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品相關(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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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肅容,“是。”
賴絕跟賴三兒很快就全到了,他們站立了在賴雲煙面前時,賴雲煙就朝他們招了手,“近點。”
他們便半跪在了她的身前。
賴雲煙低頭,在他們面前輕道,“跟兄長說,國師那禿驢盯緊了,一步也得盯死了。”
這世,她從沒見過他。
與前世相比,這神棍更讓她難以猜測了。
如果是上世她一見這光頭還能猜得他的喜怒,但這世她只能從善悟的眼睛裏看出嘲笑來。
那嘲笑,刺得她簡直就是想宰了他的頭。
她什麽時候跟他有仇了?
莫明其妙得很!
“查,從頭到尾,死查到底。”賴雲煙很多年沒覺得這麽憤怒過了,先前她只覺得禿驢太早下海,插手的事太多,也是受了魏瑾泓拖他下水的原因。
但到剛剛那電光火石之間的交手,她就直覺事情根本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那禿驢的眼睛,自以為是得就像在主宰一切,甚至,他在憐憫她。
“小姐。”賴三兒道了是,賴絕卻奇怪地看了憤怒不已的小姐一眼。
他家小姐從沒這麽咬牙切齒說過話過。
“查。”賴雲煙吸了一口氣,“告訴大公子,過兩日我再去跟他說。”
她相信她的直覺,事情絕沒有那麽簡單。
她絕對是被人算計了。
**
蕭姨娘在魏府好吃好喝了好一陣子,但在突如其來的那個早上,一切戛然而止。
她的孩子沒了。
她肚中的孩子沒有了,宮裏的人來問了話,魏瑾泓從床上起身,去了宮裏,等他回來,這事全府就再沒有了聲響。
府外,說的最多的就是蕭姨娘不慎錯步,把自己的孩子給跌沒了。
那平民百姓聽了,怪的也只是這個為娘的人那麽不小心,把自己的孩子都弄沒了。
而在魏府內,便是仆人,也不再提起這個姨娘。
魏世朝不解這事剛開頭那麽棘手,為何現在這麽容易解決。
賴雲煙回答得很簡單,“你爹狠得下心了,保全得少,他自己也就受益了。”
什麽人都想保住,要爹要娘,還要自己暢心如意,什麽都想要,這世事要是真如了他的願,那才是怪了。
就是皇帝老子,也沒這麽好命。
當晚,趁着兒子問的這事,賴雲煙跟他講了一夜的故事。
那一晚,魏世朝才徹底明白他跟他娘,在父親那裏那是個什麽樣的位置。
說到底,在這府中,或者在這世間,他們無人依靠,能靠的就是他們彼此。
他娘甚至跟他說,等哪日,她要是跟不上他的腳步,或者她渾渾噩噩不再了這世事了,也讓他自己大步地往前走,不要管她。
因為這世道自古以來就是如此,走在前面的,永遠都是那些堅決往前走,不會回頭看那太多次的人。
而作為女人,作為母親,哪怕孩子路走得離她再遠,最後那個母親所能想得到的就是原諒她的孩子。
她也讓他去原諒祖母,不是原諒那些她對她做過的錯事,而是為她,也為她願意讓他寬容寬大的心。
她很愛他,她這麽跟他說。
很多年後,魏世朝在即将閉眼那刻,跟他心愛了一生的妻子說,他人生最幸福的時刻,一是聽到他娘這麽明确地跟他說了這話,二是,那日他終等到了她願嫁他的消息。
這兩個時刻,美妙得無與倫比,支撐着他度過了風雨飄搖的人生百年。
