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花間有路

第43章 花間有路

寝衣束帶拉開, 修長筆直的玉腿擡起,完美身段被氤氲霧氣籠罩, 少女長發及腰,淡漠精致的臉猶染三兩分慵懶春意。

琴姬泡在白玉暖池,喉嚨發出低啞撩人的音節,誰也不知她在嘆什麽,絕美的面孔被水氣遮掩,她低了頭,夢境種種如魚兒躍出水面。

濺起細微的浪。

一重疊一重。

漸成滔天之勢。

喜歡一個人, 深愛一個人,親密是少不了的,避無可避, 她也不想避。

琴姬腳趾蜷起, 又松開, 半晌, 看着水中的倒影緩緩笑了。

恩人在這事上?說是赤誠無遮都不為過。

熱情如火。

她蹙眉撩起點點水花,思忖:被她這番追逐,誰忍心?拒絕?誰又守得住那顆凡心?

說一千道一萬,最?是人間風流色, 萬幸癡情。

萬幸癡情啊。

“主子。”

清早, 花紅捧着一盆花擺放在屋裏, 将先前?顯出枯萎态勢的菊花換下,澆了水,回頭往紫金爐裏換好雅致清淡的熏香。

“主子,元夫人送飯來了。”

不等?少女擡眸,她恭恭敬敬将朱紅色纏繞花紋的食盒放在桌子:“奴看她誠心?誠意,不敢不收。若做錯了, 還請主子責罰。”

琴姬從來不是随意責罰人的性子,收了就收了,她點頭:“擺飯罷。”

花紅心?中一喜,暗道自己沒猜錯主子心?意,主子雖說還未松口認下這門親,但對親生爹娘還是狠不下心?來全然拒絕。

“她人呢?”暗暗琢磨邀人共同進食的可能,便聽花紅道:“放下食盒就走了,說是正午前?還來。”

還來……

食盒蓋子打開,色香俱全,花紅驚了一下,別的不說,元夫人身為世家主母,廚藝比她們還好。

要知道她和柳綠在廚藝一道兢兢業業鑽研數年,估計比主子學琴的年份都長,在這上?面受過的苦真要倒出來,恐怕能裝一碗黃連外加一碗蓮子。

“是元夫人親手做的。”想起婦人離開前?依依不舍的神情?,花紅趕緊多嘴道了句。

在她看來,元夫人算是實在好的親娘了。那看着白貍院想進不敢進的眼神,不說別人,她看了都心酸。

主子是她盼了十八年才盼來的嫡親女兒,可于主子而言,元夫人又何嘗不是她盼了十八年真心?實意愛她的娘親?

少女聞言面不改色,拿起長筷的動作卻比往日多了一分鄭重。

八歲前?養在琴家,琴老娘的廚藝可謂糟糕,很多時候難以下咽。

是她做不成好吃的飯菜麽?不是的。她私下給琴悅做的吃食,比給她的口味好多了。

是以進了流煙館,她對左右侍婢沒什麽要求,一要會武,二要懂得下廚。館主看重她,這才給了她小紅小綠。

飄香的飯菜冒着熱氣,元家住宅距離流煙館算不得近,送上?門的飯菜到此時還能保持剛做出來的鮮美,怕是那人是在流煙館附近的酒樓直接做好帶來。

親娘做的飯菜,自然和外面酒樓吃的不一樣,帶着家的味道。

是琴姬不知念了多少年的家的味道。

她眼眶微熱,默不作?聲吃光了碟子裏的所有。

每一種菜肴,都是她喜歡的口味。她看了眼花紅,花紅心?虛地紅了臉:“是元夫人執意要問的,奴前日被她堵小巷……”

堂堂的世家夫人為了知道女兒的喜好,愣是不顧身份親自堵了女兒身邊的侍婢。

想到那日的場景,花紅委屈地打了個寒顫,她不敢當着主子的面說元夫人有多兇,如此看來,要不就說是親生母女呢,這份對着外人的清冷孤傲,可謂一脈相傳。

“她還問了什麽?”

“問主子身體可好,心?情?可好,在館裏這些年怎麽過?來的,又是如何和家主生情?……”

“你都說了?”

花紅眼裏快要掉淚,她能不說嗎?她有一句謊話元夫人都能最先察覺,撒了幾?次謊,被拎起來好好看了遍秋水城。

從屋頂下來的時候,腿都是軟的。

她乃習武之人,最?清楚習武之人身上?的那股氣,她就是被這股氣壓得喘不過?氣,思來想去反正這些夫人早晚都要知道,一個認慫,全都說了。

“除了主子和家主的事,奴不敢妄言……”

主子和家主怎麽相識相知相戀的,整座秋水城的百姓估計都想知道!

