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1
雷聲悶悶, 雨滴嗒嗒，愈演愈烈，沒有絲毫要退卻的趨勢。
河壩也因為承受不起雨水積累的壓力, 接二連三地崩潰、決堤。
洪水如猛獸, 一波接着一波，來勢洶洶, 以致一些低矮的房子被淹于其中，白茫茫的一片随着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着……
唐紀岩來到窗戶旁就看到了這越來越大的水勢和愈來愈高的水位, 以及還有站在高處喊叫的人。
他心下驚駭, 為不知在何處奮戰的父親擔憂, 也為外面那些人擔憂。
但他還小，不能做什麽，只能祈禱救援的人來快點。
而且父親将他安置在戰友家屬這裏, 走之前千叮咛萬囑咐讓他不要出去冒險。
收回目光，看到樓下不遠處停着一輛車，隔着雨簾，他看不真切裏面有沒有人。
不一會兒, 被淹沒的地方越來越多。那輛車即使停在較高的地方，現在也面臨危險了……
小沛沛不知道自己暈過去了多久，她只覺得周圍在輕微搖動, 仿佛漂浮在海面上，這種不踏實的感覺很快就讓她驚醒了過來。
昏過去前的記憶襲來，她猛地往窗外一看，瞳孔驟然一縮,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爸爸媽媽！
外面竟都被淹沒了，連同她腳下的這個地方。
而她之所以感到搖晃，是因為洪水沖擊着車子，不等她反應，那水位已升到車窗的位置。
小沛沛頓時很驚慌、恐懼，她焦急地拍打車窗，哭喊着求救。
畢竟還小，遇到這種事就失去理智的她沒有想到打開車窗，只是一味地害怕哭泣，等到她本着求生的本能哆哆嗦嗦的想要打開的時候，水已經浸了上來。
而因為沉重的壓力，這時候再想打開已然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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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大水從四面八方湧來，覆蓋着整輛車，車裏漸漸被黑暗籠罩，外面的水見縫插針的擠進來，強大的窒息感撲面而來……
于沛沛害怕極了，她哭着、喊着，直至聲音嘶啞都不曾發現。
她也仍不停地拍打着玻璃窗，掙紮着，內心充滿着絕望與恐懼——
唐紀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直盯着那輛車不放，明知道不會有人傻傻的待在裏面等死。
漸漸的，又高了，水又漲了，浸過那車胎到達車窗了、、、
可是，等等，他看到了什麽？
随着雨勢衰微，他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看到了裏面正在拍打的兩只手。
彼時他雖然小、雖然頑劣，但內心卻充滿着軍政世家所傳承的正義感和責任，而且也是個小男子漢了，不可能見死不救。
于是他不顧屋子女主人的阻攔，飛快地跑下樓，趕往門前不遠的那輛車。聰慧的他走之前還不忘帶了一根鐵棍。
十二三歲的少年，因着家庭的關系，就已經在軍營裏訓練過了，自救、游泳等基本技能是必不可少的項目。
等到他來到車邊，水已經淹到了車窗的一半。
時間就是生命，唐紀岩毫不猶豫的直接敲碎了那扇窗，水瞬間争先恐後的湧了進去。
裏面的于沛沛蜷縮着身體，已經沒有力氣再掙紮，嘴裏只發出微弱如貓咪叫的聲音，被突然流進的水沖到，她整個人更加顫抖。
“別怕，伸出你的手，抓緊我！”
在她以為自己就要被黑暗覆蓋的時候，她聽到一道宛如天籁的聲音，那聲音帶着滿滿的力量與安全感，讓她在絕望之際看到了希望，讓她身陷黑暗的囹圄之時看到了光亮，讓她在恐懼之中莫名的安下了心……
她飛快地伸出手握住了從窗外遞到她面前的那雙手，那一刻，她仿佛抓住了全世界。
握到了裏面那人的手，唐紀岩馬上将她拉到窗口，“我在外面拉着你，快爬出來。”他朝裏面的人開口。
“嗚嗚……我的腿動不了……”于沛沛驚魂未定，仍舊滿臉淚水。
眼看沖堤而出的水越來越猛，眼看整輛車就要被水充斥，唐紀岩屏住呼吸，潛入水中雙手環住車內小人兒的腰，将她抱了出來，然後夾着她游向他來時的地方…………
直到來到樓層高處，來到安全的地方，懷裏的人仍然緊抱着他不放，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別怕了，沒事了！我們已經安全了。”唐紀岩輕拍着懷中女孩兒的背，安撫道。
于沛沛睜開雙眼看到身邊的環境，再看看眼前的人，哭得紅腫的眼睛立刻又湧出了淚水：“嗚嗚——大哥哥，爸爸、媽媽……快去救他們，他們在水下，快去……嗚嗚我要爸爸媽媽……”
