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美人蛤蟆
夏安升為副主事,不必再整理庫房。一院分了間屋子給他和白副主事合用,他倒更喜歡待在自己屋子裏做事。何管事自不會管,胡主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慶圖主事還沒上任,所以夏安随意許多,有時一天不出屋子也無人敢嚼舌。
那日他把王爺轟走之後,王爺再沒來過,已經三日。夏安心裏煩悶,一連幾次筆下失誤。
“副主事。”何管事身旁伺候的方宇叫門。
“何事?”夏安起身,将門打開。
方宇神情激動:“聖上賜下豐厚的賞賜,宮裏的大太監已經往聽風院去了,管事叫你與他同去聽風院等着領禮單。”
王府如今很是拮據,宮裏的賞賜就是最大的收入。不僅方宇激動,夏安聽了也是開心。
何管事已經等在正廳,見夏安還穿着二等小厮的衣裳,不由皺眉,責罵道:“那日不是見你去華嬴院領了單子和月銀麽,為何還不做件正經的衣衫穿?”
坐在一旁吃茶的胡主事開口替夏安說話:“管事您不知道麽,前幾日王妃因為咱們的禮單受到了驚吓,王爺為了安撫王妃,答應給王妃做三百件不重樣的衣裳,王妃借機會,已經把內院外院的裁衣房控制住了。內院上了多少新管事,王妃自然先給他們做,夏安可等着吧。”
三百件不重樣的衣裳都是借口,大夥心裏都明白,王爺這是把王府制衣大權給了王妃。制衣權雖不大,可王爺連外院的裁衣房也一并拱手相送了。以後外院庫房的布匹,制衣的經費,王妃就有權插手了。
夏安恍然大悟,他之前一直疑惑,為何禮單出血一事竟如此簡單的解決了。雖說處死了兩個主事,但畢竟是他和白蘇經手,使王妃受到了驚吓。按理說,只是兩個奴才,管他是主謀或是幫兇,就該殺了洩憤。更何況王妃都親自出馬要害他,怎麽也不該如此輕易的放權給總管審案啊。并且在事後,也沒再追究他的罪責。
“別說了,咱們快走吧。”何管事搖頭道。王妃的勢力伸到外院,他們阿堵院多多少少都會受到影響。
三人駐足在聽風院外等候,明軒院的管事帶了好幾個身強體壯的小厮在另一側等。許久,宮裏的人才出來,總管出來相送。
“你也勸着些,咱家聽說七王爺很疼惜你,你是一府總管,王爺想不到的,你多替他想想,有什麽不該做的,你冒死也該勸谏。”領頭的大太監白面無須,看起來跟總管關系挺不錯。
許卿睿言道:“奴才省的,多謝公公提點。”
“你跟咱家提什麽奴才不奴才的,莫不是分開這許多年跟我生分了。”大太監拍拍許卿睿的手說道:“咱家總跟皇上争取來王府,為的還不是看你。”
許卿睿低頭說道:“我知道公公對我好,當年也是公公開恩,我才沒被送去淨身,做了少年侍衛。公公的大恩我不敢忘,若有什麽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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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大太監打斷許卿睿:“算了,你這孩子犟的很,咱家不與你多說了,你自個保重,照顧好王爺。”
許卿睿堅持要送大太監到府外,一行人漸漸走遠。聽風院走出來一個王爺的貼身小厮,對兩院人說道:“王爺宣你們進去。”
衆人急忙收神,彎着腰進去,先是請了安,聽到王爺叫起之後,又是謝恩。跟在最後面的夏安趁衆人伏地叩首時,偷偷往上瞧,就見王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王爺立在桌前,逗弄一只鹦鹉。随手把放在聖旨旁的禮單扔給何管事,叫他與明軒院管事抓緊把賞賜收拾好。
明軒院查點完賞賜物品,便告退,将東西擡走造冊入庫。何管事一行人也要退下,就聽王爺說道:“阿堵院是又換了新主事了麽?”
