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要罰你

回房,花紅柳綠惴惴不敢言。對于把主子情人趕跑這回事,敢做不敢當。

少女清寒的視線不止一次在她們身上打轉,沒了晝景,她恍惚又成了那個寡言冷漠的琴師,仔細看能找出一些不同。

眉還是那眉,眼還是那眼,眼波生情,眉梢藏念,頸側桃花斑駁盛開,想也知道是誰留下的。

她一手支頤,慵慵懶懶倚在幾案:“以後不要趕她了。”

“可主子的閨譽……”

琴姬似笑非笑:“我在乎嗎?”

她說得漫不經心,細聽還有淡薄的輕蔑嘲諷,花紅柳綠臉頰噌得通紅。

“我只在乎她心裏有沒有我,是不是只有我。”

少女年歲不大,一身氣勢倒教人不敢輕慢,她把玩着腰間玉佩穗子,冷意盡消:“小紅,這是夢嗎?”

花紅腦袋搖成小孩玩的撥浪鼓:“不是夢,是真的!”

“我的恩人如何?”

“天人之姿,人中龍鳳!和主子甚是般配!”

琴姬心滿意足。

夜深人靜,她身陷白玉暖池,周身被缭繞的熱氣包裹,冷靜下來開始回憶今日發生的種種。

恩人從夢裏出來尋她來了。

她羞澀地雙腿并攏,一想到那人被自己弄得面紅耳熱不得不按捺欲.念的模樣,噗嗤笑開。

舌尖暧.昧緩慢地舔.過唇角,本是略顯輕佻的動作被她做出來反而有了別樣純情韻味。

這不是夢。

夢裏藏于花間的雨露猶差了三分熱。

她捂着臉,舌尖反複抵繞着口腔內壁:這裏,曾收納了恩人無遮無掩的情潮。

真好啊。

她眉目動人,雙膝屈起,臉埋在兩膝之間又嘆了聲:真好呀。

這樣的人,是我的了。

誰在乎那勞什子的閨譽呢?人都是她的了。

夢境內溫泉池兩兩嬉鬧的情景不講道理地鑽入腦海,少女難耐地低.喘一聲。

天光大亮。

晝景忙碌到現在一夜未睡。

先是教訓了琴家那對母子,又往墨家翻出不少陰私之事,她勾了唇,雙手扶腰氣定神閑站在晨光下,想着今日蜂擁而至的熱鬧,笑意愈深。

回客棧沐浴換了月白色長衫,擡腿前往流煙館走去。

她還惦記着陪舟舟用早飯。

彼時的流煙館人聲鼎沸,秋水城數得上名號的世家大清早帶着上好的禮物登門拜訪家主,館裏的人不明就裏,乍然見到滿堂胡子發白的權貴老爺們,駭了一跳的同時倒沒失了禮數。

白梨院,琴姬賴在床榻不肯起身,水色的眸子彎彎,須臾臉埋在軟枕羞澀地不能自己。

昨夜她夢見恩人了,實打實春意盎然的美夢。

夢裏新婚的細枝末節在潛意識裏反複回味,她耳朵紅豔如血,懊惱自己身子不争氣。一見那人,恨不能繳械投降自薦枕席,着實地不知廉恥。

她氣得咬牙,眼尾懸着勾人的媚,醒了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前往浴室,而是将枕下的流蘇玉佩捧在手中。

看到玉佩,她杏眸亮晶晶的。

是真的。

恩人來尋她了。

不僅如此,還送了她十八歲的生辰賀禮。

【吾愛。】

她撚磨玉面秀氣飄逸的小字,情不自禁笑了。

恩人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這筆字不像是她刻的。只是不是她,又能是誰?

她陷入沉思,臉頰誘人的紅暈漸漸消退。

半晌,一個輕飄飄滿含情意的吻落在白玉,她想:不管是誰刻的,這都是恩人送她的心意。

金絲和雪白毛發糾纏擰出好看的形,少女蔥嫩的玉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拂過流蘇,恩人從夢裏回來了,那麽,她能和她撒氣嗎?

白白教她等了兩月有餘,等得心血燒成灰,還以為慘遭抛棄,如今人回來了,她能和她撒氣嗎?

琴姬秀眉輕蹙,她若和恩人撒氣,會把恩人氣跑嗎?

她只糾結了幾個呼吸面上重新揚起笑,昨日她那般挑逗恩人,恩人都不敢對她放肆行事,想來是心虛的。

她捂着心口,隔着怦怦跳動的心髒還能回憶起兩日前的愛怨交纏,心死如灰。

就此饒了她與她重歸舊好,她心愛的琴豈不白砸了?

對了,還要恩人賠她一把琴。

賠她很多個日日夜夜。

錦被下琴姬蜷縮了腳趾,明眸燦笑。

花紅柳綠安靜守在門外,且等着主子一聲“進來”,這才垂首低眉地端着水盆入內。

“外面來了很多人,都是來拜見家主的。”

“一樓大廳連站腳的地方都快沒了……”

琴姬為人聰敏,有意識地不去想心上人是何等尊貴顯赫的身份,她遲遲不問,柳綠提起的心緩緩放下。

主子性子孤傲,用情之深,想來容不得自己的情是“後來居上。”

家主和寧夫人恩愛百年情意甚篤,此事若她有心探知,定然瞞不了太久。慶幸的是,主子是聰明的。

柳綠悄悄打量她容色煥發的主子,嘆她聰明,又恐她慧極必傷。

“小綠?”

