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莫名的身世
莫春風這番出了梨花苑,轉身就去了三石苑。
還是二樓鄰窗,上去便翹了腿坐着。
中年男子疾步過去,将手中信件呈到面前,沉沉道,“少主,老奴幸不辱命,終是千百輾轉,還是查到了南國皇後孟惠君,這裏便是孟惠君從未嫁到一步步成為皇後的秘史,其中牽扯甚廣。”
莫春風眉毛一挑,将信打開,快速看了一遍,眉頭緊緊皺起,“方叔,你怎麽看信中所言,真假可信?”
方儲信看着自己少主,猶豫一下,便坦然說道,“既然查到孟惠君與少主母親曾是師姐妹,想必當年孟惠君,隋玉都與尊上的亡去有脫不了的幹系,據密探打聽,當年三人還有兩名男子均是拜入宗□□,跟随宗天學藝,宗天相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堪透八卦周易,可斷前情後事,這幾個弟子,資質都是極好,要論最佳,應屬大師兄蘇裏,聽聞他學後大有超越宗天之勢,不多久,宗天不知為了何事,竟早早離世,剩下五弟子,不多久宗□□分崩離析,不複存在。”
“怎麽可能,照我看,蘇裏很有可能将勢力暗中發展,他既能窺探前情後事,定是會未雨綢缪,母親當年為何離開,可是?”莫春風等着方儲信回音。
方儲信這回倒是踯躅了,這種事情,實在是秘史中的秘史了,除非問到本人,否則其他一概空穴來風。
“老奴只知道尊上當年一心随了還是太子的風皇來了北朝,卻沒入宮,都說風皇負了尊上,二人無夫妻之名,無旁人見證,少主一出生便被送進莫将軍府中。下人都只道,尊上難産,血崩而亡。”
“這些我也知曉,我母親死去的時候,聽說身邊并無一人,那口口聲聲說着最愛母親的人,為什麽到死都不守在她身旁,母親葬在何處,竟無人知曉。”莫春風面上涼透,攥起手掌,頃刻間桌子碎裂,茶水四濺。
這個,恐怖只有問你的皇上陛下了。當然,方儲信也只敢在心裏腹诽幾句,這種話問出來,絕對能讓莫春風暴跳如雷。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嗚呼哀哉。
“現下中庸太後隋玉出家,南國皇後久居深宮,整個後宮可以說都是被鸾貴妃把持,看起來不争不搶的皇後,到底是個什麽人物,這二人,想必都只道母親當年。”莫春風起身,摸了摸胸口的盒子,嘆了口氣,“有時候我什麽都不想去追究,太累,可是,身為母親的兒子,卻不知母親葬身何處,實屬不孝。待到這邊事情一了,我便南下,赴中庸,南國,倒是問問這兩位師姐,我母親當年在宗□□的事情。”
“少主說的極是,現下實在不易再過多追究,風皇最近頻頻召你進宮,風北城至今不能歸朝,風北墨眼下是所有皇子中呼聲最高的,手握十萬禦林軍調兵權,又與朝中多位老臣互相勾結,少主今日務必多加小心,只有莫家三少爺的名頭,方可保全。”方儲信連聲說道,眼下情勢危急,風皇想必身體有所不适,要不然定不會如此着急頻頻逼迫少主。
“你們也是需多加留意,八大庭院切記低調行事,情報處盡量對購買之人多加篩選,還有,着手安排一下水上鹽私一事,北朝近幾年近一半的鹽走運河從中庸東胡運至南城,再由南城向下調撥,其中若是出了差池,北朝必然重創。另外,開拓一條全新航線,專走鹽私。”莫春風眼中精氣十足,心下了然。
方儲信心想,少主此番,雖說跟風皇吵得水火不容,卻還是一心為着北朝,這種心計,怕是一般少主這個年紀做不來的。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而自家少主,必定能成最金光奪目那條巨龍,問鼎天下。
宮相府中,因是夏季,後院荷池荷花開了不少,陣陣清香,卻也招來不少小蟲,甚是煩人。
宮南枝半倚在池邊亭子下,将下巴擱在雙臂之上,任由涼風習習吹過,怡然自得。
冬青激動的一路小跑,手中抓了個小物件,“小姐,瞧瞧我得了什麽好玩的。”