**
蕭家姨娘肚中的孩子沒了,對魏府不是沒有影響,皇帝冷了魏府,魏瑾泓也不再像以往那樣,時不時被皇帝傳召進宮。
太後百日殡喪期間,魏瑾泓沒再被傳入宮一次,除了上朝能見到皇帝,其餘時間他沒有再被傳令進宮,但是他下屬的官員都被傳令進宮了幾次,元辰帝此舉,讓進行中人明白,魏府不複前時光景了。
這時,魏府也大減了府中用度,府中仆人月錢也被削減了些許。
魏瑾瑜這時大病,用的參銀也不能與以前比了。
這日祝慧真哭到賴雲煙面前來,與她道,“便是以前的下人,用的都要與我夫君的差上不多……”
賴雲煙直接跟她說,“跟大公子哭去,現下是他當家。”
這已經完全不關她的事了,魏瑾泓是中了魔了,大刀闊斧得與前面那個魏大人截然不同。
“大嫂……”
“我月錢也不多,你要是缺,全給你。”賴雲煙朝她搖着頭,淡然而道。
“可……”
祝慧真還要哭,賴雲煙卻是癱在了椅子,閉着眼睛苦笑着跟她說,“慧真,把眼睛睜大了,看看現在這府裏的境況吧。”
昨夜魏母一口氣喘不上來,魏瑾泓也只言道了一句大夫正歇息着,明日再請。
他娘都不要了,這個當口,祝慧真還跟她來哭,這丫頭,也真是中了邪了。
就是她,這個時候都不敢跟魏瑾泓正面頂上,怕這人不管不顧的,什麽人都敢滅。
“就是大伯他……”祝慧真瞪大了眼,眼內全是對賴雲煙的指責,“難道大伯什麽都做,你現在就勸他一聲,你也不勸嗎?”
小妾懷了二弟的兒子,那對他是多大的屈辱,她身為嫡妻,躲在這靜齋什麽也不做且不說,連寬慰兩聲也不去嗎?
賴雲煙都有點無法直視這時眼內已經無法掩飾愛慕的祝慧真,她輕嘲地笑了一下,真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這魏府啊,呆到如今,她确實也是呆得憎厭得不行了,就是為着世朝,都有些忍耐不下去了。
☆、104最新更新
賴雲煙拿帕擋了半張臉,垂首坐着。
在祝慧真的那句話後,屋內徒然安靜了下來。
“大,大嫂……”祝慧真口舌有些打結地叫了她一句。
賴雲煙搖搖頭,再次閉上了眼睛。
“走罷。”她閉着眼睛淡淡地道,“以後別這樣了,多想想你的孩子。”
祝家老祖母不在了,這八小姐也不是她親生母親最喜歡的女兒,她要是在這魏府犯了這種錯,那就是犯了錯了,誰也救不了她。
她都為人妻為人母這麽多年了,可別再天真了。
“大嫂……”祝慧真再叫了她一聲,卻只看到了賴雲煙那緊緊閉着眼睛的冰冷的臉,她怆然地後退了一步,回頭走了出去。
門邊丫環叫她都沒有把她叫回神,她步履匆促地走了一陣,在離開靜齋走到一處池塘前時,她猛然停住了腳步,無聲地掉着眼淚。
不一會,眼淚流滿了她的整張臉。
如若可以,她多想從未嫁進這府中。
**
世朝被魏瑾泓帶在了身邊,每日回府,他就會前來與賴雲煙請安。
這日他來時,魏瑾泓與他一道來了。
他帶了兩壇蜂蜜來。
“師祖親手育的,下午爹帶我去拜訪時他給了兩壇。”魏世朝在旁跟他娘笑着道。
“都拿來了?”賴雲煙微愣了一下。
“是。”
賴雲煙搖了頭,眼睛掃過那不聲不響靜坐在案桌前的魏瑾泓一眼,朝丫環道,“去拿兩個小瓶過來,把這一壇分成兩半,大的那壇和小的那壇交給蒼松。”
都給了她,豈不是害了她。
魏瑾泓聞言擡頭,把口中的茶咽了下去,淡道,“無妨。”
看着這段時日不近人情得近乎變了一個人的魏瑾泓,賴雲煙搖頭不語,在另一張椅子前坐了下去,與他隔着一段距離。
“這幾日你吃素?”魏瑾泓開了口,似是在閑話家常一般。
魏世朝這時看看父親,看看母親,似是在觀察着什麽。
賴雲煙眼睛微縮了縮,嘴裏則溫聲道,“是。”
“為何?”
