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眼淚斷了線,止不住往下流

飛松在宅子外面叩了兩聲門,老丁頭聞聲開門。

“飛松兄弟?”老丁頭詫異一陣,“今日你要空手而歸了,這兩天小姐心情不佳,便沒有讓我做糕點。”

飛松擺手,“丁大哥你誤會了,說的好似我來就是來為了一盒糕點一樣。我奉公子之命送李姑娘一件東西。”

“那快快進來吧。”老丁頭領了飛松進宅子。

堂屋,茶香四溢。

李鳶時閑來無事在屋裏點茶。

取一小勺茶粉于白玉杯盞中,加入溫水,女子蔥白長指握着茶筅,貼于杯盞不同旋轉,不消片刻茶水互溶,此時加入沸水,輕拂細調。

玉杯中,茶湯綿密細膩,白綠輝映。

飛松直直站定,“李姑娘,我家少爺差我來送東西。”

“香巧。”

李鳶時待沈晔不似原來那樣百般熱情,既然有人不領情,她犯不着熱臉貼冷屁股,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鳶時讓香巧收下。

“李姑娘,裏面的泥塑公子特意做的,費了好些時日。”飛松見李鳶時沒有當即打開,有些不情願松手。

泥塑?

李鳶時愣了一下,放下茶具,這廂香巧已經到了她身邊。

錦盒裏躺了一個女娃娃。

“小姐,沈公子捏的小泥偶是小姐诶!連左鼻梁上的小痣都有。”香巧一眼認出,比李鳶時還興奮。

泥塑拿在手上小小一個,沈晔給它添了顏色,衣服是前幾日鳶時看燈影戲穿的紅衣襦裙。

模樣靈動,簡直和小姑娘一模一樣。

那泥娃娃手上戴着的镯子,是鳶時一直戴着的,連鈴铛數都準确無誤。

手指摸了摸女娃娃眉眼,李鳶時心裏劃過一絲歡喜,“回去跟你家公子說,我收下了,改日再登門道謝。”

鳶時跟大多數姑娘一樣,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她喜滋滋回到閨房中,把泥娃娃放到梳妝臺上,不論在房間何處,都能看到它。

沈晔那一雙長手,不僅會彈琴,而且還會手工、丹青。

香巧扶李鳶時去一旁坐下,道:“小姐,沈公子送這麽個泥娃娃來,我猜是在跟小姐道歉,小姐你可不能就這樣輕易原諒他了。”

捏泥塑那天,香巧可記得她家小姐氣呼呼回來的模樣,一臉的委屈,讓她看了心疼。

她真想把沈晔大卸八塊。

她家小姐自小十指不沾陽春水,被人捧在手心,但自從見了沈晔後,身子還沒痊愈便去學舞,弄的身上非青則淤。

李鳶時撥弄手腕上的銀鈴铛,眼裏沁出笑意,“香巧,能讓一個不近女色的榆木疙瘩突然送女子物件,實屬不易。”

香巧不服,“可小姐那日不就白白受氣了嗎!”

李鳶時人生的美,那雙撩人心弦的桃花眼如今眯成了月牙形狀。

她不急不慢道:“日後慢慢還。”

鳶時備受家人寵愛,有誰欺負她,她二哥李睦第一個不同意,沈晔隔三差五氣她,誰說她不是一個記仇的人呢?

李鳶時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斂了神情,道:“香巧,去把九連環拿出來。”

九連環解開之日,沈晔告訴她事情原委之時。

管你為何不科考,要說便随說,不說便不說,吊人胃口的事情一旦時間長了,也就厭倦了。

李鳶時如今已沒那麽上心,看眼那九連環,她漫不經心道:“拿出去燒了,再尋個盒子把灰裝上。”

“小姐,這……”香巧欲言又止,看不穿這做法。

李鳶時眸子中流出一抹笑容,頓了頓,繼續說:“沈晔今日送來的錦盒不錯,就裝那裏面。”

解九連環還不簡單?

一把火燒了,左右沈晔也沒說必須用正道的法子破解。

===

翌日。

近來春夏更替,雨水頻發,昨夜下了一場雨,雨勢大,早上檐下彙了一條小小的溝渠,一股子泥土味。

李鳶時吃罷早飯在院子裏賞花,心情和這雨後一樣,沁心舒暢。

風雨之後杜鵑花帶着雨珠,嬌豔欲滴。

李鳶時摘了一朵,她素來喜歡杜鵑,對牡丹提不上興致,她似乎能理解沈晔那種心情了。

此時,宅子大門突然打開,老丁頭提了一條魚進來,“昨夜雨大,河裏漲水了,好多魚被沖到了岸邊,我見漁民釣上的魚又大有新鮮,還不用上街去買。小姐,今中午是想吃糖醋魚?還是清蒸魚?”

