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秘書的八卦日常(四)
秘書的八卦日常(四)
會議室裏,沒有人說出那個名字,但是所有人心知肚明。
齊樂人感覺到幻術師在小心地觀察他的神情,司凜也是一樣,但是沒有人繼續這個話題。
三年來的默契讓他們在工作上無話不談,但是又有很多事情,他們體貼地保持了沉默,甚少提起。
這大概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性格差異,齊樂人很多次聽到女下屬們在互相傾訴感情問題,無論是好的感情還是壞的感情,總能得到旁聽者的關懷理解。但是他從來沒聽到男下屬們清醒時提起這些,就好像讨論自己的軟肋是一件羞恥的事情。比起和鐵哥們傾訴自己有多想念已經離開的她,他們寧可在酒館和買醉的陌生人抱頭痛哭。
不提不代表沒有想起,只是小心地藏在了心裏。
“那這個提案就先擱置吧。”司凜說道,“倒是增加礦産進口的事情,麻煩你和龍蟻女王先打個招呼。”
齊樂人在筆記本上加上了這一條,又問:“正式協商的時候,派誰去地下蟻城談?”
黃昏之鄉和魔界的貿易磋商,都是在地下蟻城中進行,這已經是個慣例了。對外貿易談判工作名義上在商業部的職能裏,但如果是涉及到魔界的貿易,慣例是由齊樂人的秘書安娜主持,不需要特地拿出來征詢司凜的意見。
但是就在前幾天,安娜在一起狂信徒案件中不幸被害,齊樂人不得不多問一句。
司凜随口問道:“你不是有了個新秘書嗎?”
齊樂人笑了起來:“你說小小?她才剛來,很多事情不清楚。而且,我對她另有安排。”
幻術師插了句話:“她的能力很有趣。運用得好的話,能幫我們解決一個隐藏了很久的問題。”
齊樂人:“她現在還缺歷練,對自己的能力也沒有足夠的覺悟,我打算讓她先适應一下工作,再找機會把這件事安排給她。總之,小心為上,避免打草驚蛇。”
幻術師饒有興致地看着他:“看來你也體驗過了?”
齊樂人:“彼此彼此。昨天你借走小小,應該是把人帶到司凜辦公室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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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凜有些無奈的樣子:“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讀心術确實能有意外的收獲。”
幻術師看着他的眼神危險了起來,他可沒忘昨晚他倆是為什麽打起來。
司凜補充道:“但也容易因為誤導,得出錯誤的結果。”
幻術師哼了一聲,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轉頭問齊樂人:“你覺得她行嗎?我怎麽覺得她不太聰明的樣子。”
齊樂人幽幽地吐槽他:“你怎麽有臉說人家不聰明?上次做智商測試題,是誰墊底來着?”
幻術師的拳頭又硬了,臉上的笑容也更燦爛了:“你再說一遍?”
眼看着氣氛朝着“當場肉搏以示友好”的危險方向發展,齊樂人立刻轉移了話題:“不過我得先找個合适的時機和她談談,過分放縱自己濫用能力不是一件好事,這一點我們都有切身體會。”
切回了工作模式,三人繼續讨論起了後面幾項需要協商的內容。
三個小時很快過去,已經快到午餐時間了。
齊樂人喝光了杯子裏的黑咖啡,使喚幻術師去再幫他泡一杯。
幻術師沒好氣地說:“我又不是你的秘書!”
齊樂人拉了拉他身上墨綠色的帝政風格長裙,佯裝出一臉沉思的表情:“這裙子的布料有點眼熟,哎呀呀,我一定是哪裏見過,讓我仔細想想。”
自知理虧的幻術師斜了他一眼,拽走了裙子,起身幫他泡咖啡去了。司凜順理成章地把自己的杯子也遞了過去:“幫我也倒點水。”
齊樂人的眼皮又跳了起來。
每次司凜企圖使喚幻術師,都很容易造成危險的結果,但司凜總是樂此不疲。
果不其然,幻術師倒了一杯滾燙的開水,壞笑着從司凜的頭頂倒下去,傾洩下來的開水在半空中就被凍結成了冰塊,随手應用了一下本源力量以免頭皮被燙熟的司凜沒好氣地瞪他:“只是讓你倒點水而已,你非要對我的頭發下手,這是嫉妒我頭發多嗎?”
幻術師嘻嘻笑道:“殺豬之後不都是這麽燙掉豬毛的嗎?”