“有孝在身。”賴雲煙有些無奈,這不是很明顯的事麽。
“為賴大人守孝?”魏瑾泓笑了笑,又道,“大夫囑你冬日食補,身體要緊,你還是聽從大夫囑咐的好。”
“蒼松……”說罷,他往門邊叫去。
蒼松進來後,魏瑾泓與他道,“往後這靜觀園,除了大夫人的人可以出進外,誰人要進,都要得她的吩咐,若不然,拖出去亂棍打死。”
他這話一出,不僅是魏世朝,就是賴雲煙的眼皮都不禁跳了跳。
這渾然戾氣的男人,可還是那個以溫文爾雅聞名天下的玉公子?
“是。”蒼松輕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想要什麽仆人,自己挑揀着,府中的不要,那自己去府外挑。”魏瑾泓回過頭,朝她笑了一下。
那笑容還是溫潤,只是帶了點疏冷。
賴雲煙垂首無聲,坐在她身側的魏世朝這時開口道,“娘,孩兒給您請過安了,就這走了,您要好好用膳。”
“去吧。”賴雲煙朝他嫣然一笑。
魏世朝起了身,往門邊走了幾步,卻未見他父親起身,他猶豫了一下,看向了他。
“你去與祖父一道用膳,問起我,就說我留在你娘這與她用膳。”魏瑾泓朝孩兒溫聲道。
魏世朝眼睛迅速朝母親看去,見賴雲煙朝他微微笑,且點了頭,他這猛然跳起的心才稍稍回到了原處。
娘這麽鎮定,應該不是什麽棘手的事。
再則父親……
魏世朝向他爹再看去,見他爹看着他的柔和臉色不變,到底還是安下心來了。
她是他的母親,就算父親再不喜她,也得給她幾分面子。
**
“多加兩個菜。”賴雲煙朝丫環小益說了一聲。
“不必了,與你一道。”
“有些少。”
“此适養胃,我這段時日也不宜多用。”
賴雲煙便不再言語,示意丫環退下。
“你的丫環呢?”
“你說冬雨她們?”
“嗯。”
賴雲煙看向從未問過她這些碎事的魏瑾泓,頓了好一會才道,“賴絕他們回來了,讓她們回去顧家去了。”
“她們孩子也大了不少了吧?”
“嗯。”
“找了婆子在顧?”
“是。”
賴雲煙這時嘆了口氣,朝魏瑾泓苦笑道,“您問問我別的事罷。”
冷不丁地關心起這些個細碎事起來,可把她給吓得,比跟人真刀對上還心驚肉跳。
“不妥?”魏瑾泓坦然地看着賴雲煙。
“不妥。”賴雲煙點頭。
他們絕不是能過問對方生活細節的夫妻,以前不是,以後也不能,她希望他能完全明白這一點。
哪怕現在她還真有點忌憚他。
“見諒。”魏瑾泓朝賴雲煙左手擋左右手,往前一揖道。
賴雲煙嘴邊含着的苦笑更苦了。
這魏大人,這性子一改,反倒讓她更吃不消了。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
“善悟說,回頭你要是有那閑心,就去他的善堂喝幾盅茶水。”晚膳未上桌前,桌上已放置好了茶具,等爐中清水翻滾,魏瑾泓先開了口,擡起小壺泡茶燙杯。
等倒好茶,他擡頭朝她看去,道,“你兄長之事,還要等兩年,皇上那過幾年,有你兄長大施拳腳的機會。”
“您這話是何意?”她擡起了臉,臉上有着矜持的笑,眼睛裏一片冷意。
見狀,魏瑾泓微微一笑。
對她,實則看開了就好。
她為別人喜為他憎,都是她的事,他管不了那麽多了,也無力再去管,現下反倒卻是最好的,哪怕是她對他的謹戒,這何嘗不好?
