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霍海洋從公社回來已經接近傍晚，各家各戶正準備做飯。
天氣倒是涼爽，只是剛下過雨，外面小路很是泥濘，所以今天沒有人端着碗在外面吃飯。
蘇婷婷抄着兜，等在村口。
遠遠看到霍海洋，她迎上去：“紙條我放好了，現在你跟我去麥垛那邊等着。”
霍海洋“哦”一聲，沒有多餘的表示。
蘇婷婷超前走了兩步，覺着不對。
去公社之前霍海洋還挺興奮，怎麽回來後情緒那麽低落？
她回頭仔細觀察霍海洋表情，果然對方興趣缺缺。
蘇婷婷問：“你怎麽了？事辦的不順？”
霍海洋不願意養羊，那不是他的專長；他一直想幫着隊裏辦個集體面粉廠，哪怕從小磨坊開始也行。
不管面粉廠還是小磨坊，前提是隊裏得通上電，霍海洋一直跑得就是這個事。
看他表情，肯定又是公社那邊扯皮，不給辦。
果然霍海洋點頭：“說公社經費困難，說咱大隊通電意願不大。”
蘇婷婷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那你就不通電呗，幹嘛非要辦集體面粉廠，好處是集體的，跟你有啥關系？還不如繼續養你的羊呢。”
現在是七十年代，不是改革春風吹滿地的八十年代也不是遍地機遇的九十年代。
反正她理解不了霍海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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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海洋卻一臉嚴肅：“既然穿到這裏，肯定不能渾渾噩噩。養羊的活我實在不擅長，不如交給會養的人；但是開廠我有經驗，而且是集體的，只要開起來，咱隊員的日子肯定紅紅火火的，我也會有威信，以後沒人再敢欺負你。”
“……行吧，不過小心步子邁太大，扯着那啥。”蘇婷婷不忍打擊對方一片熱情。
男人就是這樣，沒遭到社會毒打，都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
蘇婷婷就現實的多：“行了，回頭再想你的面粉廠，現在先幫我去堵偷信的那只鬼！”
…………
今天不該白小蓮做飯，她徑直回宿舍躺着，繼續看她的《青春之歌》。
然而剛翻開書，一張紙條就飄出來。
她心裏一突，印象中自己并沒有往書裏夾紙條，是誰？
白小蓮臉都青了，竟然有人動她的東西，她撈起紙條就要沖出去問是誰，但是不經意掃一眼，一下呆住。
紙條上的字跡是霍海洋的，當初在周圍的男人中尋找合适自己的對象，白小蓮專門打聽過霍海洋，知道對方上過初中，字寫的漂亮，也見過對方字跡。
白小蓮捂住胸口，又悄悄返回床上，拉上了床簾，仔細看紙條上得內容。
霍海洋約她去村口的麥垛後面見面。
是真的嗎？
自從上次在大隊部院子裏，被霍海洋當衆打臉，再加上那天霍海洋對她被欺侮視而不見，白小蓮心已經冷掉。
可是……
她咬着嘴唇，滿眼都是不甘心，憑什麽蘇婷婷出身好容貌好還能嫁的好？
如果能把蘇婷婷男人重新搶回來……白小蓮都無法想象對方的表情，肯定很難看吧？
白小蓮到底還是去赴了約。
麥垛就在大隊外面，一座一座像小山一樣，阻斷了人們的視線。
白小蓮一個一個找過去，并沒有看見霍海洋，她見左右無人，幹脆小聲喊：“你來了嗎？”
麥垛後窸窸窣窣傳出一陣響動，白小蓮欣喜的看過去。
“我來的呀。”轉過來的卻是蘇婷婷。
白小蓮臉色一沉，立馬轉頭就走，結果霍海洋也鑽出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白小蓮心慌，卻強裝鎮定，看向霍海洋：“海洋，我是看見你的紙條來的，就是想跟你說清楚，別再糾纏我！”
既然蘇婷婷來了，搶不了男人她也得惡心對方一把。
霍海洋嘴裏叼着跟麥稈，聞言譏笑一聲，深沉的望向遠方。
他心裏沉重着呢，今天不想秀茶藝。
白小蓮見霍海洋根本不搭理他，心裏其實已經猜出了幾分，她雙手握在一起，緊緊攥着手指。
蘇婷婷喊她：“喂，回頭，看我！”
白小蓮沒辦法，現在人家夫妻兩個聯手将她堵在這，明顯躲不過去。
白小蓮轉身，怒視蘇婷婷：“你們到底什麽意思？蘇婷婷我告訴你，我對你男人早就不感興趣了，一個泥腿子不配……”
“閉嘴！”蘇婷婷不想聽廢話：“我找你來跟男人沒關系，就問你一句話，我的兩封電報是你拿走的嗎？”
白小蓮心中一直繃着的弦“啪”，終于斷了，但是依舊硬着頭否認：“你有什麽證據，沒證據就是污蔑！”
當初在知青點，四個女知青為了表示團結，做過一模一樣的白底綠碎花的短褂。
白小蓮當時穿的就是那個短褂，而且當時感冒嚴重咳|嗽的厲害，她大熱天還帶了口罩。
看到有蘇婷婷電報，她腦子一熱就給冒領了，然後不知道怎麽處理，匆匆看了內容就直接撕碎扔進了河溝。
