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緘默校園(十九)

緘默校園(十九)

任務已經進行到了尾聲,明天早晨,他們就可以結束這次月考了。

雙子星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琢磨着紙上列出來的線索。

齊樂人臨走前給他指明了幾條探索方向,他調查了一番後有了不少收獲。學生會長趙檐的确是個重要NPC,托上司“女裝”騙情報的福,趙檐對他們都很照顧,雙子星從他那裏弄到了不少情報。

比如,送餐通道盡頭處有一扇上鎖的門,通往神秘的教職工區。

趙檐說出這個情報的一瞬間,表情變得慌張:“你別想着進去,校長……不,我是說,裏面的教職工區,我們學生是不能去的,這違反校規。”

他試圖轉移話題,但是雙子星不會錯過他話中的信息。這所學校竟然是有老師的,而且還是校長。難道,這個校長和神秘的廣播系統,以及那個來歷可疑的老虎機有關系?

可是無論雙子星怎麽追問,趙檐都一臉驚恐地否認自己見過校長。

為了緩和氣氛,雙子星只好轉移話題,自然地把話題轉向了“小紅妹妹”。

果然,趙檐上鈎了,他吞吞吐吐地打聽起了小紅學妹的去向:“她跟我借了大禮堂的鑰匙,我昨天去看了一下,發現門鎖着進不去,她這是要做什麽?”

雙子星擺了擺手:“做白雪公主呢,不用擔心他。”

趙檐“啊”了一聲,臉紅了:“那需要王子嗎?”

“不用,這個公主是個猛男,自己就能醒。”雙子星冷酷地說道。

趙檐失望地走了。

“等等,等等,還有個事要問你,那個畢業校車怎麽回事啊?”已經升入了七年級的雙子星對此十分好奇,“昨天我聽到有兩個七年級的學生拿到畢業資格,半夜上了校車,他們被送到哪去了?不會挂了吧?”

趙檐的臉色突然可怕了起來,把食指放在嘴邊,拼命搖頭,示意雙子星不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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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廣播裏傳來了冷酷的電子音。

“滋——7-X班雙子星,違反校規第十三條:其他校規校紀。現委派全體七年級同學,抓捕違規人員,抓捕有效時間1小時,現在開始倒計時。”

雙子星“卧槽”了一聲,敏捷地飛竄到了窗外,像只蜘蛛一樣溜走了:“先走一步啦,等我熬過這一小時再說,我可不想今晚關禁閉啊!”

看着雙子星遠去的背影,趙檐的表情凝重了起來,他喃喃地說道:“違反第十三條校規,可沒有那麽容易脫身的啊。”

趙檐似乎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回憶中,整張臉都在輕微地抽搐着,眼睛裏逐漸失去焦距。

他呆呆地看着糊滿了水汽的玻璃窗,那窗戶上正在浮現出駭人的文字:

【我需要更多,更多的食物。】

趙檐尖叫了一聲,滿腔的恐懼中,他無比地想要逃離這裏,可他知道自己無處可去。

“會長?會長,你沒事吧?”幾個同伴循着尖叫聲而來,見他癱倒在走廊上,慌忙上前扶起他。

趙檐臉色煞白,驚魂未定地看向玻璃窗,那行文字已經消失了。

但它一直就在那裏,在廣播聲裏,在水霧深處,在地下處所,在每一個軟弱順從的心靈中。

它無處不在。

………………

齊樂人睜開眼,莫名發現自己站在一條幽暗深邃的地下甬道中。

地下通道的兩側是涓涓的流水,暗流上漂浮着無數蠟燭,這些蠟燭散發着微弱的光芒,放眼望去,蠟燭和它們的倒影宛如漂浮在銀河之中,照亮了這條漫長的甬道。

而甬道的盡頭,是一扇十幾米高的鐵門。繁複華美的浮雕和無法辨識的魔法銘文暗示着它的來歷,這裏一定是魔界的某個地方。

齊樂人感覺自己宛如一個無着的幽靈,他一時間想不起自己為什麽會身在此地,也想不起自己之前在做什麽。一切都如同是深夜中突如其來的夢境,夢中的他渾渾噩噩地朝着盡頭的鐵門走去。

他想推開這扇門。

“不要推開那扇門。”有人在他身後,對他說道。

這個低沉磁性的聲音裏彌漫着淡淡的傷感,卻是如此熟悉,那是他日思夜想的愛人。

齊樂人立刻回過頭,驚喜地叫道:“寧舟!”