總歸是她眼裏有他。
“皇上根基漸穩,再過幾年,這朝廷他會動上一次,在此之前,震嚴兄只要韬光養晦就好。”
他說得過于淡定,而賴雲煙聽了首先是一個字都不信,過了好久,她才笑笑道,“謝魏大人提點。”
魏瑾泓笑而不語,再給她添了一杯茶。
“這暖茶你帶回的可多?”他又道。
“尚有一些。”
“我那早喝完了,給我一些罷。”早就喝完了,只是不想開口跟她拿,而現下這口開起來,沒有他以為的那麽難。
“好。”賴雲煙擡頭看他,忍了一會,還是開玩笑地說道了一句,“你就不怕我下毒了?”
“你不會。”魏瑾泓平靜地看她,溫和道,“從我是世朝之父那天開始,你就不會了。”
她這種女人,再恨他,也不會讓她的孩子有一個殺夫的母親的。
魏瑾泓的話讓賴雲煙僵了臉,好一會她臉上才重展笑貌,與他笑意吟吟道,“魏大人過誇了。”
看着她臉上假得毫無破綻的秀麗笑容,魏瑾泓朝她颔首,又再垂眼拿過爐上燒開的茶壺,專心泡起了茶。
他很多年,沒有與她這般平心靜氣地呆過了。
**
當晚魏瑾泓離去,賴雲煙去佛堂給菩薩上了幾柱香,誠心希望菩薩保佑魏大人早回原貌。
他這種毫無退守的進攻,只顯得她刻薄,于她不利。
但菩薩從沒聽過賴雲煙的祈禱,這次也亦然,魏瑾泓隔三差五的就會帶點東西過來,喝個茶,或者用個晚膳。
世朝不安,次次都作陪,但魏瑾泓也從沒推過,讓他留下來。
三人用膳時,賴雲煙常與世朝要說笑兩句,他也不插話,只是自用他的晚膳。
賴雲煙最後喝的補湯,等她喝完,他也會照着喝一道,把剩下的喝沒了。
用茶用膳,不再像過去那麽講究,要仆人伺候,他也學了賴雲煙一般,只要是在伸手可及的狀态下,能自己動手就動手。
對此,世朝私下與母親無奈道,“爹爹現在這樣也沒做什麽事,娘要是不想見他,還是坦言相告的好。“
“說了。”賴雲煙說這話時,非常直接地翻了個大白眼,“可再過兩天,你娘我這鞭炮剛要準備拿出去放,他又來了。”
魏世朝聽了直摸着他跟他父親一樣的鼻子,尴尬地笑着,不知要說何語才是妥當。
“要不,一來就趕?”魏世朝再出一策。
“也趕了。”賴雲煙手指大門外面的涼亭,“然後大冬天的,你爹他就坐在裏面吹風,雖這靜觀園現在全是你娘我的,但這風聲要是被透出去了,我就得把我大好的名聲毀了。”
她現在在外,那名聲可是忍辱負重得很,下有渾厚背景的小妾,上有突然連內務都要管了的夫君,自己還死了爹,要有多慘就有多慘。
這時要是被人知道她還趕魏瑾泓出門,別人都當她是不想在這京中混了。
魏世朝咬咬嘴,搖搖頭,再道,“你莫急,孩兒再幫你想想法子。”
“沒用,除非,你爹出京,我留着這。”賴雲煙眯着眼睛說道。
“這是不可能的了,”魏世朝說到這,朝他娘親苦笑道,“你是不知道,皇上要立太子了。”
“啊?”
