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挂名弟子 本座名喚韓無章

為了完成即墨遲吩咐給她的任務,虞漣思來想去,決定把自己僞裝成一個好不容易才從人牙子手裏逃脫,急于回家的小丫頭,騙行一善幫自己找“兄長”。

以行一善的脾氣,走在路上遇到這種事,絕不會不管。

虞漣這次給自己定了個乖巧虛弱的人設,她伸出小小的手,使勁抓住行一善袍角不放,又當着所有蒼穹派弟子的面,仰起髒兮兮的小臉,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掉眼淚,看樣子就像是被什麽可怕物什吓壞了似的。

行一善果然被虞漣的純熟演技給唬住了,蹲下耐心問清楚情況之後,表示願意幫虞漣找兄長。

為了不耽誤正事,行一善還特意讓其他師兄弟們先禦劍回去,盡快把方才采買的煉丹材料送回蒼穹派,不必花時間等他。

就這樣,虞漣被行一善小心抱着,出了城門再往東走,邊晃悠邊找人。

一路上,虞漣撒謊不眨眼,向行一善說起了自己可憐的身世。她從三歲家鄉鬧饑荒開始講,一直講到十二歲時,僥幸被一位好心的神仙大哥哥收為義妹,可是好日子還沒過幾天,進個城的功夫,就又被人牙子拐了去,差點死在滿是魚腥味的麻袋裏。

虞漣随口杜撰出來的這位神仙大哥哥,自然就是即墨遲。按照虞漣的計劃,在行一善把她送到指定地點後,即墨遲便會以感激為由,上前與行一善攀談結交,而她到時只需要安靜當塊背景板就好了。只可惜虞漣千算萬算,沒算到即墨遲的演技,非常之差。

眼見着自家尊主就那麽大咧咧的迎上來,臉上帶着一點似是終于得償所願的詭異笑容,二話不說,伸手就要從行一善懷中接過她。虞漣絕望的閉眼,一顆晶瑩淚珠從她白嫩的小臉蛋上滑過,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她越發可憐可愛。

尊主啊,演戲就要演全套,要做到從身到心的與自身角色共情,只隐藏魔氣是不夠的,就您現在這樣子,哪裏像個溫柔體貼的“神仙大哥哥”?說是拐騙無辜小女孩回去抽魂煉器的魔頭還差不多……

虞漣在心中無聲的咆哮。

其實即墨遲也很委屈,他知道自己演技差,想過找個面具把臉擋住什麽的,但當他用所剩不多的法力打開儲物戒,卻只從裏面扒拉出來一張惡鬼造型的面具時,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

即墨遲想:像行一善這樣的蒼穹派普通弟子,肯定沒有機會見到魔宗宗主和魔宗右護法,那麽就算真的露一次臉,也沒什麽關系吧?

事實證明即墨遲想的是對的,行一善的确沒見過魔宗宗主和魔宗右護法,但這并不妨礙行一善長了腦子。

行一善見對方來者不善,看見自己抱着虞漣,就像是餓了三天的狼看見羊,連眼睛都快綠了,頓時警心大作,抱住虞漣噔噔噔往後退開好幾步,放出神識去探即墨遲的修為。

事到如今,即墨遲也明白自己演砸了,但他并不害怕行一善偷觑他的修為,因為準确點說,他的修為其實不算是被收走,而是被莫名封印在體內,令他無法調動。這種情況下,只要他不出手,任誰來探,都探不出他身上的秘密。

Advertisement

只是準備好的劇本沒對上,接下來該說什麽?

即墨遲放棄思考,轉頭看向虞漣。

虞漣:“……”

有沒有搞錯啊,手把手都教不會,自己演砸了,還要靠老娘給你救場?不應當,實在不應當!

但是無論心裏再怎麽不滿,虞漣也不敢違背即墨遲,她睜開眼,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迅速把“受恩者感激涕零,遂與之結為摯交好友,徐徐圖之”的劇本,改成“高人設下考驗,選拔弟子”的橋段,大笑三聲,從行一善懷裏跳下來。

虞漣背對行一善,瘋狂沖即墨遲眨眼,柔聲道:“兄長,你瞧我說什麽來着?這小子不只天賦好,心腸也好,是個值得栽培的好苗子呢。”

雖然又突兀又俗,但眼下也只好這麽轉折了。

即墨遲不笨,見虞漣當場變臉,立馬就明白虞漣是什麽意思了。對于即墨遲來說,比起扮演一名溫文爾雅的“神仙大哥哥”,扮演一名性格古怪的隐士高人就容易多了,他當下便不再扭捏,省去所有寒暄步驟,單刀直入地對行一善道:“你通過了我對你設下的考驗,我要收你做徒弟。”

行一善:“……”

行一善有點懵。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當行一善低頭再看時,原本瘦弱可憐的小女孩,此刻已是一名大乘期修者,正在滿意的上下打量他,俨然就是一副十分欣慰的模樣。

早在剛拜入蒼穹派時,行一善就聽門派內的師兄們說過,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修為強大的修者喜歡到處撿徒弟,并為自己看中的準弟子們設下各種各樣奇怪的考驗,準弟子們若能順利經過這些考驗,就能學到他們的獨門心法。

居然……遇見了傳說中的高人?

