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3 嘗試

顧微白抱住林瀾的手指驀然松開,到這一瞬，他才終于意識到，他和林瀾之間的隔閡并沒有解除。

即使此刻擁抱着對方,沒有一絲間隙,可他們畢竟回不去了。

“你還記得……”這一刻，顧微白的聲音壓得極低。

“怎麽會忘呢？”林瀾微微一笑，“不可能忘的吧？畢竟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喜歡的人啊。”

顧微白怔怔凝視着林瀾,這一瞬,他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對于那時候的林瀾而言,顧微白美好又強大，他以為,以對方太子殿下的身份,能接受自己作為他的Alpha，那種感情就是喜歡。

可事實證明,他們倆對喜歡的定義有所不同。

“放開吧。”林瀾沖他一笑,“不是說要商量怎麽從這裏出去？”

林瀾的語氣有些公事公辦，雖然不像學院争霸賽一開始那樣明顯表露出對顧微白的厭惡,可顧微白依然感到有些受傷。

其實他也知道，不管他現在在說什麽，林瀾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信賴他了。

但他總忍不住貼對方更近一些,擁抱得更緊一些,仿佛只要這麽做，對方就從沒有離開過。

沒想到……他也會有自欺欺人的一天。

“你對地獄之眼掌握了多少？”顧微白問林瀾。

林瀾把他上次在地獄之眼的遭遇大概說了一遍：“這片黑霧對精神力很敏感,所以我們得趕緊嘗試,在保留精神力的情況下逃出去。”

“科學院那邊也一直在探測地獄之眼。”顧微白正了正神色，“上次之後……我也在想辦法研究這個地方。”

只是……沒有能成功而已。

這話顧微白是不會告訴林瀾的。

親眼看到林瀾從那個地方被吞噬——這大概是顧微白有生以來最慘痛的經歷，他潛意識裏知道林瀾不可能活着回來,可總忍不住保留一絲希望。

而這一次，即使自己也被困住了，顧微白心裏卻沒有任何恐慌感，畢竟林瀾也在呢。

他真真切切清楚自己的無恥，但很抱歉，他就是這樣無恥的人。

不管怎麽樣，即使阿瀾被吞噬，他也希望，被吞噬之前陪伴在對方身邊的是自己。

因為他就是這樣自私的。

被他喜歡上是阿瀾的不幸。

……

從林瀾的角度看，顧微白倒是一副認真思索解決方法的模樣。

如今他們被困在這裏，不必面對外界的一切，林瀾反倒能稍微平靜地面對這個人。

仔細想想，當初他還是不夠聰明，沒能看出太子殿下內心裏抱着什麽樣的想法。

但回憶起來，現實其實是很可怕的——這個人一邊說着愛你，一邊內心裏其實看不起你，這種分裂的愛人其實是最糟糕的，他無從得知這個人內心真實的想法，以為自己和對方已經靠得足夠近了，其實還離得太遠太遠。

所以即使到現在，林瀾依舊心有餘悸，不管顧微白說什麽，他都很難去相信。即使對方的語氣再誠懇，他都會忍不住去想，隐藏在這個人眼神背後的是什麽。

這已經成為了他的職業病。

如果他去問季凜的話，季凜大概會告訴他，所以人家才是太子殿下。

林瀾輕輕嘆了口氣。

和顧微白處在同一片空間裏也不太好，他會忍不住想亂七八糟的事情。

……

果然，正如林瀾所觀察的那樣，黑霧到了夜間是濃度最大的時候，到那時候，連機甲都無法用精神力啓動。

顧微白則嘗試着用那臺GS型機甲去探測路線——GS型機甲雖然被ZAEE打廢了，但基礎的功能還在，于是等兩人都休息足夠之後，從第一天開始，兩人選擇在黑霧最薄弱的時間行進，僅僅那個短暫的時間段之後，兩人便寸步難行了。

“這裏距離入口有多遠？”林瀾問。

“還不是很确定。”顧微白低低道，“我的機甲保留了部分在不使用精神力的情況下也能操作的功能，不過現在還不是很能判定，需要再走一段才知道。”

林瀾點了點頭，面色有些冷淡。

目前他儲存的營養液只夠他在這個空間裏生存半個月，畢竟這裏的黑霧一直在吞噬着他的精神力，沒行進一次，他都要消耗一部分力量。

這就是實力變強的壞處，林瀾忍不住想。

等到夜色來臨，他和顧微白一人占據着空間的一角，雖然白天兩人會一起突破一起研究黑霧，可從第一天林瀾說了那句話之後，顧微白反倒不纏着他了。

地獄之眼裏的生活太過無聊，林瀾偶爾甚至會慶幸，自己曾經有過在這裏的生活經驗。

只是那時候，他的心态和現在很不一樣，那時候他是懷揣着對顧微白的恨意的，而現在，大概是在荒嶺戰院收獲了足夠的幸福，林瀾覺得那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

