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男人絕情起來, 很是可怕。
蘇爸動作很快，晚飯都沒吃，折回身就給組|織|打|報|告, 自我批評不該為家庭走後門。
如今是一個蘿蔔一個坑, 工作很難找，否則也不會把城市知識青年往鄉下攆。
況且蘇爸當時安排的都是大家争破頭皮的好崗位，如今對方主動退讓，上頭也批複很快，第二天一大早就将劉翠榮和蘇淼淼的工作給撸掉了。
作為補償, 蘇爸官複原職。
然而蘇爸拒絕了。
他回到家裏, 看着霍海洋和蘇婷婷收拾行李：探親假結束, 兩人要回西河生産大隊了。
兩人大包小包回來，又大包小包回去, 包裏都是蘇媽因為內疚而塞的滿滿東西。
蘇爸靠在門口望着兩人忙忙碌碌，眼睛有點濕潤。
他虧欠了閨女, 所以要用餘生去補償。
于是蘇爸走過去：“婷婷，能不能晚一天走？”
“不行！”蘇婷婷冷着臉：“我們就請了幾天，回去正好到期, 再耽誤就是誤工！”
霍海洋瞅瞅蘇爸臉色，又見蘇婷婷撅着嘴，想了想：“爸, 反正過年我們也有假, 過不了幾個月咱又見面了。”
蘇爸沉默了一會兒：“你們過年不用回來。”
霍海洋和蘇婷婷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看向蘇爸。
蘇爸說：“我向上級申請要求下基層，可能會分到你們鄰縣做縣|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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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兩邊離的更近，過年根本不用回省城。
怕兩個孩子不信，蘇爸想了想, 對着霍海洋和顏悅色：“你不是建面粉廠遇到困難嗎？回頭我給你們縣裏打聲招呼，幫你們一把。”
霍海洋一聽，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蘇爸，立馬倒戈：“謝謝爸，您真是……太讓我感動了，婷婷，咱跟爸一塊走吧。”
蘇爸心情立馬陽光了，這個女婿雖然看着不順眼，但是挺上道。
蘇婷婷張了張嘴，想說霍海洋真是為讨好老丈人不擇手段，但是鼻子一酸，她急忙低下頭，什麽也沒說。
雖然她不想自作多情，但蘇爸肯定是為了她才去基層的，畢竟下基層的都是年輕幹部，蘇爸年紀不占優勢了。
至于為什麽不去蘇婷婷插隊的那個縣，那肯定是為了避嫌，畢竟她在那呢。
不過挺好的，西河生産大隊本來就在四省八縣交界處，蘇爸去的那個縣城距離大隊也就是六十公裏，比他們本縣城還近呢。
昨天她太傷心，一直到今天吃飯都沒搭理蘇爸和蘇媽，不過偷偷跑去看蘇淼淼收拾東西從單位灰溜溜出來後，她心裏的怨氣其實已經散了。
霍海洋說親情就是這樣，有時候讓你恨的咬牙切齒，有時候又感動的一塌糊塗。
人的感情是複雜的，尤其父母這種生物，氣是真的氣，疼也是真的疼。
蘇婷婷嘆口氣，雖然依舊不愛跟蘇爸說話，但是臉色緩和許多。
最後霍海洋給公社打了個電話，找人幫忙轉告大隊長李德全，說要晚回去一天。
蘇家現在住的小院子，是屬于單位的。
臨走之前，一家人将細軟和重要證件收到行李裏，那些用不到的大件直接找了一輛車搬回了老宅。
周圍都是老鄰居，立刻圍上去問為什麽。
昨天他們聽說劉翠榮被廠裏開除，好像蘇淼淼工作也丢了對象也吹了，一家人就靠蘇建一個月六十五的工資過日子。
當時大家就猜着可能老蘇出事了，果然今天老蘇一家就搬出家屬院，說要下去縣城。
普通人可不知道老蘇是去縣城鍛煉兩年，做出成績就能調回來直接進實|權|單位做一把手。
他們就知道縣裏沒有省城舒服，老蘇這是得罪人被下放了，只比進牛|棚好那麽一點點。
聽着這些人的議論，蘇家人沒有解釋，笑着寒暄了一圈，然後大門一鎖直奔火車站。
蘇爸沒有直接去要工作的縣城報道，而是拐了個彎跟着霍海洋和蘇婷婷來到了西河生産大隊。
這個時候，玉米大豆紅薯已經種下去，隊員全都去挖河溝掙工分。
挖河溝是為了提高農業的抗旱防汛，這時候機械不發達，就要靠人工挖河。
長長的河道人擠人，排成長龍，場面特別壯觀，讓人看了熱血沸騰。
但是挖河溝可不比地裏的活，被稱為農村“四大累”之首。
蘇媽站在公路邊，望着遠處忙忙碌碌的場景，看着隊員個個跟泥猴一樣，分不出男女，眼淚當即落下來：“婷婷過的就是這種日子啊。”
她是真的後悔了。