一手伸到宮南枝面前,見是一只土黃色的知了猴,宮南枝伸手接了過來,就一只嗎,讓小林子他們沿着柳樹邊多找幾圈,晚上便可以享受這金蟬之美味了。
說話間,俱是懶洋洋,無精打采。
冬青聽了忙縮回手,“小姐,夏日裏東西已經夠多新鮮了,何況我就得了這麽一只知了猴,還等着明天一早看它變知了呢,你可不能吃掉。”說罷,轉身颠颠的跑回了房中。
宮南枝蕩着小腳,只覺得渾身提不起一絲力氣,那日說了讓莫春風別來找自己,誰知他竟一連半個月都沒踏進丞相府。
莫不是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覺得自己嫌他煩,讓他以後都不入丞相府?不能夠,那天走的時候明明兩人都是眉開眼笑,沒有半點惱怒。
那就是最近将軍府出了什麽要緊的大事,也不盡然,要是有大事,父親早就回府論道了。
那到底這是怎麽了,這人就像做了個夢,醒了就不再入夢。
生氣的将腳一踢,狠狠地就要起身,冷不防後面一人環腰抱住,呵氣醇香。
“幹嘛一個人在這生悶氣,看我給你帶了什麽,迷谷香,放你身上,保準小蟲飛蛾離你十丈之遠。”莫春風說着,徑自從胸前掏出迷谷香,想塞到宮南枝懷裏,卻見她胸前露着一個玉髓。
顏色做工都是極好的,輕輕順手扯了出來,宮南枝大喊一聲,“你幹嘛!”懷中玉佩已然落到莫春風掌中。
那人細細端量,神情疑惑,許久喃喃道,“這是什麽寶貝,明明是玉佩,卻散發出陣陣清香,這香雖說清淡,聞起來卻讓人耳清目明,格外暢快,你從何處得了這寶貝,怎麽不早拿出來與我瞧瞧。”
宮南枝湊上前去,一把扯過,“我的東西自然是寶貝,既是寶貝怎麽能輕易與人分享呢。”
莫春風面色一緊,醋意十足道,“這玉佩看上去竟像男子之物,莫不是你還跟誰定了三世情緣,瞞我不成。”
“瞎說,你怎麽知道他是男子之物,就算是,也是一個落難的人無奈之下賣給我的,哪裏算定情,休得胡鬧。這是執子佩,聽說是根據一種阚栀子的花雕刻而成,等到下次再遇見那人,我肯定是要還給他的。”宮南枝将玉佩重新納入懷中,連帶玉髓也全都沒入。
“好了,跟你開玩笑,對了,南枝,給我繡條絹帕吧,人家不是說男女相愛,贈帕示意嗎,我都想好了,樣子無需多複雜,就繡上春風不度,南枝可依,繞樹三匝,郎情妾意,好不好。”
宮南枝面上微紅,“你這臉皮真厚,誰跟你繞樹三匝,郎情妾意,我從小到大連針線都沒拿過,一下子繡這麽多字,還不如寫給你來着省事。”
“不行,你多跟子夏他們學一下,過幾天,我就問你取,若是沒繡好,我便問旁人要,到時候你別打翻醋壇子。”莫春風得意的抱臂看她,一邊哼哼幾聲。
“去去去,愛找誰要去就找誰,懶得理你,我娘喊我了,莫三你快走吧。”宮南枝提起裙擺,匆匆逃跑似的奔走了。
莫春風寵溺的看着她的背影,面上帶着他自己都毫無察覺的傻笑,人倒是戀愛中的男女最是幸福,如今看來,真真是快活極了。
“書呆子,你想錢想瘋了吧,一千兩讓我買這幅畫!”一個中年男子一邊捧着手中畫,一邊嘴裏譏诮諷刺,眼睛卻滴溜溜放着光,雖然極力隐藏哈喇子,但是聰明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對這幅畫戀戀不舍,卻只能望着高價口吐狂言。
期望這窮小子能看在自己現在的困境之上,不得不壓低價錢來賣。
書生急迫的看着畫,生怕那人不小心撕毀,面上多了七分緊張,三分憤怒。
“你不買便放下,此畫乃是朱顏順朱師傅手筆,一千兩也是迫于窘境,既然不買,就不要糾纏于此,将畫還給我就是,我又不是強買強賣。”
書生伸手過來拿畫,不料中年男子身形後撤,卷起手中畫,揚起臉得意道,“誰能證明這畫是你的,看你如此落魄,這畫是真是假不說,單憑朱顏順的名氣,也是你能巴望得到的,剛才我在這假意問價,實在是因為府中最近丢了這麽一副一模一樣的畫,你這窮書生,枉讀聖賢書,人窮志短,還不如早早回了家去,別在這丢人現眼。”