身後是一片茫茫的光與影,那些漂浮在地下暗流上的蠟燭照亮着地下通道,這裏沒有寧舟的身影。

“寧舟?你在哪兒?我聽到你的聲音了!”齊樂人大聲喊道,身後的鐵門裏卻傳來了一聲痛苦的龍吟。

他立刻掉頭,不假思索地朝着身後的鐵門跑去。

下一秒,他被人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了。

他一下子僵住了,這個懷抱是如此有力,又是如此熟悉,即使分隔了整整三年,他仍然會在夢裏感受到擁抱時的溫度,還有屬于寧舟的氣息。

他想回頭看他一眼,可是耳邊卻傳來寧舟的聲音:“不要回頭。”

齊樂人不死心,他伸出手,摸到了寧舟的臉,他濃密的睫毛觸碰到了他的手心,可是指尖摸到的卻不是柔軟的皮膚,而是堅硬細密的龍鱗。他一下子明白了寧舟不讓他回頭的緣由。

寧舟不想讓他看見惡魔化的自己。

這一刻,他的心中像是被刺穿了一樣劇痛。

“我閉上眼睛,好嗎?”齊樂人柔軟了聲音問道。

寧舟沒有回答,這是沉默的同意。

于是齊樂人閉上了雙眼,慢慢地在他的懷抱中轉過身。他摸到了寧舟身上潮濕的衣铠,摸到了他手背上同樣堅硬的鱗片,最後摸到了他的耳廓,耳廓後的皮膚依舊是柔軟的,随着他的觸碰而變得滾燙。

“你好像長高了。”齊樂人抱怨似的說道。以前他只要擡起頭就能親到寧舟的嘴唇,可是現在,他明顯感覺到他的愛人長高了一截,這讓他有了一種微妙的危機感。

“嗯。”

循着聲音,齊樂人踮起腳,蠻不講理地親了上去。

齊樂人曾經想過,在見到寧舟的時候,一定要惡狠狠地咬他一口,這是對三年前寧舟丢下他的報複,他要咬得他嘴唇流血,疼得蹙緊了眉,卻又忍痛任由他親吻。

可是當他真的吻到了寧舟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根本狠不下心,哪怕只是輕輕地咬上一口,他都不忍心。

他一點也舍不得寧舟疼。

于是他只敢溫溫柔柔地親吻,極盡纏綿地傳遞自己刻骨銘心的思念,而寧舟卻在最初的被動接受後突然用力掐住了他的腰,像是溺水的人一般掠奪起了他嘴裏的氧氣。

這亂七八糟毫無章法的吻技裏充斥着強烈的渴望,簡直像是要把他吃掉,齊樂人慌亂了起來,閉上眼的黑暗更加劇了這種不知所措,他試圖按住寧舟的手臂讓他冷靜一點,卻發現自己的力氣完全撼動不了惡魔的體魄。他想說話,可是嘴裏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比起抗議更像是欲拒還迎的喘息。

親到最後他也沉迷了,完全忘記了反抗,只在實在喘不上氣的時候惱怒地咬了寧舟一口,這撒嬌似的一口一定沒有咬出血,但是寧舟卻突然冷靜了下來。

寧舟一把抱緊了他,下巴抵在了他的頸窩裏,沉沉地呼吸着,那灼熱滾燙的呼吸裏好似有能夠燙傷皮膚的溫度,落在齊樂人的身上讓他渾身都滾燙了起來,皮膚上好像有酥麻的電流淌過,他打了個激靈,羞恥地把臉埋進了寧舟的懷裏。

三年沒見,現在閉着眼睛都親到差點擦槍走火,這種感覺簡直像是做夢一樣。

做夢?

齊樂人忽然想起了什麽。

他不是在魔界,他正在一個強制任務中凝聚化身,那麽現在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嗎?亦或,這不過是三年來無數次夢中相見的再一次重演?

壓抑着這種淡淡的感傷,齊樂人輕聲說道:“我馬上就能來魔界找你了。你要乖乖等我,知道嗎?”

回應他的,是寧舟的沉默。

不安急劇蔓延,齊樂人立刻抓住了寧舟的手:“寧舟?”

“對不起。我可能……等不到你了。”

這句話驚醒了齊樂人,他慌忙睜開眼,看向抱着他的寧舟。可就在睜開眼的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手中的溫度消散了。

齊樂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寧舟衣服上的濕痕沾在了他的手心上。

那不是水,而是血。

地面劇烈地搖晃了起來,漂浮在暗流上的蠟燭在翻騰的水波中逐漸熄滅。寬闊的地下通道裏回蕩着鐵門後的巨響——那是被囚禁于此的巨龍痛苦憤怒的嘶鳴。

“寧舟——!!!”

齊樂人不顧一切地朝着鐵門跑去,沿途的石板路崩塌,他墜入漂浮着蠟燭的水中,冰冷的地下暗流吞沒了他的聲音。

孤獨的地下堡壘恢複了死寂。

恍若無人來過。

門後痛苦的秘密,卻在短暫的愛吻中汲取到了堅持下去的力量。

即使思念被禁止,它也可以再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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