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宅基地上得榆樹是霍海洋父親還沒結婚時就種下去的, 三分地上差不多出了将近二十顆榆樹，算是很茂密了。
霍海洋将本家親戚全喊來，人多力量大, 差不多晌午頭二十顆樹全部放倒, 下午砍枝去葉的活相對就簡單多了。
這邊離老院有一段距離，蘇婷婷上午來回跑了兩趟送綠豆湯，又累又熱。
她回家和小劉氏一商量，幹脆就在路邊壘了竈臺搭了涼棚，又去鄰居家借了桌椅擺上, 直接在這邊做飯燒水。
這邊樹全部放倒, 那邊大鍋裏炖的肉香就飄了出來。
霍海洋招呼大家涼棚裏坐下喝點茶先休息, 一會兒就開飯。
大鍋裏是雞肉炖南瓜，雞是蘇婷婷從隊員手裏買來的兩只大公雞, 配上長條南瓜，是這邊最受歡迎的硬菜。
雞肉炖了一個多小時差不多已經熟爛, 小劉氏和好了棒子面，蘇婷婷站在鍋邊，手腳麻利的往鍋裏貼餅子。
霍家長輩瞧見不禁點點頭, 這小兩口自從不鬧騰後，蘇知青越來越像個媳婦樣了，洋子也越來越懂事, 不錯不錯。
同輩們看見, 也是在心裏偷偷羨慕，霍海洋懶人有懶福，娶了個城裏有錢媳婦，厲害厲害。
大家心裏嘀咕歸嘀咕，不可能老盯着人家媳婦看, 坐下以後倒上茶，就開始讨論今天幹的活。
李德全說：“霍支書就是有眼光，當時全種了榆樹，榆木耐濕耐腐，做房梁做家具最好啦。”
“我印象中這些樹年紀比洋子還大吧？外圈得陽光的，咱一個人都抱不過來。”
“可不咋滴，我說洋子，這二十顆樹蓋完房子打完家具還有剩，幫你省老鼻子錢了。”另外一個會木匠的本家接口。
霍海洋心裏興奮，好話跟不要錢一樣往外送。
沒一會兒，大盆的肉菜也端上桌，大家眼睛都直了，也顧不上說話，呼嚕呼嚕埋頭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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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家做席面，頂多菜上蓋兩片肉，老霍家是真實在，直接就是大塊的雞肉。
大家一邊吃一邊心疼：“二嬸子/洋子媽，晚上你涼拌個黃瓜就行，別整這麽多肉，浪費錢。”
那不是廢話嘛，小劉氏心都滴血，跟剜了自己肉一樣，但是臉上還得笑眯眯：“第一頓可不得讓你們吃好吃飽，否則都跑光不給我家幹活咋整？”
大家哈哈哈大笑，趕緊又搶一塊肉塞嘴裏。
小劉氏說笑完，湊到蘇婷婷身邊小聲嘀咕：“都說了不用那麽多肉，就你實在！”
一只雞小劉氏能做十天葷菜，結果她就晚來一會兒，蘇婷婷兩只全給造完了，小孩幹事就是沒經驗。
小劉氏繃着臉說：“以後我和你大娘做飯，你打下手！”
蘇婷婷吐吐舌頭，默默退到一邊啃雞肉，真香，好吃！
小劉氏仔細觀察了一下，這邊蘇婷婷吃飯賊香，那邊霍海洋時不時溫柔的看蘇婷婷一眼，兩人之間不像生氣。
她決定再多觀察一會兒。
霍海洋嘴甜态度好，飯又管的美，下午大家幹勁更足，太陽還挂在西邊的時候，宅基地上得樹疙瘩全都挖了出來，樹枝樹葉全部整理幹淨，一排排樹幹壘的特別整齊。
小劉氏只要了樹疙瘩，餘下的樹枝和樹葉就讓幫忙的人分了，曬幹都是好柴火。