齊樂人笑眯眯:“這就是你不對了,死豬才不怕開水燙,司凜可還是活跳跳的呢。”
幻術師恍然大悟:“哦,是哦,這頭豬還沒死呢。”
這下,拳頭硬了的人換成了司凜。
不等他發作,幻術師重新倒了一杯冰水,用托盤裝着遞到了司凜的面前:“喏,你的水。”
司凜伸手去拿,手指卻從杯子鑲嵌了金邊花紋的柄上穿了過去,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幻術師的障眼法。
而真正的杯子已經在幻術的遮蔽下輕巧地從托盤下方掉了下來。
“師兄請用茶。”随着幻術師不懷好意的笑聲,杯子落在了司凜的并攏的腿間。
裏面有水。
司凜:“……”
齊樂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幸好這杯是冰水,不然就是開水燙……咳咳。”
“幻術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拿着自己的筆記本走出了打成一團的會議室,齊樂人搖了搖頭,這對師兄弟私底下的幼稚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跟他們兩人相比,他真是既沉穩又靠譜,怪不得在審判所裏比他們兩個受歡迎多了。
不過齊樂人還是善意地提醒了兩個幼稚鬼一句:“還有一小時就要開大會了,你們倆控制一下時間。還有,出來前記得換衣服,一個褲子濕了一個裙子破了,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說完,他體貼地幫這對一言不合就激情對毆的師兄弟關上了門。
一擡頭,正看見捧着午餐前來給他送飯的小小,小小的眼睛裏冒出大大的疑問。她對門後發生的事情有點震驚,有點害怕,還有點好奇。
她顯然想到了什麽不健康的畫面。
齊樂人猶豫了兩秒,在幫忙解釋和假裝無事發生之間做了一個選擇。
做出選擇的主要動力來自于今天會上連續給他安排了十八個緊急任務的司凜。
“不過擔心,他們經常這樣。”齊樂人溫柔地說道,“我回辦公室吃飯,餐盤給我就好,你也趕緊去食堂吧。”
………………
小小意外得到了上班第一份正式工作——跟随齊先生參加下午的審判所年度工作會議。
年度工作會議由審判所十幾個部門的第一、第二負責人參加,總結去年一整年的工作,并調整新一年的計劃。
小小從齊先生那裏拿到了年度工作總結報告,緊張地臨陣抱佛腳,一連串的數字和名詞看得她頭腦發暈。
齊先生安慰她:“其實沒什麽要緊的,秘書參加是慣例。你坐在後面記錄一下各部門負責人的發言,就算漏掉了也不要緊,司凜的秘書會把完整的會議紀要共享的。”
小小思索着自己參會的作用是什麽,可能,只是一個純粹的擺設工具人吧?
哦,這下她有機會讀一讀現場大佬們的心了,她的好奇心又像是冬眠之後解凍的青蛙一樣跳了出來,在每一片可以落腳的灘塗裏來回蹦跶。
工具人小小還在胡思亂想着,齊先生突然說道:“對了,這幾份文件麻煩幫我送回情報司吧。給他們的副司長妙麗。特別是這一份失蹤案,讓妙麗重新調查。”
小小應了一聲,抱着一疊厚厚的文件離開了。
妙麗是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年輕姑娘——那副黑框眼鏡和小小用過的眼鏡還是同款,不過戴着眼鏡的妙麗倒沒有什麽書呆的氣息,她穿着審判所的制服,看起來十分精英幹練,自帶一股盛氣淩人的氣場,一看就是個會把工作毫不留情地丢給快要加班猝死的下屬的魔鬼上司。
聽完了齊先生讓小小帶的話,妙麗輕嘆了一口氣:“這個失蹤案啊。是這樣的,當事人失蹤了,但是亡靈島上沒有出現他的墓碑,所以他肯定沒有死。黃昏之鄉的出入境管理處沒有他離開的記錄,也就是說,他還在黃昏之鄉,只是不知道去哪了。”
小小回憶着卷宗:“報案人說他有狂信徒的傾向,也許是被蠱惑了?”
妙麗又嘆了口氣:“很有可能。但是黃昏之鄉太大了,這群躲在下水道裏的蟑螂根本清理不完。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被蠱惑的,也許是某次任務裏的惡魔之力,也許認識了傳教的狂信徒,也許只是不小心闖入了什麽邪()教密會,又也許只是被力量蠱惑放棄了做人的底線徹底堕落,可能性太多了。”
小小沉吟了一聲,為難地問道:“那怎麽辦呢?”
妙麗看着小小,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但是小小不禁打了個哆嗦。
“我看過你的卷宗,你會讀心術,是吧?”妙麗問道。
“是……是這樣的。”小小有種不妙的預感。
“我想麻煩你幫個忙。”妙麗禮貌地笑着,提出了一個請求。
十分鐘後,領了一項額外工作的小小目光呆滞地走出了情報司。
她錯了,妙麗不僅僅是個會把工作毫不留情地丢給快要加班猝死的下屬的魔鬼上司,她還會毫不留情地把工作丢給其他部門的新人!
她竟然讓她找報案人再談一談,看看能否用讀心術獲得一些其他的線索。
行吧,她也的确對這個案子挺好奇的,抽空去報案人的住址問問看好了。
離開情報司的路上,迎面走來一個蒙着雙眼的長發女人,她沒有穿着審判所的制服,而是身着暗色的祭司長袍,手裏拿着一疊塔羅牌,步履穩重地從前方走來。
她的面貌是噩夢世界原住民的,一頭燦爛的長金發在日光中熠熠生輝,她行走在審判所殿堂的走廊上,宛如行走在供奉着她的神殿中。
蒙眼的女人,小小的腦中立刻分辨出了她是誰:情報司的負責人占蔔師,妙麗的上司。是一個神秘優雅的美麗女性,精通占蔔和占星,在煉金術和魔法陣設計上也很有造詣,在審判所裏有很深的資歷。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小小激活了【煩惱的讀心少女】。
眼前浮現出了一副意想不到的畫面,那應該是巨大的工廠,四周密布着粗壯的金屬管道,每一根都需要數人合抱。一個足有百米寬的巨型鍋爐被魔法陣懸浮在半空中,外壁上的管道可以持續向內注入被高溫高壓熔化成液體的惡魔結晶。
這是煉晶廠,小小回過了神,卻一頭霧水。
占蔔師在想煉晶廠,這應該是工業部職權內的工作,如果是造物師在想煉晶廠,小小可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
也許是剛好看了什麽和煉晶廠有關的情報吧,小小心想着,頭也不回地朝着異端審判庭走去。
占蔔師卻停下了腳步,剛才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一張牌從她的手中的牌組裏滑了出來,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她低下頭,靈視透過了眼罩,讓她看到了地上掉落的那張牌。
赫然是逆位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