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學會了嗎

第36章 學會了嗎

為什麽騙她?

符鐘舟不敢直視許寉的目光,摸索着把眼鏡戴上。“江晶很适合做朋友,但是她談起戀愛來就沒專心過。”

“你怎麽知道她要跟我…談戀愛?”許寉沒有起疑,語氣裏反而有些認真請教的感覺。

“問那麽多幹什麽,”符鐘舟直接結束了這個問題,“趕緊回宿舍,別被宿管抓到了。”

兩人在小區門口停下來,在一盞昏暗的路燈下相對而立。相處這麽久,許寉也不再冷着臉看他,暖黃的光線下是一副真誠又有些瑟縮的眼睛。

許寉後退了一步,眼睛隐在眉弓的陰影裏。

“那……我走了。你也早點回家。”

“嗯,晚安。”

“…晚安。”

兩人道過晚安便分開了。符鐘舟沒忍住轉頭往後看,遠遠看見許寉的背影,一只手插在褲兜裏,一只手把耳機塞進耳朵,書包被他單肩背着,在身後随着他的步伐晃悠。

他就這樣愣愣地站在小區門口的路燈下,看着許寉漸漸走遠,穿過滿是煙火氣的大排檔和蕭蕭樹葉,最終消失在黑暗裏。

他想,他真的完了。

他拎着書包穿過寂靜的小區,回到自己家裏。客廳的時鐘指向晚上十一點四十,符鐘舟換完鞋進門的時候,符爺爺正準備關燈睡覺。

“回來了?”符爺爺正坐在床邊捶腿,“來給我捏捏。”

符鐘舟進了他的房間,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跌打藥的味道。他蹲下來把一旁的藥抹在爺爺的小腿上,給他來回揉了一會兒。

“昨天跟着小區裏的幾個朋友去爬山,應該是走路太累,今天疼了一整天。”符爺爺雖然嘴上說疼,但還是強忍着疼痛,故作輕松地和符鐘舟閑聊。“最近學習怎麽樣?感覺話都變少了,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不是,”符鐘舟坐在床沿低頭給他揉腿,“您別擔心了。”

“那是怎麽了?”符爺爺俯身小聲問他,“還是小妍的事?”

“……還是,看上別的什麽人了?”符爺爺啞着嗓子笑起來,“一整天魂不守舍的,天天往外頭跑,肯定是有情況。”

“沒有,”符鐘舟故意撒開手,“您再問我就不揉了。”

他爺爺年輕時是個大學教授,聽奶奶說,是那種說話溫柔長相斯文的人。也不知怎麽,老了之後越來越幼稚了。

“好,不問了不問了。”符爺爺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那我們來說說,明天早上吃什麽?”

“面。”符鐘舟簡短地回答。他深思片刻,突然開口:“爺爺,問你個事。”

“什麽?”

他組織了一下措辭,“你覺得,兩個男的,可以在一起嗎?”

他手上的動作停了,擡頭看向老人布滿皺紋的臉。符爺爺的表情很嚴肅,堆砌着皺紋的手在下巴銀灰色的胡茬上摸了摸。

“舟舟,你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問題。”他緩緩開口,“你問‘可以在一起嗎’,指的是要得到誰的許可?”

“喜歡誰,跟誰在一起,這是兩個人兩情相願的事,不應該有別人插手。”

“兩個人在一起總要遇上一些阻力,當你面對這些的時候不應該請求別人的許可,而是自己堅定自己的決定。”

老人說着說着,又開始回憶自己的往事。“你奶奶當時是我的學生,她和我結婚,當時多少人反對?我的學生、家人、同事,都看不起我們。但是我們明白自己沒有做錯,自然不會理會那些斥責。”

“舟舟,我不知道你具體是在顧慮什麽,但是我希望你過得開心就好。”

符鐘舟的耳尖有些紅,于是低頭繼續給他按腿。“不是我,是我兩個朋友。”

“是你也沒關系,”符爺爺哈哈大笑起來,“以後有兩個孫子給我按腿,也不是不可以。”

這話說得實在太形象,符鐘舟想象着許寉給他家老爺子揉腿捶背的樣子,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或許他應該勇敢争取一下,無論許寉對他有沒有意思。

只不過是為期一周的設計課而已,許寉就覺得自己和符鐘舟失去了幾乎一切的交集。他不是一個主動的人,要是符鐘舟不給他發消息讓他幫忙帶飯,他可能猶豫一周都找不到去見他的理由。

因此兩人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幾頓飯的時間。再加上設計課作業實在太多,許寉也抽不出太多時間去找他。有時候中午過去送飯,還能碰上葉志澤。