蒼穹派是個很講人情的門派,向來不會限制門內弟子的機緣,都是任其自由發展的态度。行一善知道,其實門派內那幾名進步飛快的師兄,都是在外面有着自己的挂名師父的,他只是沒想到,現在這樣的好事居然也被他給碰見了。

行一善看了看即墨遲和虞漣,見他二人打扮低調,看着就像是普通的凡人,又想起方才在酒樓中見到的那兩位刻意模糊容貌,出手幫助自己的前輩,心中更加篤定,這考驗或許在如意酒樓那裏就已經開始,假如那時他見到小乞丐被欺負,卻沒有出手相救,恐怕就會錯過如今的機緣。

想通了之後,行一善豁然開朗,暗道掌門師父平日對他說的,善因善果,惡因惡果,果然沒有錯。

即墨遲當然不知道行一善心裏是怎麽想的,他只是看到行一善在聽到他這麽說之後,臉上變了好幾個色,最後像是真的相信了他,拱手對他行禮道:“前輩。”

即墨遲勉強壓住不自覺上揚的嘴角,仿佛看到一團團的修為在向他招手,看向行一善的眼神,變得愈發和藹可親。

但行一善這時已經不再害怕即墨遲的異常表現了,一是因為即墨遲隐藏得極好,周身沒有一絲魔氣,二是他曾聽師兄們說過,有些高人在選出自己喜歡的弟子後,會有些激動,像即墨遲這種一邊笑一邊盯着他不放的,根本算不得什麽,直接激動到滿地打滾的都有。

高人麽,總得有點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怪癖,否則都不好意思稱自己是高人。

盡管已經對即墨遲的話信了七八分,行一善欣喜之餘,仍然沒有忘記蒼穹派的規矩,低頭對即墨遲恭敬地道:“承蒙前輩關照,但晚輩乃蒼穹派弟子,按照我們蒼穹派的規矩,晚輩需将此機緣告知掌門師父,請他将您的名號記錄下來。如此,日後晚輩得了您的教誨,也好報答您……”

“這麽麻煩。”還沒等行一善把話說完,即墨遲便皺起眉頭。

即墨遲沒想到收徒弟這麽麻煩,還要報名號,他在腦子裏仔細回憶,試圖找出一個不會讓蒼穹派掌門懷疑的假身份,猶豫半晌後,沉聲道:“本……我叫韓無章,大家都喊我逍遙散人,你報吧。”

“原來您就是傳說中的韓前輩!聽聞您早年和萬鬼宗的搖光長老過了幾百招,把那魔頭打到跪下來求您,窩在洞府中整十年不敢出來!”聽了即墨遲的話,行一善的眼睛亮起來,邊寫傳訊符邊感嘆:“前輩,不論您是否相信,但晚輩其實很敬佩您,盡管外面有很多人說您時正時邪,是根牆頭草,但晚輩認為您是個好人。”

即墨遲茫然眨眼:“……哦,原來我有這麽厲害呢。”

虞漣捂住嘴憋笑,肩膀憋得一抖一抖的。

別人不知道,她可知道這其中的內情。當年那個叫韓無章的,千裏迢迢跑來找他們萬鬼宗的搖光長老,堵在搖光長老的門口死活不肯走,其實不是為了懲惡揚善,而是因為看上了搖光長老的美貌,特意來表白的。

只可惜他們這位搖光長老,身為男子,卻長了一張傾國傾城的女人臉,并因此和以粗犷為美的萬鬼宗十分格格不入,日常很暴躁,最讨厭別人拿他的臉打趣,将他認成個女人。

所以韓無章這一來,可算是真踩到搖光長老的貓尾巴了。為了讓韓無章相信自己不是女扮男裝,搖光長老特意光着膀子去赴約,還在韓無章面前大大方方的溜了回鳥,韓無章受了刺激,接受不了自己居然看上了男人的事實,認為搖光長老是在羞辱他,當即與搖光長老大打出手,與搖光長老在被法術炸出來的大坑裏互薅頭發。

再後來,搖光長老打不過韓無章,就哭哭啼啼地跑去和即墨遲告狀,即墨遲一聽有架打,倏地一下就飛出去了,不出五十招,就把韓無章打得元氣大傷缺胳膊少腿,要閉關修煉足足一百年,才能恢複。

本來麽,即墨遲是很不想用這種丢臉玩意給自己做掩護的,但他在選人時,考慮到自己大約扮演不來什麽“品質高潔”的正道人士,倒不如直接選個亦正亦邪的,免得露破綻。再說韓無章上回可被他打狠了,如今正在閉關。

韓無章不在人前露面,這就很方便他随口編瞎話。

即墨遲只是沒想到,原來像韓無章這種眼神不好的老色批,在小輩們的口口相傳中,居然也會是個這麽厲害的人物。

想到這,即墨遲面無表情地再看了行一善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唉,挺好一個孩子,可惜眼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