等第二取信，她故意梳了跟蘇婷婷一樣的魚骨辮，這還是王素梅和金彩娥天天研究蘇婷婷教的魚骨辮，她在旁邊偷學會的。
然後她穿了跟上次一樣的一副，帶上口罩，到了郵局果然還有蘇婷婷電報。
上一封電報內容是：回城的事別急。
第二封就是催蘇婷婷速回。
她直接自費回了封電報：不回了！
白小蓮回完電報，依舊将收到的撕碎扔進河溝，望着順河溝飄走的碎電報，她得意極了。
城裏工作不好找，錯過這次機會，看蘇婷婷還怎麽回城。
冒領電報得事情過去了好幾天蘇婷婷都沒有發現，現在更是沒有證據。
白小蓮越想越堅信蘇婷婷拿自己沒辦法：“你別血口噴人冤枉好人，看你不順眼的人多了，什麽說我拿你電報？”
蘇婷婷二話不說，直接将手裏一張蓋着紅章的紙拍白小蓮臉上：“我沒證據會來找你！”
白小蓮一眼看見鑒定書三個字，還蓋着公|章，身上冷汗一下子出來了。
蘇婷婷拍着那張紙對她說：“看清楚，手印對比證明，冒領我電報的那個手印，跟你算工分時那個手印相似度達到99.99%，你知道這什麽意思嗎？”
白小蓮臉色煞白，看到那三個字她膽子已經破了，再一聽蘇婷婷說話，整個人都站不穩，一下歪靠在麥垛上。
蘇婷婷見吓唬住對方，冷笑不止：“白小蓮，你有膽子做，倒是沒膽子承擔後果？”
“還是說你就是蠢！難道你不知道我爸是幹嘛的，安排個派出所幫我做鑒定很容易，你做壞事之前就不動動腦子？”
白小蓮已經渾身發抖，趴在麥垛上都站不住了，上下牙齒打顫，咯吱咯吱無法說出一句話。
霍海洋見事情差不多了，一步跨到蘇婷婷面前：“媳婦，別廢話，直接扭送她去派出所。”
白小蓮聞言哀叫一聲，沖霍海洋喊：“不就是扔兩封電報嗎，送我去派出所，你沒良心。”
霍海洋心情本來就不好，聞言心情更加惡劣，非要送對方去派出所。
霍海洋唱黑臉，蘇婷婷就□□臉：“不送你派出所也可以，你告訴我家電報內容。”
她本就不打算送白小蓮去派出所，鑒定書是假的，紅章是她用紅薯刻的，就是專門詐白小蓮用的。
她從郵局小李那裏知道冒領的人穿的是什麽衣服，帶着口罩看不清臉，發型很洋氣。
蘇婷婷一聽就将懷疑範圍鎖定了，知道郵局不可能擔責任，更不可能幫她指認，那就自己來。
果然就是白小蓮。
可惜白小蓮就是不說內容，把麥垛當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着，以為當鹌鹑就能躲過去。
蘇婷婷有耐心跟她耗，霍海洋卻不耐煩：“婷婷你總是心太軟，冒領電報可是大罪，照我意思，還是直接扭送派出所。”
去派出所就會留案底，直接記到檔案裏，等于斷了白小蓮前途。
白小蓮打了個冷戰，恨極了眼前的夫妻二人，心裏天人交戰之後，她突然昂起頭沖霍海洋怒道：“果然男人都沒心，霍海洋你這麽願意做蘇婷婷狗腿子，但是人家願意收你嗎？”
“想知道內容，好啊，我告訴你：蘇婷婷家裏給她找了工作，人家要回城啦！”
“她一回城，還有你什麽事兒，人家高幹家庭根本不會接受你一個泥腿子！”
霍海洋臉色一變，握緊了拳頭。
他知道蘇婷婷要離婚，卻不知道她家裏已經給她找好了工作，馬上就要回城。
而他還傻乎乎要辦面粉廠，為兩個人的光明未來鋪路。
“我看你是嫉妒我跟媳婦的感情，挑撥呢！”嘴裏這麽說，霍海洋的雙眼卻開始泛紅，心尖最軟的地方像被刀子狠狠割了一下，眼神黯淡無光的望着蘇婷婷，想征求一個答案。
蘇婷婷不忍面對他的目光，本來霍海洋就因為事業受挫，現在……
她也沒想到白小蓮給的竟然是這麽勁爆的消息，早知道不當着霍海洋的面問了。
不過這才幾天，家裏效率那麽快嗎？
蘇婷婷保持懷疑！
她仔細觀察白小蓮表情，發現對方滿眼恨意，嘴角帶着幸災樂禍和得意。
蘇婷婷目光一沉，心裏很不得勁，霍海洋只能她一個人欺侮，白小蓮算哪根蔥？
她踢了白小蓮一腳：“家裏怎麽安排我自然會求證，但是你得意什麽？”
“我可以不送你派出所，但你偷信的事我肯定會告訴知情點和大隊，你不是想過好日子嗎？我就看大家知道你真面目後，你還怎麽裝！”
有這個污點，以後有啥好事都輪不到白小蓮。
說完，她不管白小蓮怎麽害怕，看一眼霍海洋後又說:“還有我家裏接不接受霍海洋管你屁事，反正去哪我都帶着他！”
霍海洋眼睛“唰”一下，重新恢複明亮，目光灼灼盯着蘇婷婷。
蘇婷婷說完後覺着肉麻，沖霍海洋兇巴巴瞪眼：“看什麽看，回家！”
霍海洋突然被幸福砸中，心情想開了鍋的豆花那叫一個怒放，說話都帶着結巴：“真的嗎，你真的要帶我去見家長？你不是騙我的吧？”
“你別多想，我是帶你回去看看我爸有辦法幫你沒有。”蘇婷婷翻個白眼，轉身回去吃飯。
霍海洋高興壞了，搖着看不見的尾巴緊緊跟在其後追問：“婷婷啊，你這個爸媽性格好嗎？”
“會不會對我不滿意？”
“見二老需要帶點啥禮物？”
“你看我要不要去理個發再買身新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