她身子一僵,汗顏的将白巾獻上。

琴姬多看她一眼,念頭還未轉開,又被即将見到心上人的喜悅占據。

還沒邁進流煙館的大門,晝景被特意趕來的蓮殊堵在半路。

她眉微挑:“姑娘?”

眼前人秀美絕色,美豔的不像男子,一身貴氣,舉手投足風流倜傥,優雅斯文。晝景,晝家主,九州第一殊色,當今女帝陛下敬重有加的師長。

站在‘他’面前,蓮殊嫉妒的勇氣都沒有。見過如日月明耀光輝的人物,才曉得鑽營算計的自己是何等渺小可悲。

‘他’是琴姬的心上人,甫一出場就壓得墨家跪地求饒狼狽不堪。

蓮殊掌心攥緊,眼神憤憤不甘:“你已經有過那樣好的女人,為何還要琴姬陪你沉淪?你放過她不好嗎?寧夫人逝去二十餘年,琴姬還小,僅僅年滿十八,你們身份地位年齡皆不相配……”

看着她的眼睛,晝景瞬時曉得她是誰了,驀地嗤笑:“你連愛她都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喊出來,有什麽資格和我說這些?”

“你懂什麽?我那是以大局為重!我——”

“放肆!”

蓮殊唇邊溢出血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晝景輕撫衣袖,感慨許多年不在人間行走,是人是鬼都敢在她面前叫嚣。冷冷瞥了蓮殊兩眼,她頓覺掃興,大步走開。

流煙館,守在一樓的權貴老爺們撫須枯等,待得知家主不在館內,他們面上帶笑,暗道家主對琴師果然動了真心,否則定力稍微差些,早就歇在女兒家的後院。

家主看重琴師,今日必當來此,只管耐心等着便是。

崔老爺子精力不濟打了哈欠,一個哈欠沒打完看到門口美色缭亂的家主,所有的瞌睡一下子醒了。

晝景被一群老爺子圍在中間,心裏估算着用早飯的時辰,談笑間迎刃有餘。

她問:“諸位可用飯了?”

有人說用了,有人說沒用,言語間看着風流俊秀的家主滿了羨慕。

家主年歲與他們相當,一頭雪發,卻是容顏姣好,青春飛揚。大周皇室動蕩的那些年家主前後輔佐四任皇帝,如今萬國來賀的錦繡昌隆有‘他’大半功勞。

“來這麽早有甚趣味?心意我領了,你們回罷。”她急着陪人用早飯,衣袖帶風熟門熟路去了後院。

崔九仗着皮相好,此番有幸陪爺爺拜見頂級的大人物,見識過往常眼高于頂的老爺子們對着年輕貌美的男子俯首叩拜的畫面,很難不動歪心。

自從得了墨棋的身子,他一直沾沾自喜,今日一見,和這位大人物比起來,墨棋算得了什麽?泥沙比之美玉,不值一提罷了。

他心頭火熱,急着上前去結交這等無雙俊色,剛邁出兩步被老爺子扯住衣袖,眼神驚疑地盯着他:“你去做甚?”

“爺爺,我……”

崔老爺子銳利的眼睛逡巡他:“墨聞鐘前車之鑒,這麽快你就忘了?那不是你能攀附的人物!”

這話猶如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來,崔九一顆心冰涼。

出了流煙館,他沒跟老爺子一同回府,悶悶不樂地在外游蕩。

肩膀冷不防被拍了一下,他心情郁郁剛要發作,側身卻見琴悅臉色煞白:“崔公子,好久不見啊。”

琴家嫁女,衆人皆得知琴師有個賣妹求榮的兄長,崔九細辨一會方想起他是誰。實在不是他記性不好,而是琴家這對兄妹長相無一處相似,他忍着厭惡:“找本公子何事?”

琴悅昨夜險些死了一回,此刻站在太陽底下他愈發懂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道理,嘿嘿笑了兩聲:“崔公子和流煙館的墨棋姑娘确有私情罷。不如把墨棋姑娘讓出來給為兄玩玩?”

論浪蕩無恥敢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二,他睜大眼,擡腿就要踹出去,琴悅冷聲道:“晝景可是我妹夫,你敢動我?!”

晝景……

崔九郎收回動作:“你敢直稱家主名諱?活膩了。”

“崔公子,有事好商量。”

……

白梨院。梧桐樹葉子在風中搖曳。

花紅柳綠一見家主登門,笑着将她請進來。

“舟舟呢?用飯沒有?”

“沒有,主子還等家主來呢。”

晝景腳步加快,進了門,花紅柳綠不再跟去,依着規矩守在門外。

琴姬沐浴更衣後發絲猶帶着水氣,正拿毛巾擦拭,手被人握住,回眸,見到那張俏臉,她彎眉:“你來了。”

“不算遲罷。”晝景接過她手上的毛巾為她擦拭如瀑秀發,沒提路上遇到蓮殊的事。

待擦幹頭發,她有意握着少女纖纖素手,被躲開,她眼皮一跳,不解其意地看過去。

琴姬笑意深沉,坐到飯桌前手指輕挑某人下颌,音色婉轉:“恩人,我要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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