看着懷中精致粉嫩如瓷娃娃般的小人兒哭得那麽可憐，唐紀岩心裏也跟着難受。
“小妹妹，乖，閉上眼睛睡一覺，爸爸媽媽很快就回來了。”
“真的嗎？”緊揪着他胸前的衣服，于沛沛淚眼朦胧，惴惴不安的尋求一個肯定、一個保證。
“嗯，有哥哥在，沒事。”
………………
将手中握着的小平安袋攤開在手掌，唐紀岩無聲地笑了。
原來如此，原來是她。他終于明白那次醉酒于沛沛無意間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了！
好巧啊，原來是你，慶幸是你，小魚兒。
拇指摩挲着上面繡的他的名字，唐紀岩握着它抵在胸前，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喜悅。
這個平安袋是奶奶在他很小的時候給他求的，那些年他一直待在身上，那年見那個小女孩兒可憐，也是為了安慰她，分別之際，他将它挂在了她的脖子上，願她未來更好。
畢竟，一夜之間，失去了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人，她得多難過。
而且或許是他将她從死神中拉回來的緣故，那時候的她一刻都離不開他，極度的依賴他，不願意和他分開，不得已，他将這個平安袋給她，并跟她說将它帶着就是帶他在身邊，他會保護她……
小魚兒，我都明白了，我都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唐紀岩現在很激動，迫不及待想要馬上見到于沛沛，将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她，告訴她一切。
這時候，他真的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從小時候的那場偶然起，如今的每次巧合，都是命中注定。
包括他對她的喜歡，除了被她吸引之外，或許冥冥之中還有命運的牽引——
“小唐？你蹲在這裏幹嘛？”
正當唐紀岩還在回憶之時，五十幾歲的民宿老板娘急急地走上來，拉着他就走：“快！跟我走！出事了！”
“怎麽了？”唐紀岩一頭霧水。
“你是認識于澋兄妹倆的是吧？”
“是，他們怎麽了？！”聽到于沛沛他們有可能出事，唐紀岩忙問道，臉上則是毫不掩飾的焦急和擔心。
看他反應過大，老板娘心裏也期望事情沒那麽嚴重，她安慰他：“別急，或許不是他們那個地方呢……”
“請告訴我，到底怎麽了？！”唐紀岩心裏一陣心慌，迫切地追問着。
“唉——那兩個娃兒跟着我們這的木材商去的那個山頭，發生了山體滑坡！不知道他們……哎！小夥子，你去哪啊？”
唐紀岩聽到山體滑坡這幾個字，腦子轟然一片空白，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不等老板娘說完，他就飛快跑下樓要趕去那邊。到了大門，卻不知路在何方，于是他又跑回去拉着老板。
“快！帶我去沛沛那！帶我去發生滑坡的那個地方！”
“哎、哎，小夥子，冷靜點！你不能貿然而去，有危險啊……”民宿老板拉住他，阻止他一時沖動而忘記自己的安危。
唐紀岩卻什麽都顧不了，一心想着他喜歡的人陷入了困境之中，像小時候一樣讓人心疼。
“不！沛沛還在那，她還在那啊！她現在一定很危險，她一定很害怕——”
“你得和救援隊一起去啊，太危險了！”老板還算冷靜地跟他說，之所以還能鎮定，那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
在他們這裏的西南山區，這些災害司空見慣。
“對，對，救援隊！”似是老板的這句話喚回了唐紀岩的一絲理智，他快速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大哥，快把我聯系幾個人，我要去救她！”
“……我媳婦兒……等我回頭再跟你解釋，快點。”
唐家大哥是軍人，在這邊軍區有戰友，很快，唐紀岩就和幾個士兵趕往發生山體滑坡的地點。
小魚兒，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要好好的！
我還沒有跟你澄清誤會，還沒有告訴你我想起了小時候的事，還沒有真真切切的跟你說一句‘我愛你’，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好多事和你一起做……
小魚兒，等我，我來找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