書生氣的臉漲得通紅,雙眼憤怒,嘴唇哆哆嗦嗦,牙齒都能聽到刺耳的摩擦聲,他雙手握緊垂在身側,急聲道,“你這人怎麽信口雌黃,小生在此從早上擺到中午,來往的人都可為我作證,這幅畫是一好友所贈,此次為了考科舉,不得已賣畫,我今日第一次見到你,不知道你家在何處,怎麽會去偷畫,再說,憑什麽說你家丢了畫,還丢的是我這幅。”
“我說是就是,你可知道我是誰,我是南門絲綢埠老板,這南城一半的絲綢生意都是我做的,會為了這幅畫匡你不成,看你要去科考,我也不想為難你,我拿了畫走就是了。如果你當真不識擡舉,我就抓了你去見官。想你入了大牢,今年的科舉也不用參加了,再等三年。”中年男子颠着大肚子,肥膩的臉上露出不屑之色,看上去志在必得。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送我我也不會要。你分明就是見畫起意,別說見官,就是見到皇上,我也不懼,北朝法紀嚴明,世風開化,斷不會容你這般一手遮天,指鹿為馬。”書生愈發慷慨陳詞起來。
兩人争吵惹得路人都紛紛停下看熱鬧,眼看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中年男子面色略急,仍淡聲道,“南城知府家一直用的都是我的絲綢,你要想鬧大,也得看看這些絲綢值多少錢。”聲音雖低,周圍還是不少人聽清了。
衆人一時議論紛紛,卻已是敢怒不敢言。
最多的就是可憐這個窮小子,有人也勸他适可而止,不要再追究了,安心準備科考。
“原來知府家用的是你家的絲綢,怪不得知府夫人一個夏天能換五六十件衣服,這還是大夫人,更別提他府中有多少小妾,你出手還是很闊綽的,難怪如此膽大包天。”厲聲傳來,衆人只看得樹上落下一襲白衣,翩翩公子執扇掩面,依然站在二人之間。
挑釁的看着中年男子,一臉的鄙夷。
書呆子看呆了一般,眼睛出神,嘴巴大張。
“整個南城,還沒聽過知府名聲這麽好用的,要是讓李知府知道有人打着他的名號招搖撞騙,你猜,他還會不會再用你的絲綢,還是将原先你贈送的絲綢都棄而避之。”俊秀男子晃了幾下扇子,收起握在左手。
中年男子目光發狠,卻從上到下打量了面前男子一番,摸不清此人來路,又不肯輕易放棄手中的畫。
“你莫胡說,我只是出售給知府家絲綢,不要以訛傳訛,曲解本意。”
“光天化日,你竟然拿着人家的畫反而指責這書生偷了你家的畫,那麽請問,你家從何時何地買到這幅畫的呢,我剛才在樹上看了半天,只覺得這幅畫甚是眼熟,不才,在下之前有幸見到此畫,卻是在那宮相府上,宮家小姐生辰,朱顏順師傅親自贈與的。難不成你還認識宮家小姐,宮家小姐将此畫轉手贈送給了你。”
男子咯咯地笑了起來,看得人眼前一亮,這笑聲這容貌分明更像女子。
中年男子氣哽,拿畫的手也顯得緊張起來。
“我只知道這畫很早便在府中,你說的宮家小姐我不認識,想必你看錯了,一幅畫,你當真能看得這般仔細,何況方才你從樹上看來,真能分辨清楚才怪。”
扇子輕輕一指,擱在畫上,男子不急不躁,“哎呀呀,在下的眼睛确實好使,方圓十裏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什麽妖魔作祟,男盜女娼,我都能看得仔仔細細,保準不令你失望。”
“你一個年輕人,說話這麽不羞不臊,有傷風化!”中年男子此時只想趕緊脫身,一揮衣袖想要離開。
“慢着,把畫留下,這畫是我送給這位書生的,朱顏順正是家師,你若是再不識趣,我可當真要抓你去報官了。”男子手中抓住畫軸,湊上前去。
中年男子一驚,再細細端量年輕男子,身上已然滿是臭汗,這樣子,分明是女子,又聽他講這畫是送給宮家小姐的,難不成這人便是......
連忙松開手,腳步匆忙的離去了,背影踉跄,不小心踩空了臺階,險些跌倒,穩住,還是着急忙慌的小跑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