能特意來咱們這兒招聘就是沖他來的。”
“哦？”湯敬元瞪圓了眼睛，表示不解。
楊一說：“好像是伊威要開展研發一個項目吧，需要霍教授帶學生提供技術支持，所以兩邊一直是合作關系。嗨，不只伊威，想來跟咱們學校計院兒合作的公司那可多了去了，不都說麽，跟着霍教授有肉吃。”
聽他們說話的同時，景尋的注意力已經被前面幻燈片上的內容吸引。
稍看了幾眼以後，他邁開腳步，又向前行進幾步，想聽聽針對那張幻燈片，臺上的幾個人在說什麽。
也不知是那位霍教授臨時起意、給自己學生提出了問題，還是有誰提出問題到了大家一起商讨的環節，總之招聘會臨近開始，圍在幻燈片前的幾個人卻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霍教授用視線一一掃過他們，他生得面善，目光卻透着嚴肅，完全一副嚴師的架勢。
他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詢問：“這個問題誰有法子解決？之前教過你們那麽多算法，現在一個簡單的數據處理都做不了？”
他身邊的學生全部都露出了或焦急或慚愧的神色。
霍教授眼睜睜看着他們的反應，有些恨鐵不成鋼。
也是這時，他視線下移，突然注意到了一名就站在講臺下面不遠處的同學。
那同學身形細瘦，一頭短碎發被打理得整整齊齊，眉目清俊，面若冠玉，整個人幹幹淨淨，透着一種書卷氣息。
他并不是一個人站在那裏。
會場現在整體很亂。
但他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不單是因為青年過于突出的外表。
最主要的是他看向幻燈片的目光裏，那種獨特的專注。
黑白分明的眼中都寫滿熱忱，這種激情，霍老已經很多年沒在任何學生的眼中見到過了。
他幾乎想也不想，直接脫口而出：“下面那位同學，這題你有思路？”
……
景尋是在被叫了好幾聲後，又經人提醒，才知道老教授嘴裏喊的人是他。
不是他溜號，實在是他剛剛分神去解題去了。
大腦高速運轉的時候，景尋對外界信息的處理能力就會變弱很多。
回過神來，景尋禮貌地回以目光：“教授您叫我？”
“你會答這題對不對？”老教授這次換了個問法，他似乎已經從景尋眼中知曉了答案。而為了防止會場太亂景尋聽不清，他這次直接對着話筒說道：“來來來，你過來給我說說。”
有些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會場中驟然炸響，最權威的老教授發聲，整個會場都稍稍安靜了下來。
一瞬間好像有數十雙眼睛落在景尋身上，不過這種情景從十幾歲參加數學競賽奪冠時起到現在，景尋已經經歷過無數次。
以前不曾覺得不自在。
現在亦然。
出于學術交流的目的，景尋下意識走到了臺上。
“這組數據用序貫模塊法就能處理，很簡單。”
溫潤純淨的聲音透過一旁的話筒傳遞出來，明明那話筒的擺放位置距離景尋還有很遠，但他悅耳的聲線仍舊讓全場都近一步陷入安靜當中。
話音半落，景尋又将目光投向了旁邊幾名學生身上，很中肯地補充：“難的是算法中個別單獨子程序的建立，有些需要建立更加複雜的數學模型，涉及到專業建模的問題，不是專修計算機就能解決的。”
言下之意就是這些學生之所以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也許并不是不懂算法，而是被其中某個環節卡住了。
此話一出，原本還虎視眈眈望着他的同學表情都瞬間緩和了不少。
本來嘛，他們答不出的問題到了另一個人嘴裏卻成了“很簡單”，這本身就是打他們的臉。
現在這位同學這樣一說，不僅維護住了他們的面子，還變向向老師解釋了他們無法答出問題的原因，這簡直就是在幫他們！
臺上人看景尋的目光都緩和了不少。
多了幾分贊揚不說，有些還目透感激。
而當一層有色眼鏡被拿掉以後，這些人便不約而同地發現……這位同學不僅會說話，長得還挺順眼！
最主要的，這是誰啊？他們以前怎麽沒在院裏見過？！
跟這些學生的心路歷程不一樣，霍教授看景尋的目光比剛剛更多了分欣賞。
“哦？那你想到了哪些模型？”有些激動的霍教授沖景尋招手，“來，快說給大家聽聽。”
景尋稍稍遲疑了一瞬，還是拿起白板筆，在幻燈片旁邊的巨大白板上當衆建起了模型。
.
會場外圍的停車場，停靠了兩輛低調的轎車。
不多時，一行穿着筆挺西裝的人出現在了會場附近。
“沈總，您注意點腳下。繞過這道牆前面就是會場大門了……”
身為學校的三把手，高校長親自出馬指引着道路。
旁邊計院的導員更是谄媚說道：“沒想到沈總您還親自過來了，我們院兒真是三生有幸……”
被衆星捧月般圍在中間的男人沒什麽表情，他身材有些過分高大，難以掩蓋的氣場令他越顯威嚴。
沈逸燼只是說：“正好有空，順路來拜會下霍老。”
高校長忙笑道：“哈哈哈，霍老就在裏面，等一會兒咱們就見到了。正巧，霍老最近正帶學生做一些新技術，沈總要是感興趣的話等會兒也可以交流一下。”
沈逸燼：“嗯。”
“……”
很顯然沈總不愛說話。
他這一身氣場氣派，也讓人很難硬着頭皮強行跟他搭話。
但沈氏集團這些年作為兩棟樓的捐贈者、學校各項研究的最大資方，他們怎麽敢怠慢？
更何況，學校最近的研發項目資金鏈就快斷裂，還指望着沈總的注資。
高校長跟輔導員對視了一眼，就在這時，沈逸燼身邊助理的電話響了。
同樣一身精英打扮的助理以眼神給周圍人表示了下歉意，随即停留在原地接電話。
這通電話的時間并不長，大概只有三十秒，很快的，助理一路小跑着追了上來，在他們沈總旁邊說了兩句話。
“那個人？找到了？”沈逸燼問。
“……還沒有。”晉哲恒有些慚愧：“我們已經找到了監控記錄，不過想确定身份還要比對大數據，需要一些時間……”
“大數據？”旁邊正愁沒什麽話題聊下去的高校長一聽說大數據，立即說道：“哈哈，那沈總是趕巧了，霍教授最近的研究方向就是大數據處理，技術很快就要成熟了，沈總要不要試試？說不定就找到了呢哈哈哈……”
笑到後來就變成了尬笑。
雖然是一句玩笑話，相當于玩梗。但脫口而出後，高校長才發現自己這話說的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主要是在沈逸燼面前，就會有種所有梗都玩不轉的感覺。
這主兒看上去就不像是喜歡開玩笑的人。
連輔導員看他的眼神都充滿了不認同，仿佛在說：這樣的業務能力是怎麽當上校長的？
但沒想到，這一次，一向少言的沈總竟然接話了。
他說：“倒也不必了。”
“嗯？”
“沈總？”
沈逸燼突然在一扇半敞的窗戶前站定，目光直指會場內部。
這其實是一扇小排氣窗，窗戶不大，位置又偏高，窗戶最底端距離地面大概得有一米七、八，但對于沈逸燼這個身高的人來說卻可以輕而易舉地看見裏面的情形。
觀察了足有半分鐘，沈逸燼才重新開口，聲音低沉：“已經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