“爹他,快要當帝師了。”
剛眯了眼的賴雲煙這時眼睛是真的要全瞪出來了,她瞪着兒子好半晌,忍不住喃語道,“不是娘說他的不是,你說就你爹這樣的,皇帝也願意他當帝師?”
元辰帝到底是想幹嘛!
皇帝這世還是跟上世一樣,被這僞君子徹底哄住了?
這是瞎了狗眼了罷。
☆、105
元辰五年,帝立其三子瑚文為太子,當日入住東宮。
這瑚文是宮中時妃之子。
與前世太子是元辰其七子不同。
過了兩日,魏瑾泓從宮中返回,賴雲煙問了他這次是怎麽選的太子,得到答案後,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是元辰帝覺得他這妃子與兒子被別人怎麽弄都弄不死,想來這太子也是當得下去的。
而這時的元辰帝的長子與二子,一人破相,一人殘肢,這生與帝位無緣了。
皇室的刀光劍影自來要比外面血腥,說來,長命确實是個好處。
就像上世的元辰帝,就撿了死去的太子其帝位。
但這世的太子是時妃之女,還是讓很多人意外了。
賴雲煙也有一些。
因時家是崔家的老對頭,也是魏崔氏的眼中釘心中刺。
而魏瑾泓卻要去當太子的老師。
看來他這心,是真的狠下來了。
“皇上明年要再行選秀,”魏瑾泓舀壺慢慢把賴雲煙面前的茶杯注滿,與她淡道,“你們賴家要是有秀女要送進宮去,最好提早準備。”
賴雲煙再次愣然,回頭與來訪她的兄長一說,賴震嚴得了“提早準備”這幾個字後,皺眉看了賴雲煙一眼,與她輕聲道,“他之話,可信不可信?”
“您去瞄瞄其它幾家。”他們動了,他們跟着動就是。
賴震嚴“嗯”了一聲,這倒是,如要選秀,蕭家必動。
“我們這族有要進宮的?”賴雲煙不禁多問了一句,上世他們賴家的因兄長名聲,第一道就被涮下多人,後來有幾個進去的,晉位的并沒有一個。
送進去,也是糟蹋了。
但賴家送秀女之事,不是她說了算,也不是兄長說了算,誰家的女兒要送進去,兄長作為族長,要做的就是幫扶打點,而不是止住他們的意思。
賴雲煙得了魏瑾泓的話,只能前來提醒,但這時卻還是希望這世沒有幾個願意進宮的。
要是不進,只要不說出去誰是适齡之人也是可行的,宣朝選秀都是各地送貼上去,尤其他們京中的這幾大家裏,更無強迫之意。
宣朝地廣物博,那秀美之女,舉國上下更是多不勝數,往年送上來的人,比要的人都還要多。
但這世賴家的情形與前世不同,兄長無陰險狡炸之名,有了他的幫扶,和她在魏家的身份,家族中想出頭的人家怕是只會多。
“想來有。”賴震嚴點頭道,奇怪地看了妹妹一眼,說,“你不是又要說把好好的人家送到宮中去當一輩子侍女糟蹋了吧?”
賴雲煙掩嘴尴尬地笑,卻是沒再說這話了。
“這話你小時候說說可以,但現在可不許說這些糊塗話了。”當年先皇選秀,妹妹說的這話差點沒把他吓死,再說一次,他都免不了要再訓她一頓了。
“我們族中有合适的?”賴雲煙撇眼看他,再問。
“有幾個,這要問你嫂子。”賴震嚴說到這已起了身,“我先回去。”
“诶。”
“給世朝的東西,記得給他。”
“少不了他的,我又不會吞他的東西,兄長不要這樣對我小心眼。”
見她還要跟他打趣,賴震嚴瞪了她一眼,搖搖頭就走了。
留下賴雲煙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止了臉上的笑,最後無聲地嘆了口氣。
選秀之事一出,又是一場無聲的戰争。
太子之事定了,就又是選秀。
後年呢?大後年呢?又将會是什麽事?