沒有問明軒院的人話,他們便退到院裏等。何管事怔了會,才拉出夏安來,讓他給王爺請安。“這是新升任的副主事夏安,制作禮單可是一把好手。”
“是麽,那想必畫畫不錯喽。”
夏安有不好的預感,垂着頭不說話,被何管事大力往背上一掐,疼的他龇牙。“是,奴才會畫畫。”
“很好,正巧本王要畫一幅美人圖,昨天府裏的那個畫師畫的太爛,本王已經将他斬了,今天畫師們都告假,那就由你來畫吧。”容離逗弄綠毛鹦鹉,那鹦鹉便叫道:“斬了,斬了,不好,斬了。”
胡主事念着夏安為慶圖說話的情分,站出來請求道:“王爺,夏安對人物畫并不擅長,可別讓他掃了王爺的興致。依奴才看,還是請府裏的畫師來畫吧。”
“怎麽,本王要誰畫個畫,還用你胡大主事來多嘴。”
胡主事忙跪下請罪:“奴才不敢,求王爺恕罪。”
“恕罪?”容離勾起嘴角:“想得美,來人,将胡……”
“王爺。”夏安急道:“奴才雖技藝不精,但原為王爺效力,還請王爺饒恕胡主事。”
“嗯,除了,那什麽副主事,你們都下去吧。”容離裝作想不起夏安名字的樣。
待人一走,容離勾勾手指,叫夏安上前。夏安不樂意,仍跪在地上不動彈。容離偏頭對身邊伺候的小厮道:“追上去,把那個胡主事拉到刑堂上烙鐵。”
夏安只得起身,乖乖地走過去。
容離便改了吩咐:“去,把筆墨紙硯準備好,讓我們的夏副主事大展才華。”那小厮是容離的心腹,知道他對夏安的那點心思,抿着嘴準備好筆墨,徑自退下了。
夏安仍低着頭,容離卻瞅見他還撅着嘴,惱道:“你是不是還沒算清帳,好,好,咱倆今天就算個清楚。”
“是你先強吻的我,對吧,所以你先錯了。後來你對我又是抹眼淚又是蹭鼻涕,是不是,還是你錯了。再然後,不分青紅皂白,對我就是一陣罵,看,還是你的錯。你說,你憑什麽還生我的氣?”
夏安擡頭回嘴,條理分明:“是王爺先背離朋友之義,對我動了那種心思,是王爺的錯吧。後來王爺又使壞整我,害我一天憂心忡忡,還是王爺的錯吧。再然後,我指出王爺的錯,王爺不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反過來指責我,真是大錯特錯,錯的離譜。”
容離說不過他,更惱:“你,你放肆。”
夏安最怕他擺出王爺的譜兒來,當下又不敢擡頭了,只一個勁兒的聳肩抽鼻子。容離最怕什麽,夏安哭呀,只好軟下語氣來:“好了好了,既然我們倆都有錯,那就平了吧。我就不生你的氣了。”
“好吧。”夏安自知理虧,一口答應了。畢竟他強吻的罪過肯定要超過王爺使壞的罪過啊。
“擦擦眼淚,堂堂男子漢有點擔當,別動不動就哭鼻子。”容離不耐道,卻在下一刻看見夏安擡起的臉笑容燦爛,一點淚光都沒有,立刻跳腳:“好啊,你敢騙我,今天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本王的厲害。”
“站好了。”容離慢悠悠地磨墨。
夏安頂着一只巨大的金蛤蟆,手臂酸痛,苦着臉哀求道:“王爺,你會畫畫麽,還是讓我來畫吧。我看過許多美人圖,畫的保證漂亮。”
“你看過很多美人圖?”容離陰測測地重複。“微黃。”方才準備筆墨的小厮開門進來,聽容離吩咐道:“庫房裏挨着這只金蛤蟆放的,是不是有一條盤旋的金蛇,你看挂在夏安脖子上正好不?”
微黃忍着笑,答道:“奴才瞧着正好。”
“王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騙你了。”夏安脖子上挂着條手臂粗的金蛇,頭頂着兩個盤子大的金蛤蟆。上半身不住搖晃,無法立穩。
“別動,你這麽晃來晃去的我怎麽畫。”容離威脅道:“你再晃,我叫人連何管事一塊打。”
“你打吧,我實在扛不住了。”一個時辰後,夏安的胳膊脖子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容離大叫:“別動,敢放下我就扣你月銀。”渴望自由的夏安老實地又站了半個時辰。
容離放下筆,拿起畫吹吹,得意道:“好了,你過來看看。”夏安馬上癱在地上不動彈了。容離笑眯眯走過去拿畫給夏安瞧:“欣賞一下本王的墨寶。”
“王爺,美人蛤蟆與毒蛇,如果你執意要題這樣的名字,可不可以在美人和蛤蟆兩字中間點上一點。”夏安有氣無力的建議道。
容離搖頭:“本就是一只美人蛤蟆呀。”
取笑夠了,容離抱起夏安放在軟榻上,給夏安揉胳膊。“主事之位怎麽樣?”
夏安挑眉問:“王爺,是你讓我坐上主事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容離眉挑的更高。
夏安認真言道:“王爺,與你相交,本就是我高攀了。我只是感于王爺待我好,并不想借着王爺的勢力獲取什麽,請王爺明白這一點。我有手有腳,可以憑自己的能力過的更好,這也是我僅剩的尊嚴了,還請王爺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