許寉看着符鐘舟畫上的莫裏哀一點點成型,逐漸變得栩栩如生。有時候他們連交流都沒有,符鐘舟畫畫,他就看他的畫。

符鐘舟畫畫的時候有一種難以言表的魅力,他的每一筆之下都是理智的思維,多方面的考量。一張畫畫下來,他甚至沒用一次橡皮擦,有種全盤掌握的自信。

然而許寉不知道的是,每當他從地下室離開,符鐘舟便立刻掏出手機求助葉軍師。

【舟:到底要怎麽追啊!!毫無頭緒!】

【葉:堂堂譯美門面,居然不會追人?除了要他給你送飯,就不能主動出擊嗎?】

【舟:太難了!】

【葉:怕什麽!你這麽帥,遲早掰彎他!】

【舟:可我也是剛彎沒多久……】

【葉:服氣。抱拳.jpg】

符鐘舟煩悶地關了手機,繼續沉思該怎樣主動出擊。

許寉可不知道他這些心思,他只當符鐘舟在疏遠他。想來這也正常,當時兩人關系親近是因為符鐘舟在這裏沒有別的朋友,但現在複讀生大部分都來報到了,符鐘舟人緣那麽好,肯定有不少人圍着他轉。

既然符鐘舟沒來找他,他也就不去打擾。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整整一周,等到第一輪設計課結課,符鐘舟才搬了回來。

他搬回來的那天正好是色彩課開課。許寉正俯身整理新買的果凍顏料,一盒一盒地撕開包裝,弄了一手的五彩斑斓。

他擡頭給符鐘舟一個“還知道回來”的眼神,就埋頭幹自己的事兒了。

符鐘舟回來後好像更加撩人不自知了,許寉全當他是在地下室悶出來的。

“怎麽,因為沒有同桌,感覺空虛寂寞冷了?”符鐘舟放下東西,蹲到他身邊看他拆顏料包裝。“要不要幫忙?”

“別動。”許寉冷冷地制止他,語氣裏帶了點兒賭氣地成分,“我自己來。”

色彩老師是個長發帥哥,學生們不知道他的全名,都叫他陸老師。陸老師坐在前面悠閑地翻色彩資料,給學生們一個小時打理新顏料。

符鐘舟自己的顏料用的是舊的,拿出來噴點水直接用就行。他閑不住,就蹲下來幫許寉。他的動作很娴熟,捏起一個角就能把包裝完整地掀下來。

許寉見他沒幫倒忙,也就沒有阻止。兩人合力,很快就弄得差不多了。到最後,兩只手都不約而同地放在白顏料上。許寉一愣,就見符鐘舟率先拿了起來。

“我幫你拆。”

然而這盒顏料好像要和他作對似的,撕了好久也撕不下來。符鐘舟把盒子拿出來握在手裏,使勁一撕,顏料居然毫無征兆地噴了出來。

許寉甚至都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麽,就見白色的液體濺了符鐘舟一手。他驚慌地擡起頭,發現符鐘舟的下巴和脖子上都沾上了。

或許是因為剛才的動作太用力,或者是因為這盒顏料本身的問題。但現在這些通通不重要,許寉覺得最有問題的是他自己。

哪怕今天“一飛沖天”的顏料換個顏色,他也不至于衆目睽睽下滿腦子黃色廢料。

“抱…抱歉,”符鐘舟也有些尴尬,“等會把我的那盒白顏料賠給你。”

許寉有些氣惱地抽了兩張紙,胡亂在他手上擦。“不用,你下次別動我顏料,求你了。”

符鐘舟的手真的很好看,許寉暗自心想,他很少見到畫畫的人手能這麽好看。衛生紙勉強擦掉了那些液體,卻不可避免地留下一道道殘留的痕跡。

“……你身上也有。”許寉猶豫着要不要他自己擦,就見符鐘舟一把握住了他拿紙巾的手。

“在哪裏,我看不見。”

許寉暗罵一句死直男,耳朵卻不争氣地紅了。他的手被符鐘舟抓着,在他的下巴和脖子上擦拭。他可沒留着勁兒,狠狠摁着使勁擦,顏料擦掉了,脖子上卻紅了一片。

“嘶,輕點。”符鐘舟的眉毛皺了皺,終于放開了他的手。

許寉無比慶幸當初自己選了個角落的座位。要是坐在顯眼的位置,他不保證別人看了剛才一幕不會胡思亂想。

即使是這樣,剛才符鐘舟說“輕點”的時候,前排的戴依依還是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

“就你矜貴。”許寉冷冷地哼了一聲,把紙巾揉成團想找個地方扔了,才發現沒有垃圾桶。

有同桌當工具人,不用白不用。許寉扔給符鐘舟一張畫廢了的速寫紙,“幫我折個紙盒,裝垃圾用。”

符鐘舟好奇地挑挑眉,“你不會折紙盒?”

“不會怎麽了?”許寉有些不服氣。他從小就在折紙這方面缺根筋,連最簡單的紙飛機都不會折。

“好吧,”符鐘舟把手裏的速寫紙折起來,“你看着,我教你。”

他把紙裁去一截,疊成方形,像教小孩似的字正腔圓地說:“首先,我們需要一張正方形的紙。”

“然後對折……”

他的動作很慢,修長的手指捏着那張有些髒的速寫紙,紙面在他手裏翻飛變形,最終變成一個紙盒。他似乎是想炫耀技巧,還特意折了個有花邊的。

符鐘舟把紙盒放到他手裏,還端着播音腔笑眯眯地問:“親,學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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