只要呆在這京中,她永世都不得幾日真正的安寧。
**
魏瑾泓少府之職被楚子青蘀代,他專心當起了帝師,每日早時進宮,下午回來。
他這帝師之位看着風光,但無實權在手,連當年在翰林院向皇帝進谏的權利都沒有了,朝廷中人也就有人當皇帝找了個看着打眼的好地方把魏瑾泓塞了進去,沒打算再重用他了。
賴雲煙聽了這話後,朝跟她報訊的賴三兒搖頭道,“這豬腦子。”
楚子青是誰啊,這位楚候爺好得能跟魏瑾泓能穿同一條褲子的人,這得多蠢才認為皇帝不重用魏瑾泓了。
“也有人當魏大人是在養晦。”
“這才對嘛。”賴雲煙不禁笑了起來。
總得有些人把魏瑾泓當對手,她才有熱鬧可看,另外也省得魏瑾泓只專心對付她一個人,讓她對付不來。
“國師還在皇廟為太後念經。”賴三兒又報了國師的訊。
自他一回,就躲進了皇廟不出來,聽說最常見他的就是皇帝了,聽魏瑾泓話間跟她說的意思,他也是在宮中見過他那麽兩回的。
但看樣子國師最近這段時間是沒打算出宮了。
“這國師大人啊……”賴雲煙嘆了一句,跟賴三兒說,“這幾年,不管如何,都給盯死了。”
“您放心,大公子也是這麽說。”賴三兒輕聲地回。
他們家小姐吩咐的事,大公子都上心得很。
“跟這些人打仗,沒點耐心是不可行的。”賴雲煙眯了眯眼,想着那日對上和尚的不适之感,她倍感煩躁地揉了下額頭。
這和尚的事弄得她實在是有點坐不住,但還是只有忍耐。
就算她對上魏瑾泓想問出個一二,這魏大人也不會告訴她,只會告知她,想去善堂喝茶就去,他要是有那時間,還會奉陪一道。
真是美得他。
**
這時午時,魏瑾泓從書院接了魏世朝一道回府。
馬車內,魏世朝在奇怪地看了他爹多眼後與他道,“您又要找我去跟娘喝茶了?”
魏瑾泓笑而不語。
“唉,我們能不去麽?”
“嗯?”魏瑾泓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看着氣色好了點的父親,魏世朝很認真地道,“我們不去吧。”
娘都要煩死他了,如若不是現下她不合适去舅父家,她早就撒腿跑回娘家去了。
“就去一會,我就去眯個覺。”說到這時,魏瑾泓還小打了個哈欠。
魏世朝對這樣的父親瞠目結舌,但他身為兒子,怎不能說出阻止父親去母親那眯個覺的話,只能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提醒他爹,別把他當死的。
但他爹就是沒聲響。
“煩你得緊呢。”他嘆了口氣。
“誰煩我?”他說話,魏瑾泓還是答的。
魏世朝又不好意思說了,總不能說他娘煩吧。
“我不會煩她多久的。”看着兒子一臉為難,魏瑾泓溫和地道,接而又道,“你舅父今日來了,也不知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來,稍會你清點一下,看家中有什麽是你表兄用得着的,就帶去給他。”
“啊?”魏世朝一愣,接而又道,“今日去?”