……

“今天也繼續吧。”林瀾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這個空間裏度過了幾天，營養液的數量日趨減少，而相對的，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一天之中，黑霧變淡的時間越來越低了。

黑霧燒灼着他的身體，侵蝕着他的精神力，也讓林瀾覺得自己在一天天變虛弱。

那只阿奎獸快被他薅禿的毛大概是證明。

還要再呆上多久，他靜靜閉上眼睛，在心裏默默計算着時間。

或者說——他還有出去的可能嗎？

前一刻還在賽場上奪取着光輝的勝利，後一刻卻不得不面對自己可能會死去的現實，這樣的遭遇着實有些糟糕。

林瀾不由輕輕扣着GS型機甲，詢問顧微白：“帝都那些人把你抓過來不就夠了嗎？為什麽要找上我？”

“不只是帝都，還有聯邦。”顧微白瞥了他一眼，“對聯邦來說，帝國每誕生一個天賦出衆的年輕人都是災難。”

也就是說人家原本沒打算搞他，後來發現他實力有點強，就只能動手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無妄之災？

“阿瀾，你會變這麽厲害我也沒想到。”

林瀾輕輕一笑：“那不然呢？我應該死在地獄之眼才對？”

“你不用這樣……我知道自己錯了，錯得很重。”顧微白臉色黯淡了一些，“不管你對我做什麽，我都會認的。”

林瀾連忙擺手：“我可不敢對太子殿下做什麽。”

“你真的不用每句話都強調……”

所謂的太子殿下，以顧微白而言，更像是林瀾對他的嘲諷。

就算他是太子殿下又怎麽樣呢？他只是一個……把阿瀾丢了的蠢貨罷了。

顧微白在這幾天裏經常會回想林瀾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但遺憾的是，他根本想不出多少他對林瀾很好的記憶，印象裏，他一直在傷害林瀾。

林瀾才不管顧微白怎麽想，顧微白不喜歡聽太子殿下這個稱呼，他就非得喊上好幾遍才罷休。

不過後來，在地獄之眼的生活越來越無聊，林瀾都懶得和顧微白講話了。

兩人只在固定的時間裏駕駛機甲穿破黑霧，然後便分散開休息。

他們都沒有想到，任憑自己在現實世界如何強大，遇上地獄之眼這種地方，一切都是無解的。

時間一日複一日地度過，某一天，林瀾再去翻儲存營養液的那個盒子時，發現它已經見了底。

黑霧卻依然濃得看不到盡頭。

他站起身，打算去顧微白那裏問問看還有沒有餘糧，他敲了第一聲的時候，顧微白沒有應，敲第二聲，對方的機甲駕駛室裏卻依舊一點聲音也沒有，林瀾覺得很疑惑。

索性他的工具都還在，林瀾幹脆撬開機甲駕駛室的門，走了進去。

第一眼林瀾沒有注意，可當他的視線偏到角落裏時，林瀾赫然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顧微白竟然已經暈過去了。

“喂，醒醒。”林瀾踢了他一腳。

顧微白依然沒有反應，林瀾把對方翻過來，瞳孔不由微微一縮。

這個人面色已經蒼白到了極點，看樣子根本不是暈過去一時半刻，恐怕這幾天他一直在強撐着。

林瀾嘆着氣，把GS型機甲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果然，裏面的儲存還不如他，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誰能相信呢？堂堂帝國的太子殿下，學院争霸賽的強者，死因居然會是餓死。

有點過于可悲了。

“醒醒啊。”林瀾輕輕搖晃着對方，“你死在這裏，我可不會幫你收屍。”

“醒醒啊，蠢貨。”林瀾忍不住又踢了顧微白一腳。

這下真的有點難了。

望着空空蕩蕩的抽屜，林瀾想，下次科學院在設計機甲的時候應該使用一些可食用的材料，人餓得不行了，好歹勉強能撐過去。

林瀾看了看鏡子裏自己的臉，臉色好像也有些發皺了，果然，沒有及時的營養補充，他的帥氣也大受影響。

怎麽辦呢？

就算是第一次掉進這個鬼地方的時候，林瀾也沒有現在這麽焦慮。

——是因為有顧微白在嗎？

真的不能靠近顧微白，一旦靠近這個家夥，不幸的事情總會一茬茬趕來，躲都躲不掉。

現在該怎麽辦？

這是林瀾面臨的現實問題。

他還想再多活幾年，至少目前沒有死的打算。

于是到了第二天的時候，林瀾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其實一直都這麽想過，只是沒有敢嘗試。畢竟那時候，他以為，憑着他和顧微白的實力，總是可以突破這一片黑霧的。

可惜怎麽折騰都沒能成功。

旁邊還有個更麻煩的人，要是放任對方死在這裏，他又有點良心過不去。

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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