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天下午,春風在畫廊安靜地看書,書裏都是當代一些有名畫家的作品。

遠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一會兒人聲傳來,“那個人是不是徐春風啊?我好像在雜志上見過他唉,說他是當代印象畫派的新銳大師呢,他在法國好像很有名的。”

“是嗎?”

“應該不會看錯,他長得很幹淨秀氣的…”

“你們來看畫?”春風放下書朝她們走去,兩個打扮時尚的姑娘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呃…你們…”

“啊,對對對,我們來看畫的。”其中一人回過神來,拉着另外一個往展覽區方向走。

“看到沒?近距離看是不是更加震撼?”

“花癡!”

“切,不知道剛才誰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要不是我拽你走,你給我丢盡人了都。”

春風的手機響起,是張進。

“春風,你搬進公寓了?我給你找的那個公寓?”

“是啊,今天上午才搬過去,怎麽了?”春風問。

“哦,沒事沒事。”張進一咬牙,繼續問,“春風,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住啊?”

“嗯?”

“是這樣的,住這兒離咱們工作的地方比較近嘛。而且,我可以付一半房租的。你不在的時候,我可以打掃衛生,看家,多好啊!你下個月就要去雲南了,房子沒人住不好。嘿嘿,說實話,我行李都提過來了。”張進叽裏呱啦說了一堆,無非就是想讓春風讓他住進去。

“好吧。”春風不好意思拒絕他,而且他說的句句在理。

“春風,你真是太好啦!你是我的大恩人吶!”張進在屋子裏手舞足蹈 ,“對了,我和你住在一起這事兒,你誰也別告訴啊!”要是讓路平遠知道就麻煩了。

“可是…”

“春風,你最好了,一定保密啊!”

“可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啊!”春風無奈,“我不說,但是不保證別人會發現。”

“再說吧,先不管那麽多。我先整理整理東西,完了我就去畫廊。”挂掉電話,張進哼着小曲兒開始整理東西。

春風一臉糾結地坐到沙發上,怎麽辦?雷耀陽肯定是會知道的,他會同意自己和張進住一起嗎?

整個下午畫廊裏人來人往,有拍照的,有買畫的。張進忙得不亦樂乎。

“哎,那邊兩個,禁止拍照啊!”

“您好,要看看畫?裏面請。”

“純聊天的不要在這裏逗留啊!”

“哎呀,累死我了。春風啊,你說我們這地兒是不是有點不太大啊?要不我們再開一個?”關了門,張進和春風并排走着。

“嗯,你看着辦就好。”真是什麽都不操心,只管畫畫。張進在心裏佩服自己的經營管理能力,一路得意。

“哎?我們是不是該吃了飯再回去啊?”

“好。”真是惜字如金啊。

“那我們就去近一點的店裏吃吧,回去再做飯太麻煩了。”張進兀自說着,“不過也不能總在外面吃,還是要自己做才行。要不吃完飯,去超市買點東西吧,還有明天早上的飯呢。”張進已然過起和春風兩個人的小日子來。

兩人吃完飯,去超市買東西。春風推着車,跟着張進走。張進買了一路說了一路,“買一袋土司吧,再買點蔬菜,黃瓜啊西紅柿什麽的,再來點果醬,還要買雞蛋…”

就在張進選好果醬放到推車,準備轉身走的時候,路平遠的臉一下映進他眼裏。他神色慌張,不知該說什麽,幸好,路平遠先開口了,“春風,你也買東西?”

“啊,路大哥。”春風一開始沒注意到他,因為前面有一個張進擋着視線,“你也來這兒,好巧。”

張進此刻腦子轉的飛快,恐怕不是那麽巧,或許他已經跟了他們好久,只是誰都沒有發現。糟了糟了,他要是知道自己跟春風住在一起可怎麽辦。

“這位是?”路平遠看了一眼張進,又看向春風。

“哦,他是我一個朋友…兼經紀人,在法國幫了我很多。叫張進。”春風又朝張進介紹,“這是路平遠,一個朋友。”

“你好。”路平遠伸出手,張進也伸出手,心裏暗罵,裝的還挺像。路平遠眼裏火花直冒,張進的血液頓時降至冰點,“沒事兒可以去我那兒看看,自在雕塑。”說完一臉燦爛,松手拍拍張進的肩膀。

“好好好,一定去。”張進嘴上應着,心裏直呼慘了。

“那我先走了,你們接着逛。”路平遠沖春風說,嘴角不忘挂着微笑。

“哦,好。”春風說完,路平遠轉身走了。其實路平遠的背影上方有一團火。

春風和忐忑不安的張進買完東西往回走,一路上人煙稀少,只有霓虹燈閃着光,裝點着各個工作室。

電梯門開了,雷耀陽微微扭頭用餘光看到春風和張進,他在這兒等了一會兒了,卻看到提着東西的兩個人。目光稍斂,臉色一沉。還是忍不住開口,“春風!”

