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裴浩直接扒開大大的車窗,将東西從窗戶上投進去後自己也爬進去,然後伸出手拉蘇婷婷:“從窗戶上快!”
蘇婷婷:“……”太不雅觀了,她不願意。
霍海洋眼睛一亮,這個辦法好,他很支持,于是霍海洋二話不說直接從後頭抱起她,幫助蘇婷婷從窗戶上爬進去。
裴浩和蘇婷婷進了車,趕緊占座,旁邊的人不樂意了:“你們倆人占三座?”
“我們三個人!”蘇婷婷一指從車門從容上車的霍海洋。
那人不服氣:“先到先占,他來晚了,你把東西給我挪開!”
蘇婷婷還想吵,霍海洋已經擠過來:“算啦算啦,讓他坐吧,我和裴浩換着坐。”
這年頭汽車也沒有超載一說,人全上來後,過道裏都擠得滿滿的,車才慢慢發動。
車座兩輛挨着,一排四個座位,中間一個過道;第五排從窗戶往左數,分別坐着蘇婷婷、裴浩、過道站着霍海洋,再然後就是剛才搶座的那個人、路人甲。
等汽車行駛到距離西河生産大隊還有三十裏路的時候,霍海洋踢踢裴浩:“讓座!”
他站的腿酸。
裴浩也守承諾,立馬起身讓霍海洋坐。
霍海洋早就看裴浩挨蘇婷婷坐着不順眼,這下心裏美滋滋:“婷婷,磕點葵花籽?”
旁邊那個搶位的小青年落座就掏出一把葵花籽磕個不停,有幾片瓜子皮還吐到霍海洋鞋上。
霍海洋忍了一路,現在坐下來了,就慫恿蘇婷婷掏出葵花籽,他要吐回去!
蘇婷婷也坐的無聊,聞言立馬想起來自己上車前還買了葵花籽呢,立馬翻包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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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掏出一把抓給霍海洋,這時候汽車“咣當”,估計軋到了坑裏,車裏的人全晃了一下,蘇婷婷手裏的瓜子撒出去一半。
裴浩得虧扶住了椅背,要不得摔倒,不過他還是踩到了隔壁人的行李,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那個人眼睛一斜,看裴浩衣服雖然漿洗的幹淨,但是皮膚曬得黝黑,手上也有老繭,一看就是做慣農活的,當即出口責罵:“對不起就解決問題?我包裏可是貴重物品,踩壞怎麽辦?鄉巴佬!”
裴浩脾氣也不好,他跟蘇婷婷鄰居,都是省委大院裏的,本身也是個公子哥兒。
平時在生産隊都沒人欺侮他,現在被一個不知哪裏來的人罵,想也沒想就怼回去:“鄉巴佬也沒吃你家米面,沒鄉巴佬種地你怕是都不能從娘胎裏出來!”
那人一看還敢頂嘴:“你把我東西踩壞不賠錢還耍橫,信不信我舉|報你!”
“沒你橫!”裴浩沒好氣:“我就蹭一下,踩壞你什麽東西了?你打開我瞅瞅,看有多精貴。”
“你讓我打開我就打開?我幹嘛聽你話?”
“不讓看就是碰瓷,我還要舉|報你哩!”
“鄉巴佬就是沒素質。”
“你不鄉巴佬,你坐下鄉的車幹嘛去?”裴浩一句話問住了對方。
這個點坐車,不是回家的就是探親的,晚上肯定回不去。
就算不回家,是探親,那也說明對方家裏有農村的親戚,罵人鄉巴佬就是嫌棄自己的親戚。
裴浩見對方不說話了,冷笑一聲:“感情自己就是農村出來的,反過來瞧不起人,二鬼子說得就是你!”
有一些人總說城裏人看不起農村人,其實回踩農民伯伯最狠的反而就是這些剛進城沒兩天,腳上的泥還沒洗幹淨的人。
那人被說的臉上發紅,感覺一車人都看他笑話,心裏暗恨,但是看裴浩脾氣沖身板好還有幫手,真沖突起來不一定誰吃虧。
他轉了轉眼珠子,裝作不跟裴浩一般見識繼續磕瓜子,但是瓜子皮也不知道有意無意,大半都吐在裴浩鞋上。
裴浩擡着頭,根本不知道,但是霍海洋全看見了,剛要提醒,蘇婷婷就湊過去小聲對他嘀咕:“回頭你對裴浩好點,他不讓座給你都沒這事。”
霍海洋:“……”
倒是關心別的男人,突然就不想提醒裴浩了,反正髒的不是自個兒。
他閉上眼睛假寐,但是眼睛一閉上腦子就全都是裴浩那被吐的滿滿的、沾了口水的瓜子皮的帆布鞋,真特麽惡心。
霍海洋“唰”睜開眼,不行,那人髒的不是裴浩的鞋,是他的心!
也是巧了,那人竟然跟三個人同時在西河生産大隊的路口下車。
蘇婷婷想趕緊回家清查戰利品,催着霍海洋和裴浩趕緊走,不想多事。
偏那人上下打量三個人一番,突然笑了:“你們是知青,我說咋沒見過。”
“啧啧,兩男一女,上車的時候我都看見了,一個拉手一個托屁|股,有文化的人就是會玩。”
這話就忒惡心了。
霍海洋臉立馬冷成冰霜,連裴浩都握緊拳頭,舊怨加新仇,都是十七八的半大小子,誰能忍這個。
那人見勢不妙,口嗨完扛起行李包就跑,像後面有狼攆一樣。
他那麽賤,又那麽慫!