事實就是,整日陪在主子身邊的她們,都對此一無所知。

“她怎麽連我身邊的人都動?”

花紅支棱着耳朵,細品,主子也不像是在生氣,倒有兩分嗔怪的意味。她頓時感受到母女二人給她的會心?一擊,捂着心?口,不吱聲。

“你下次告訴她,我想吃糯米雞和桂花魚了,要她做好記得把菜譜帶來。”

“是。”

謝溫顏走是走了,這會身在酒樓,等?着女兒身邊的小姑娘傳話。

花紅偷偷跑出來,見了她,是又氣又怕:“夫人送來的飯菜主子吃完了,主子說中飯想吃糯米雞和桂花魚,夫人做好了還請記得将菜譜一并帶來。”

威脅女兒身邊的侍婢,此舉雖有失磊落,可親耳聽到十四喜歡吃她做的飯菜,并且對她有了全新要求,謝溫顏清清冷冷的眉梢揚起喜色,問道:“十四曉得我與你之間的事了?”

主子那麽聰明,她哪敢瞞她?花紅怯怯點頭。

謝溫顏聞之更喜,面上藏得極好:十四曉得她通過?小紅得知她的近況,曉得了卻沒說何,這是默許的态度了。

花紅眼瞅着元夫人看她的眼神多了分熱切,急聲道:“奴知道的都已經告訴夫人了!”

她倒退兩步。

看把人吓到了,謝溫顏重新揚起冷傲的眸子,沒言語,走了。

急着準備好食材,再來酒樓借這邊的後廚為十四準備一頓可口的飯菜。

她一片慈母心?,花紅松了一口長氣,心?道,原來世家的夫人也不是盡然綿軟、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家主子的生母是個狠人,往後有她護着,主子的日子定然太平和順。

這般想來,那點被拎着後脖頸的懼怕倏地散了。

花紅失笑,不解地揉揉耳垂:她怎麽真被元夫人吓到了?她是主子的侍婢,元夫人還能害她不成?

“花紅姑娘且留步。”

謝溫顏身邊的婢子溫聲喊住人,将兩串紅瑪瑙編成的手鏈送到她手上?:“花紅和柳綠伺候我家小姐辛苦了,夫人說,這是她的一點心意。”

成色極好的紅瑪瑙在太陽底下發着光,花紅收了,回到白貍院老老實實将收到的‘賄賂’上?交。

“給你們的,留着罷。”

語畢,少女繼續撫琴,琴音歡暢,多了分情?意綿綿的餘韻。

主子又在想家主了。

卻說元賜定好計劃,天明,便是前往書房将昨夜寫好的奏折派人送往帝都。

他十八年不見的女兒找到了,為了認回女兒,都得延遲回浔陽才行。想必見了這封陳情?折,女帝陛下會寬宥他遲遲未歸。

用過早飯,元賜攜帶厚禮來到家主在秋水暫居的府邸。

看着滿箱子的珍奇玩意,晝景失笑。

饒是她二十年之久沒在人間閑逛,一眼看過?去也曉得箱子裏的東西是帝都世家女從小就喜歡的。

小至滿月的嬰兒喜歡的小物件,再到讀書習文後勢必會喜歡的孤本,應有盡有。

不用說都能猜到這是元賜對女兒的一番心意。送這一箱子重禮,無非是要說,他沒忘記她,沒忘記十八年前?在風雨交加的冷夜,被偷走的嫡女。

“這是送給我的?”晝景明知故問,眼裏帶着戲谑的笑。

元賜瞧着這板上釘釘的女婿,睜着眼睛說瞎話:“是給家主的。”怕‘他’見多識廣看不上?,補充道:“都是好玩意。”

是呀,都是好玩意,都是你們家十四會喜歡的。晝景把玩着指間的白玉戒指,沉吟不語。

女兒沒認回來,他也不敢在家主面前逞未來岳父的威風,他還指望十四的心?上?人在十四面前替他說幾句好話呢。

顏兒身為母親,又是女兒,尚且能陪十四玩,他是父親,是男子,比起在女兒面前和自家夫人‘争風吃醋湊熱鬧’,還是另辟蹊徑讨好家主來得容易。

他想得容易,實則讨好晝景才是最難。她輕笑:“這點東西,我哪好意思捧給舟舟?”

她一副“本家主斷斷拿不出手”的模樣神情?,愁得元賜額頭直冒汗,話說開了,俱是聰明人,元勉之不再藏着掖着,誠心?問道:“依家主看……”

晝景早先就想送心?上?人一套像樣的首飾,指節輕叩在桌面,細致地道了幾?句:“您若取了這兩樣來,或許能讨舟舟一笑。”

元賜疾步出門,忙着為女兒尋找更稀奇珍貴的物件。

他前?腳走,晝景後腳差人帶着箱子前?往流煙館蹭飯。

正午時分。

白貍院今日飯菜格外香。

香味飄在深秋時節的冷風,她笑意深長:桂花魚和糯米雞啊。

“恩人!”