蘇爸咳嗽一聲，提醒她：“注意态度，這是社會大生産，你哭什麽？”
蘇媽怕給蘇爸惹麻煩，趕緊擦幹淨眼淚，但是依舊很心疼。
蘇婷婷偷偷翻個白眼，催着霍海洋去喊人：“你看咱爺爺在不在，還有咱媽，說家裏來客了，請半天假沒事。”
原身來一年半還真沒趕上過挖河呢，蘇婷婷看着都累，想着怎麽才能不幹呢？
她小臉皺的能夾死蚊子。
得到消息一溜小跑過來的小劉氏一眼瞧見自己兒媳婦愁眉苦臉的模樣，哈哈哈大笑：“兒媳婦你是不是幹不了挖河的活，沒事，一家出一個，我來了用不着你。”
蘇婷婷怪難為情的，紅着臉說：“那也不能讓你幹這麽重的活。”
“沒事，我幹慣了，不行還有洋子呢！”小劉氏說着話，悄悄用餘光打量蘇婷婷身邊的蘇爸和蘇媽。
剛霍海洋找到她的時候，說蘇婷婷父母來了，慌得小劉氏扔下鐵鍁就跑過來。
她見女方父母穿着體面，尤其人家蘇媽，細皮嫩肉一看就沒幹過重活，頓時覺着很局促，雙手在衣服上使勁抹了抹，稍微幹淨點才敢伸出手：“你好你好，親家，我就是霍海洋的媽，走咱家裏坐着去？”
早在小劉氏過來的時候，蘇爸就開始觀察，見對方眼睛清亮，跟蘇婷婷互動很溫馨。
蘇爸心裏的褶子稍微平了些，滿臉春風：“親家你好，在家裏就聽兩個孩子說起你。”
幾個人寒暄一番，小劉氏給大隊長李德全請了假，然後又派個小子去公社喊霍老爺子，這才領着人往家走。
蘇婷婷怕第一次見面大家不知道說什麽，就在一邊拼命找話題。
她問最近家裏咋樣，小劉氏話匣子立馬打開。
于是蘇婷婷知道了霍杏花相親成功，已經進入談婚論嫁階段。
縣裏初中也停課了，二房的霍秋蘭和霍海洋親妹妹霍春花已經回家，領着桂花和桃花在家幹零活。
家裏人一多就顯得處處矛盾，小張氏不是嫌幾朵花兒幹的比自己閨女霍秋蘭少吃的卻很多，就是抱怨霍杏花嫁妝太多她就一個閨女太吃虧，還想趁蘇婷婷不在用她的縫紉機。
小劉氏越說越想笑：“所以你爺爺一生氣，分家了！”
“啥玩意？”蘇婷婷下巴差點掉了。
我嘞婆婆哎，你是怎麽做到東扯西扯，用平淡語氣說出這麽爆炸消息的？
蘇婷婷以為分家至少也要在七|九年之後，或者霍老爺子百年的時候。
沒想到……
霍老爺子牛|掰！
這個消息對霍海洋和蘇婷婷來說，是個好消息，小兩口相視一笑，都覺着可不用自己費勁兒了。
關上門過自己的小日子，那真是舒服。
蘇婷婷問：“那怎麽分的，咱吃虧沒有？”
“吃啥虧啊。”小劉氏也高興：“洋子他爹的撫恤金一分沒動全給咱了，好幾百呢！”
“不過你爺爺的私房也沒動，說以後誰有喜事他都會出一份。”
“那我二大娘兩個兒子的工資和津貼不用交公中了？”蘇婷婷想小張氏最咬磨的就是這個，所以很好奇。
小劉氏嘿嘿一笑，不自覺帶出來幸災樂禍：“濤子在部隊談了個護士對象，已經打了結婚報告，以後津貼不往家裏寄了；小波那孩子，都不夠自己花。”
別看小張氏天天抱怨大家吃的她家東西，其實仔細算算，大房二房少幹活了嗎？
這麽一分，小劉氏就等着看小張氏怎麽哭。
說完瑣事，幾個人已經到了家門口，小劉氏一邊開大門一邊沖蘇爸蘇媽說：“親家真是不好意思，你們一來就讓你們聽了個笑話。”
她也不笨，蘇家早晚知道分家的事兒，不如早點說，因為一開院門就露餡了。
果然等院門一開，蘇婷婷就知道小劉氏為啥會在自己爹媽面前提分家的事了。
因為院子裏多了一堵牆，二房直接給自己圈了個小院，另外開了大門。
不過大房和三房沒那麽折騰，還是一個院，只是分了竈，大房把旁邊的雜間收拾收拾，重新壘了個竈臺，三房還用原來的。
這麽一瞧，三房确實沒吃虧。
蘇婷婷就有點惆悵，分家場面一定很熱鬧吧，年代文裏分家和撕逼是标配，怎麽到她這裏，就悄無聲息給分了？
啧啧，好遺憾。
她戳戳霍海洋，眨巴下眼睛，霍海洋知道她想什麽，但是現在他給自己的人設是穩重孝順疼媳婦，不能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所以一本正經，沒回應蘇婷婷的小動作。
蘇婷婷沒人分享快樂，就噘着嘴不高興。
小兩口小動作啥的，小劉氏已經見怪不怪，笑着招呼蘇家父母進東屋正中間那個屋子。
那屋子本來是她的卧室，現在改成客廳，她和閨女霍春花睡一個屋。
小劉氏解釋：“親家別嫌俺們屋子小，洋子的宅基地已經批下來了，四間的院子，等挖完河溝就請人始蓋房子，過年的時候就能住進去。”
她說着話手底下也沒閑着，從櫃子裏拿出洗幹淨的搪瓷缸，每個杯子都倒了一把白糖，然後沖上開水端給親家，又催霍海洋：“你這孩子傻站着幹啥，去門口看你爺爺回來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