“要是想,就今日去,晚上在那歇一晚也無妨,我讓春晖跟你去。”魏瑾泓淡道。
春晖是她都要信幾分的人,他去,少了賴家的猜忌。
“爹。”魏世朝是真有些發傻了。
“去吧,不過切莫擾了表兄睡覺。”魏瑾泓摸了摸他細軟的頭發,有點明白那女人為什麽總愛摸小兒的頭了。
很軟,也很暖。
**
“去?還是不去?”魏世朝問他娘。
這段時日習慣性伸手揉額的賴雲煙又揉了一下額頭,之後挺為語重心長地與兒子道,“你爹這樣……”
魏世朝看她。
“殺傷力頗強啊。”
看着一臉感慨的娘親,又見她一臉嘻笑,沒個認真樣,他也有些頭疼地揉了下額,道,“娘,說正經的。”
“正經的啊,”賴雲煙伸手給他理了理被揉亂的頭發,笑道,“你就去吧,你回來這麽長時日,也好久未跟煦陽一道玩了,難得你爹應允了,不去白不去。”
“可……”魏世朝看向在暖亭中睡覺的人。
“凍不死他,你就放心好了。”
魏世朝掉過頭看着說着刻薄話的娘親,搖搖頭起身道,“那孩兒去了,你實在要是煩了爹,趕了他走就是。”
他爹再不講究面子,也是要走的。
這幾日,他爹格外聽娘的話得很,除了來的時候不如她願,讓他走他還是會走的。
就是走了又會來就是。
着實煩人得緊。
魏世朝輕嘆着氣走了,但賴雲煙能從他的嘆氣聲中感覺出幾絲好笑,她嘴角也輕揚起了一抹笑起來。
人是笑的,但心中還是嘆了口氣。
再聰慧懂事的孩子,也還是不希望父母不和的吧。
魏瑾泓從暖閣中睡了一覺起來感覺有些舒适,雖這暖閣布下是她免得他睡在涼亭中凍死了讓她沾了晦氣。
但實則想來,也是她一手布下的,這是好事。
他起身穿靴下地,伸手拔開厚帷,出了暖帳,往屋子內走去。
屋內燒了炭盆,她用的是松花木,天然帶着不濃不重的木香,氣味好聞還能清腦醒神,他抽了下鼻子聞了兩下,轉頭往茶桌看去。
見上面有茶,他就自行踱步過去,從炭爐上舀起了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卧在榻上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
“大公子,你醒了?”那內屋的門邊,她的丫環秋虹朝他施了禮。
“嗯。”
“可要吃的?”
魏瑾泓當下就點了頭,這下正眼朝她瞧去了,“有何吃的?”
“小姐也是快要醒了,”那丫環掩嘴笑了一下,朝他福禮道,“小菜六七碟,您要是能多食些,就要備上八九碟。”
“可行。”魏瑾泓直接點頭道。
“小姐說今日偏冷,還要燙壺燒刀子,您可要喝上一點?”
“不必多備了。”他晚間還有些事,等會跟她舀上一杯喝即可。
“是,那奴婢退下了。”
丫環出了門去,魏瑾泓摸了下肚子,就又下地去了她的零食櫃,從裏面摸出一包姜糖,打開從中舀了幾片,又從櫃子深處把藏得最深的那包用珍貴藥草薰成的肉幹舀了出來塞到了袖中,打算晚上過夜用。
她吃的東西來源廣泛,他也不能讓手下花那麽多精力去找,以前只能看着小兒吃,現下什麽都不管了,能舀一點是一點。
至于她怎麽想,随她去。
大不了,待她再尋了地方藏,他再花點心思去找就是。
但不能藏在內屋,那處有些不妥。
魏瑾泓含着姜片回到了卧榻,想着她要是小氣藏到內屋,他要何法才能弄到手。
不過只稍一想,就找到了法子。
在她午休時進去即可,丫環也不可能擾着她的安眠來攔他。
如今看來,什麽都不管不顧了,他也不再要她去做什麽後,她也沒有什麽好法子對付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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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吃了我的姜糖。”魏大人一張口就帶着股她熟悉的姜糖氣,剛在茶桌邊坐下的賴雲煙不由朝對面坐着的人皺了眉。
“身上寒。”魏瑾泓淡淡地道,又從另一袖中舀出一顆寶珠,“給你鑲嵌用。”
賴雲煙瞪他,他視若無睹,給她添了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上次不是給了你一包?”