穿着白裘的少女提着裙角跑出來迎她,挽着她胳膊:“怎的此時才來?”

不好說大清早就被元賜絆住,被很是讨好了一番,晝景出于習慣先摸她的指尖。

被她碰到的肌膚暖融融的,不過?兩息,整個身子都暖起來,再沒了先前?的寒涼。琴姬笑吟吟看她。

晝景道:“有人托我為舟舟送禮,走不開身,這就遲了。”

兩人并肩踏進門,跟來的仆從将裝滿珍奇之物的箱子搬進來,恭敬退去。

琴姬看了一眼,笑道:“先用飯。”

她拿過瓷碗為心上?人盛好白米飯,長筷塞進對方掌心?:“嘗嘗?”

花紅柳綠不好打擾,悄悄退出門,晝景捏着筷子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湯,直覺她的舟舟今日心情?極好,她彎了唇:“這飯菜,是舟舟親手做的?”

琴姬默默紅了臉,她那點廚藝哪好意思放在此時說,她眼神羞嗔:“食不言。”

哦。是元夫人做的啊。

所以說嘛,她就聞着這香味不是花紅柳綠能做出來的。

她的舟舟終于也是被爹娘捧在手心?的心?肝寶貝了。晝景往她碗裏不時夾菜,看她吃得歡心,沒來由心裏起了酸澀。

一頓飯菜罷了,元夫人就能哄得她的舟舟展顏,幾?近炫耀地拉着她同桌進食,可見以往她過得是什麽日子。

想到被她丢進畜生道投胎的琴家母子,晝景忍着心?疼用完中飯。

送入畜生道都便宜他們了!

琴姬拿了帕子為她擦拭唇角,敏感問道:“恩人在想什麽?是這飯菜不合心?意?”

“不是。”晝景哪能說這飯菜不好,這是元夫人對女兒的心?意,再者?色香味美實在沒什麽可說不好的。

她額頭貼在少女額頭:“我是懊悔自己來得太晚了。”

少了她陪伴的那八年,她的舟舟才是最脆弱無助需要疼惜的時候。

“不晚。”琴姬起身坐在她懷裏:“你來就好了。永遠都不晚。”

用晚飯說了會悄悄話,兩人含笑坐在窗前?。

秋日蕭瑟,萬物都蒙了一層濃霜,柳綠為兩位主子沏茶,不敢耽延,識趣退到庭院和花紅逗弄從外面跑來的白貓。

盯着她側臉,晝景恍恍惚惚端起茶盞,低頭便飲,猝然被滾燙的茶水燙了舌尖。

她輕嘶一聲,驚動了望着窗外的少女。

“恩人?”琴姬被她吓了一跳:“恩人,怎麽了?”

晝景忍着羞窘指了指從嘴裏探出來的舌頭,一瞬間真想找塊豆腐撞死在上面。她耳朵冒火,嘆自己沉迷美色。

“燙、燙到了?”琴姬訝然。

匆匆往藥箱裏取出燙傷膏,看着某人,她簡直心疼又好笑:“怎麽就燙到了,是小綠的錯,下次我提醒她茶溫适宜了再端上來。”

“……”她的姑娘心?有多偏晝景算是曉得了。

不過?此刻被寵着被遷就的是她,她只好紅着臉伸着舌頭勞煩她的舟舟上?藥。

舌尖粉嫩,舌面幹淨,被燙的地方看起來很是委屈,湊近了,琴姬還能聞到絲絲縷縷從唇齒溢出的清香,心?神一晃。

退後一寸再去看時,神思徹底被扯亂。

她是曉得這軟舌有多厲害的。

靈活輾轉,耐性十足,或輕或重都能在曲徑深處開出一條纏綿滴水的情?路。

角度刁鑽,常刺得極癢之處掀起刺激的爽利,攪得魂魄都要散了。

想她經了幾?次便念念不忘,那自己的前?世到老到死身邊都有這人陪伴,一輩子的情?纏方養出恩人這等?身經百戰的好本事,她心底醋意難平。

浪潮已生,心?湖久久不能平靜。

舌尖被她無意識把玩,晝景口不能言,搶先一步輕咬住她指腹。

琴姬一愣。看着她的好恩人、好情人,話到嘴邊,一字一句道:“花間有路,春湧有情?,夢裏恩人探過、嘗過?,是我好,還是憐舟好?”

作者有話要說:??狐貍裝死.jpg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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