“耀陽?你怎麽過來了?吃飯了沒?”春風擡頭看他,熱切地問。

“吃過了,不過,沒怎麽吃好。”雷耀陽看着春風身後的張進,眼睛一眯。

“那你快進來,我做給你吃,正好我們今天買了點東西。”把手中的東西自然地交給耀陽,拿出鑰匙準備開門。“只能做點簡單的。”

雷耀陽幫忙把東西放進廚房,春風接了一杯水給他,讓他坐在沙發上休息。

廚房裏,張進一邊給春風遞蔬菜,一邊把剩下的東西放進冰箱裏。兩個人的身影無比刺眼,雷耀陽開始喘粗氣。不和我一起住,倒和這個張進一起住。這個張進每天看着春風,吃着春風做的飯,工作在一起,不工作了也在一起,啊!他會瘋的。

不一會兒,春風端着番茄意大利面出來,香味四溢,雷耀陽咽了咽口水。看到春風穿着紅格子圍裙給他擺叉子,他更是覺得自己餓得不行了。

“看什麽?快來吃吧。”雷耀陽傻傻地坐到餐桌旁,“吃完面有點幹,只能喝水了。你先吃,我去給你接杯水。”

“別走,坐下來…陪我。”雷耀陽咕哝着說了一句,春風只好笑笑坐下來。雷耀陽卷了一叉子面往嘴裏送,享受着吃完,接着說,“我和你住在這裏行不行?”

“可是…這裏離你工作的地方很遠,而且,我已經答應張進搬進來住了。”

“可以讓他再找房子嘛。”見春風皺起眉頭,又趕忙說,“要不我給他找,就在附近,等找好了,讓他搬出去,行不行?”雷耀陽顧不得吃面,看着春風。

“好吧。我到時候和他說說,雖然這樣真的不太好。”聽到春風答應自己,雷耀陽把卷好的面讓春風吃,春風害羞地低頭,然後吃了,他得意忘形的又卷了面,送到自己嘴裏,番茄的味道彌漫唇齒,真香啊!

張進回自己屋裏就琢磨着,這裏恐怕呆不下去了。今天在超市裏碰到路平遠,看着他表面不動聲色,其實在心裏早就将自己千刀萬剮了。

張進躺在床上思考着,當務之急是先找房子,他可不要再回去聽父母成天叨叨他,說他不務正業,不交女朋友。他們只知道讓自己踏踏實實找份工作,最好是國家公務員之類,安安生生找個對象,結婚生子,就這樣一輩子。可是,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像現在這樣驕傲過,可是他說什麽,父母都不會懂。

他心煩地走出屋,想去冰箱裏拿飲料。開門走了兩步,看到春風和他表哥在廚房刷盤子。具體說是春風一個人在刷,他表哥在一旁看着,兩個人不時沖對方笑笑,刷個盤子怎麽這麽膩味?張進困惑着,又不好意思去拿東西,好像會打擾人家談情說愛似的。談情說愛?天啊,這可不能亂說的。他連忙蹑手蹑腳地返回自己屋裏,躺在床上繼續心煩。

突然響起的手機把張進吓了一跳,看來電顯示,路平遠。果然,一個晚上都不讓他住。他簡單收拾了一下,走出房間,朝春風和雷耀陽打了聲招呼,對春風說今晚家裏有事,就不在這兒睡了,又沖雷耀陽點頭示意,開門走了。

張進踏進工作室就開始大聲抱怨,“我說路平遠,你至于嗎?啊?我這今天剛搬進去,一宿都沒睡,你把我喊過來,你有沒有一點人性啊你?我才和春風住一晚上,你瞅瞅你那張死人臉,春風和他表哥住了十年了,你能把人家怎麽着?啊?你倒是說說!”張進拿了水杯就去接水,喊得嗓子疼,喝點水潤潤。

路平遠本來做好了準備,無非聽他抱怨幾句,可是越聽越不是滋味。春風和雷耀陽同床十年,他能把雷耀陽怎麽着,是啊,能怎麽着。他拿着刻刀的手瞬間變得無力,刻線清淺,毫無生氣。突然,眼睛裏一絲冷光閃過,攥着刻刀的左手明顯用力,右手拿着小錘認真地鑿。

張進拿着水杯走近路平遠,氣急敗壞地沖他說,“你說句話行不行?我一個人唱了半天獨角戲。”他拿起旁邊的刻刀一個個看,“你可得補償我,給我找套房子,我必須住在798區!”

“春風一個人在家裏?”路平遠沒看他,手裏繼續忙着。

“不,和他表哥。不知道他表哥今晚會不會陪他,我出來的時候,他倆正坐在沙發上喝茶。他表哥一點走的意思也沒有。哎,我說,春風他表哥是不是對春風太好了點啊,我怎麽覺得那麽不自然啊。沒有表兄弟的關系是那樣,感覺很奇怪。”張進想着他們在廚房的畫面,又想到他們在巴黎的事,“總之,很奇怪。”

“我盡快給你找房子,在找到之前,你只能回家住。今晚你委屈一晚,住在我工作室。”

“不委屈,在找到房子之前,我一直住你工作室,我不回去。”

“至于嗎?有那麽好的爹媽,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路平遠嘲弄着張進。

“哎,一言難盡。自從上次我欠下你,我在我爹媽眼裏就是個不省心的孩子。不說了不說了,我洗漱洗漱準備睡覺,你也趕緊回去吧!”張進打了個哈欠,“要不?我住你那吧,你那挺好啊!”

“癡心妄想。”路平遠扔下刀,轉身就走,“別忘了鎖門。”

張進看着路平遠的背影,默默哀怨,不就是高中打架的時候,你替我挨了一刀,我還真還不清了這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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