蘇婷婷和霍海洋将桌椅板凳茶杯茶壺寄放到鄰近人家，沒喝完的茶葉和散酒收拾上地板車。
見人散的差不多，蘇婷婷朝一直磨蹭不肯走的樊勇招招手：“過來。”
樊勇立馬來了精神，飛快走到蘇婷婷和霍海洋身邊：“洋子哥，嫂子，啥事？”
蘇婷婷從兜裏掏出三塊錢：“兩把鋸子用一天，縣城也不過是兩塊錢租金，我給你三塊！”
樊勇咽口水，目光黏在錢上：“嫂子，多了多了，你就按縣城的價格給我兩塊就成。”
“行吧！”蘇婷婷果斷又收回去一塊錢。
樊勇：“……”
不給我客氣客氣嗎？
他本來還真張口想要回去那一塊錢，然後就聽見突突突突的拖拉機聲，擡頭一瞧，霍海波帶着人送磚頭來了。
樊勇知道老霍家都護短，聽了一上午樊家這不好那不好，他不想再聽一遍，吃虧就吃虧吧。
趁着拖拉機沒開到跟前，他一把搶過兩塊錢，提起鋸子轉身就走，都沒有跟霍海洋說再見。
拖拉機到了跟前，霍海波狐疑的望着樊勇背影問：“二哥，嫂子，樊勇咋跟賊一樣跑那麽快？”
蘇婷婷才不替樊勇瞞着：“大概他着急去送租金。”
租金？
霍海波沒聽懂，蘇婷婷就将樊勇的事跡說了一遍。
霍海波：“……所以你還真給？二哥你揍他啊！”
“他既然提出來，賴賬那就是咱不占理了。”霍海洋笑了笑，他大概猜出來蘇婷婷想幹啥：“錢交出去，咱就不欠他這個情，以後幹啥他都說不着咱。”
霍海波撓撓頭，他直腸子沒有那麽多彎彎繞，既然霍海洋這麽說，他也就沒多問，就是對樊勇這個人品有了點看法。
卸完磚回家的時候，蘇婷婷小聲叮囑霍海洋：“你找人去樊家那邊的生産隊打聽打聽，樊勇給出去多少租金？”
霍海洋輕輕點頭，随後實在累得沒心情再說話，默默推着地板車回家。
晚飯的時候，蘇婷婷照舊胃口好，霍海洋卻沒像往常一樣談笑風生做全家的開心果。
小劉氏捏緊筷子，心想這倆孩子表現不對，看來真有啥事。
不行，她必須得問問。
所以等蘇婷婷吃完回屋歇着時，小劉氏一把拉住打完水要去洗澡的霍海洋：“你過來！”
她将人拉到自己卧室，小聲問：“你跟婷婷是不是吵架了？”
“……”霍海洋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
小劉氏一瞧對方說不出話，心裏咯噔一聲：“看來真吵架了，你都沒臉說！你說你個熊孩子才過幾天舒服日子？能不能好了，能不能好了！”
她氣得上手擰霍海洋胳膊。
霍海洋“哎呦”一聲急忙躲開，捂着胳膊氣呼呼質問：“我幹什麽了你就掐我，你啥時候看見我跟婷婷吵架了？”
還吵架呢，他恨不得把媳婦供起來。
小劉氏一看他還不承認，更氣：“不吵架昨天你們在門口對着瞪啥眼？不吵架你臉繃什麽？”
霍海洋：“……”
真是比窦娥還冤。
不過小劉氏的質問，給霍海洋打開了新思路。
一直以來他都是靠自己去哄蘇婷婷，從來沒想過借助外界力量。
今天小劉氏一兇，他想起來，既然穿過來居家過日子，那家人的作用就大了。
如果他讨得岳父岳母歡心，娘家人都不會支持蘇婷婷再提離婚；女人之間最容易溝通，他可以讓小劉氏幫忙打聽蘇婷婷到底心結是什麽呀！
霍海洋一拍大腿，眼睛賊亮，上前一把抓住小劉氏的胳膊搖晃好幾下：“媽哎，我的親媽！”
霍海洋的媽去世早，跟着奶奶長大，所以來這後一直将小劉氏當親媽，喊起來順暢無比真情自然。
小劉氏被他搖的頭暈：“你住手，小心我擰你！”