老丁頭手上的魚還在掙紮,似乎是離水久了,魚尾擺動的幅度越來越來。

李鳶時道:“清蒸。”

她看了眼日頭,時候不早了,她讓香巧帶上裝了九連環灰燼的錦盒,一同去了沈晔家中,

“如此頻繁出現在男子家中,難道李姑娘不知道避嫌嗎?”

李鳶時三番五次出現在他家中,沈晔倒不是說在趕她走,自從小姑娘纏上了她,他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染上了她的身影。

這可不在沈晔的預判中。

李鳶時見沈晔半沉着張臉,似乎是不願看到她。

她克制住心中的不悅,道:“為何要避嫌?你我是鄰居,鄰裏之間互幫互助,時時串門乃是和睦之象。”

邊說,女子一步一步往男子身邊走去,手镯上的鈴铛發出細微的響聲,仿佛是在将她此時此刻的心境暴露在男子面前。

李鳶時和沈晔不過半步之遙,男子眉頭皺了起來,在他要往後退時,她進了一步,兩人始終保持着半步的距離。

李鳶時桃花眼潋滟,目光缱绻,帶着幾分挑釁的意味,“還是說沈公子生出了別的心思?這般着急與我劃清關系。”

她迫切地想要讓沈晔無話可說。

沈晔拘禮,她要一步一步惱得他掙脫禮教的束縛。

沈晔時刻謹記男女之間的距離,此時臉上微愠,冷眼看着面前的人,“李姑娘請自重。”

笑了笑,李鳶時回身從香巧手中接過錦盒,“沈公子贈的九連環,物歸原主。”

“李姑娘解開了?”

沈晔這一刻還在驚訝,他不認為李鳶時能在如此短時間解開,因為幾年前李睦就是用解九連環的法子攔住了李鳶時,不讓她跟随出府,那法子還是他想出來的。

下一刻當打開錦盒時,沈晔臉上一黑。

李鳶時見得逞,笑意越發明顯,“你沒說要規規矩矩解開,燒成灰也算是解開了。”

“強詞奪理。”沈晔沉着臉放下錦盒,帶着一股怒氣。

李鳶時一直看着沈晔,男子放東西時,她才注意到書案上放着的是她送的蓮花木雕。

那木雕,在書案最顯眼的地方,周圍的擺件好像移動過,仿佛是特意為木雕二騰出來的位置。

“沈晔,你便承認了罷。”李鳶時彎唇淺笑,手指置于男子胸膛,那裏是離心髒最近的地方,“這裏,動心了。”

小姑娘指骨軟軟,點在那處若有若無,沈晔身形微晃,一股難以言表的情緒忽地湧上心尖,一向自诩能言善辯的他竟尋不出一個詞來形容。

反駁的言語哽在喉管處。

李鳶時笑得明豔,比三月的春光還要動人,借着沈晔恍惚的檔口,她乘勝追擊,伸手環住他腰肢,将臉貼到男子胸膛。

沈晔還未反應過來,面前的小姑娘便投入他懷中了,帶着絲絲縷縷的香味,撲了他滿懷。

也擾了他心緒。

“別動,”李鳶時察覺到沈晔似乎想擡手将她拉開,先一步撥了他手,環住他腰的雙臂更緊了,“心跳可不像沈公子,它不會說謊。”

揚唇一笑,如花如玉,李鳶時聽見了強有力的砰砰聲。

直覺告訴她,那是心動的聲音。

沈晔屏氣,扯開李鳶時。

“你弄疼我了。”李鳶時秀眉輕擰。

沈晔面色微凝,冷聲道:“王府的規矩就是這般?素聞勳爵人家有涵養,這便是李姑娘的涵養?”

低低一笑,李鳶時眉骨微揚,昂首與之對視,眸光堅毅,“被我說中了,沈公子這是羞赫難當?”

沈晔欲言又止。

“大街上随便尋個女子,都知道男女有別,斷然不會做出這般親昵的舉止,看來王府的教養也不過如此。”

沈晔板着一張臉,說的頭頭是道。

此話一出,李鳶時被激怒了,她一改之前的面色,音調拔高,怒道:“沈晔,你好大的膽子,王府教養如何,豈是你一介布衣能妄自議論?”

說王府教養的不是,便是在拐彎抹角說她父王教導不嚴,她是斷然不能忍的。

李鳶時胸脯起伏不定,将話挑明,“我為何如此,你真不知道?你是眼盲還是心瞎?”

沈晔雖未經情/事,但這麽些日子來,面前之人的心思他再清楚不過,他是故意那般說的,如今看來已有成效。

只要再趁此時多說幾句嚴重的話語,便能消了小姑娘的念頭。

可是,望着她生氣的模樣,他卻說不出腹稿,甚至想将那一句句刺痛她心窩的話收回。

相顧無言,李鳶時的質問沒有得要回應,她也懶得去等了。

好累。

踏出沈晔房門的那刻,李鳶時眼眶泛着濕意。

風吹落枝頭繁花,花瓣散了一地,女子跑過,裙擺帶起片片。

眼淚斷了線,止不住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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