三個人只好認倒黴,提起大包小包走向回家的路。
路過裴浩給蘇婷婷錢票的地方,霍海洋突然停下:“我去小樹林解個手。”
說完就扔下手裏東西,鑽進了小樹林。
裴浩想了想:“我也去。”
然後路上就剩下蘇婷婷一個人。
小樹林裏有近道可以回家,抄近路比走大路能快半個小時。
蘇婷婷坐在路邊的樹蔭下,靜靜看着太陽西洛,村裏有炊煙升起,然後就是樹林裏突然飛起一群麻雀。
不知等了多大會,或許是一起上過廁所的情誼,霍海洋和裴浩從小樹林出來的時候竟然勾肩搭背。
白天兩個人還刀光劍影的,蘇婷婷找機會偷偷警告霍海洋別太過分,她跟裴浩兩個人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裴浩就沒把她當女的看過。
但凡兩個人有點什麽,早在插隊前就結婚了,結了婚根本不用下鄉插隊,哪還有霍海洋的事兒。
所以霍海洋對人家的小算計,完全就是小心眼。
不過現在兩個人突然勾肩搭背,蘇婷婷就很奇怪,眼睛在霍海洋搭着裴浩肩膀的手上掃了好幾眼。
霍海洋不等她問,就一臉深沉得說:“別猜,男人的感情你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有病,蘇婷婷就沒打算問,她淡定的拍拍身上灰塵:“趕緊回家,我餓了!”
蘇婷婷和霍海洋兩人大包小包回家,不分給家裏其他人是不現實的。
餅幹和大白兔奶糖蘇婷婷留着當零嘴,掏出一罐麥乳精給了霍老爺子:“爺爺,給你補補營養。”
她又将兩瓶糖水罐頭放在堂屋桌上:“這個給大家一起吃!”
還有兩塊大花布,蘇婷婷說等縫紉機到了,給家裏的妹妹們都做一身連衣裙。
本來盯着糖水罐頭流口水的桃花和桂花一聽還有新衣服,全圍着蘇婷婷轉,嘴裏還喊着:“嫂子最好!”
大張氏和霍杏花也高興,手裏摸着花布抿嘴笑。
霍老爺子笑呵呵:“你這娃,瞎買啥啊,以後可別亂花錢。”
雖然這麽說,但是手卻按在麥乳精上舍不得挪開。
哼哼,他三個孫子五個孫女,沒一個想起來給他買營養品,還是孫媳婦懂事,果然不讓兩個人離婚是對的,否則去哪裏再找這麽懂事的孫媳婦?
如果蘇婷婷知道他心裏的想法,估計得後悔送出麥乳精。
小劉氏見大家都誇蘇婷婷,雖然心疼東西,但也不會那麽小氣。
她問:“你剛才說縫紉機,什麽縫紉機?”
“哦。”蘇婷婷解釋:“霍海洋不是看我會做衣服嗎,他就慫恿我買了一臺縫紉機,不過現在城裏沒貨,我就先交了定金,到時候人家直接給送家裏來。”
小劉氏又高興又生氣,高興兒媳婦給家裏添了縫紉機,又生氣兒子亂慫恿:“這個熊羔子,天天正事不幹就知道瞎出主意,縫紉機多貴啊。”
蘇婷婷偷着樂,不過還是好心解釋:“不貴,才二百。”
“……才,才二百。”小劉氏話都說不成個了。
其餘人也同樣咂舌,幹部工資才四十多塊錢,就是城裏的家庭說買縫紉機也得省吃儉用存上半年,蘇婷婷這個“才”字可真是招人眼紅。
霍老爺子臉一沉,仔細想了想,開口說:“縫紉機買就買了,不過我話說頭裏,那是小蘇的陪嫁,她的個人財産,家裏誰也別惦記!”
畢竟現在還沒分家呢,平時看着和睦,誰知道分家的時候鬧出個什麽。
霍老爺子這些年給不少人主持過分家,很知道財物面前人的本性,所以提前給大家敲敲鐘。
他一發話,大家都點頭。
大張氏說:“咱家不是那種貪媳婦嫁妝的人家,小蘇人家庭條件本來就好,是咱們高攀,放心,我們心裏清楚着呢。”
她就三個閨女,就是分家她也占不了多少光,人蘇婷婷本來就是三房的,鬧也是老二和老三家鬧,大張氏不會蹚渾水。
蘇婷婷聽了霍老爺子的話笑了笑,本地老人在不分家,霍老爺子面色紅潤身體硬朗,離走早着呢。
等到那時候,早改革開放,她還在乎一個破縫紉機,誰看眼裏誰拿走,她不稀罕。
蘇婷婷又把買的豬肉從紙包裏掏出來:“媽,趕緊拿井水泡泡,捂一路了。”
豬肉一半肥一半瘦,肥的可以用來煉油,瘦的用鹽一腌,每天割一小塊炒着吃,免得天天不見油性。
小劉氏提着豬肉,走路都帶風,她喊上大張氏一起去壓水井那洗肉,并得意的朝屋門緊閉的東屋張望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