“媽！”霍海洋恢複正色：“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我和婷婷之間，還真有事！”
小劉氏立馬瞪圓眼睛。
霍海洋半真半假地說：“婷婷因為我受到了傷害，但我沒告訴她是因為我，而是偷偷幫她出了氣，但是怎麽也哄不好她。”
“誰？誰敢給我兒媳婦委屈？是不是你二大娘又作妖？”小劉氏袖子一卷就要去找隔壁的小張氏。
霍海洋一把拉住她：“別沖動，是在省城，好像還連累我岳父了。其實我已經替婷婷出過氣了，但是感覺她心裏還是不好受，更加不愛搭理我了。”
小劉氏不信：“那麽久的事兒嗎？”
“沒多久，就回大隊頭一天，這麽說吧，媽，我把岳父連累的貶官了！”霍海洋幹脆打了一個比方。
貶官在小劉氏心裏那真是天大的事兒！
聞言她揚手就捶霍海洋：“你個熊羔子，在省城你以為跟在咱大隊一樣啊，到底啥事這麽嚴重？”
“給你說了也不明白，婷婷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你可千萬別問！”霍海洋一臉嚴肅：“你就告訴我，怎麽辦才能哄婷婷原諒我？”
小劉氏瞪眼：“原諒你，換我直接跟你離婚！”
霍海洋：“……”
是親媽沒跑了。
不過小劉氏氣歸氣，還是動腦子給兒子出主意：“我覺着婷婷其實沒真生氣，你看這幾天對你不挺好嗎？”
霍海洋：“……”
那是你不知道她已經騙我簽離婚協議了，在這邊是我哄着她一時半會離不了婚，她才湊合跟我過。
床都分了！
霍海洋一臉苦悶，看得小劉氏心疼：“反正我覺着她對你挺好，女人嘴硬，但是行為和身體睛騙不了人，她心裏有你！”
“……真的？”霍海洋眼睛蹭蹭的點亮。
小劉氏很肯定：“必須的，如果心裏真惡了一個人，婷婷會讓你牽她手？讓你親她？估計提起你名字都反胃，你一碰她就吐！”
霍海洋趕緊搖頭：“那倒沒有！”
蘇婷婷折騰離婚的時候，他抱她，對方還在他懷裏哭并不推開他，所以他才懷着一絲希望堅決不肯放手。
然後他又聽見小劉氏說：“所以她是不是生氣你外面闖禍不告訴她，連累了你老丈人後你私下報仇也不說實話？”
霍海洋：“……就這麽簡單？”
“那還能多複雜？”小劉氏瞪眼：“兩口子不就是商商量量的過日子，你越不說誤會越大，你以為簡單，女人可想得多！”
霍海洋傻眼了。
首先他從來沒想過，蘇婷婷有一天會知道車禍背後的故事，他覺着自己瞞的挺好。
如果真是蘇婷婷知道了岳父因他才出車禍離開，他卻跟那隐瞞……
那肯定會有誤會，以為他一心鑽進錢眼，為了往上爬連家人的性命都不在乎，所以才覺着沒必要解釋。
“砰”的一下，霍海洋心像被錘子狠狠砸碎。
“我，我、我也不是故意瞞着她，就是覺着我得出完氣才有臉告訴她。”然而剛報完仇，婷婷那頭就開始鬧離婚，慌得霍海洋什麽都忘了，着急砸花砸錢哄對方回頭。
小劉氏恨鐵不成鋼：“平時看着你挺精，這會卻犯糊塗，你覺着得出完氣才有臉說，人家婷婷說不定就等着你早點說實話，然後夫妻同心。”
“哎，跟你爹當年一樣，為了讓我臉上有光，非要掙夠彩禮才去求親，生生拖我到二十多歲成了老姑娘才嫁出去。你們老爺們總是自以為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