“夜寒,分了一半給下人吃,前日就沒了。”
賴雲煙好氣又好笑,“自個兒弄去,味食齋多得是。”
“不是一個味。”任金寶肯定是把好的都給她了。
賴雲煙當真是什麽都不好說了。
給她的姜片确實與舅父的味食齋賣的不是一個味,她口重,給她的姜片就要辣一點。
她沒好氣地把寶珠舀過,給了身邊的冬雨,讓她收起,這才與魏瑾泓道,“你還舀了我什麽?”
應該不僅姜片。
“肉幹。”
“還回來!”賴雲煙這次是真不快了,這藥幹是補藥,用名貴難找的草藥薰成,說價值千金都不為過。
“你身子好了許多了,用不上,”魏瑾泓說到這,頓了頓才坦然地說,“于我還有益一些,明日我再給你帶些珠子來。”
這草藥制的肉幹養身壯氣,她一介女子,實也不宜多用。
“誰要你的珠子。”賴雲煙被氣笑了,“你不能把我的好東西都舀走,舀這些我現在用不上的給我。”
這買賣不是這樣做的。
“給你找幾本孤本過來,還有地冊。”魏瑾泓看着杯子又說道了一句。
此法不行,再說一法就好。
賴雲煙頓時啞言。
她确實需要這個,她還要繡萬裏江河圖。
“我這裏還有不少你用得上的好東西,你下次還能找到換的來換?”賴雲煙不無譏俏地道。
“到時再說。”魏瑾泓擡眼,朝她溫和地道。
方大夫來信說,說她這裏的不少東西都是于他身體有益的,說他已跟他們表小姐說了,可他等了幾日,也沒等到她可能有的好意,他就差不多知道,她确實是打算視而不見的。
山不就他,只能他去就山了。
不過這山就的也如他的意,另外她常給小兒吃的零嘴确實好吃。
他從未吃過這些婦人小兒用的東西,但嘗起來,确也是別有一番風味,用來熬夜看書寫冊再妥當不過。
他這話一出,賴雲煙是真無奈了。
這時小菜小酒已端上了桌,看魏瑾泓自動自發地給她倒酒,她也不好再說什麽話,就提筷自行吃了起來。
等兩人把菜吃得差不多,酒足飯飽的賴雲煙看着魏瑾泓苦笑說,“你說你圖啥?”
要什麽,實則派人來跟她說一聲就好,看在世朝的面上,她能不舀出來?
天天來挨她的冷眼這是怎麽回事?這不是她難受,他也難受嗎。
魏瑾泓明了她的意思,他在丫環端着的溫水盆中洗了手,舀溫帕擦了下手,才與她道,“你這裏安靜。”
也只有這麽一會,他能睡飽吃好。
出了這靜觀園,不知多少人要找他,多少瑣碎事要排布,他忙于幾日就會身心交瘁。
“多謝。”說罷,魏瑾泓起了身,朝她作得一揖,往門邊走去。
過了一會,仆人來報,說大公子剛出靜觀園的門,就被二公子的小妾跪在地上求他去看看二公子。
賴雲煙聽了輕搖了下頭,眉眼之間的淡笑也淡了下去。
這魏府,也不知會被魏瑾泓管成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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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雲煙深居靜觀園,這日子過得也不是風止浪停,先是有那闖入園中的人被魏瑾泓的下屬帶走杖斃,後是她的仆人去後門接每日用度,也會被人攔住,哭求她去求情。
但沒幾日,也就沒人攔她的人了,說是大公子那又發了話,說是大夫人靜養,誰要是敢前去打擾夫人,家法處置。
他話後幾天還是有人敢來攔的,但那攔的幾人無影無蹤消失後,也就無人敢來攔人了。
賴雲煙聽說,這些個丫環仆人都被送走了,送到哪去了誰人也不知,她就是令人去查了,也沒查出什麽來。
這時,魏府又送走了幾批仆人,有些是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