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以後不準再這般靠近我!”……
沈晔聲音溫潤, “既然李姑娘不喜我這樣說,我便不說了。”
不說,那便做。
是他冷言相向在先, 小姑娘正在氣頭上,來日方長, 人需要慢慢哄。
秋日裏的陽光正盛, 斜斜地落下, 沈晔無論何時總是站的筆直,仿佛那高挺的脊梁不會彎曲一樣。
君子持身,克己複禮。
同他站在一起, 李鳶時無形中了有了一股壓迫感,也跟着将身子挺直。
總不能此時被比下去。
院子過道略窄,沈晔不偏不倚正好擋了李鳶時去路,左右馮月盈還沒來,李鳶時不急着離開。
她突然玩心大發,想着也要讓沈晔嘗嘗那被人晾在一旁的滋味如何,不急不慢道:“沈公子怎突然回了京城?我記得沈公子不喜歡京城的熱鬧。”
“其一,念家。”單手背後,沈晔欲言又止, 遂了李鳶時願,沒再靠近她。
他的回答一如從前, 寥寥幾字。
就知道沈晔會這般說。
曾經,李鳶時棄了女子的矜持, 圍着沈晔團團轉, 可沈晔回應她很冷淡,随他怎麽說,他都是冷冷淡淡的。
李鳶時随之一笑, 掃了一眼周圍,發現她二哥哥并未來到前院。
暗自松了一口氣,鳶時毫不避諱道:“其二呢?難不成還是因為我?”
沈晔眼神閃了閃,眸色漸深。
小姑娘眉眼含笑,纖長的睫毛垂落,對上她眸子,沈晔道:“鳶時姑娘這麽說,那便是這樣。”
聲音溫潤,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味。
他一本正經說道反而讓李鳶時有些不高興,秀眉微蹙,不悅道:“我說如何就如何,你何時學會撒謊的?以前可不是這樣,再者你是君子,可不能撒謊。”
幾月不見,面前的男子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
換做是從前,李鳶時抛一句出來,想也不想就知道沈晔要怎麽回她,不過是回絕她的言論。
現在,她越發摸不清這待她熱忱的人。
沈晔唇角彎彎,“君子立身行事,自當坦誠相待。鳶時姑娘曾讓我回京城,如今非要說個緣由,當然也有姑娘的一份。”
話鋒一轉,沈晔往前走了一步,探身于女子耳後,溫聲道:“況且,我何時說過我是君子?”
指骨抵着他肩膀,李鳶時想也沒想推開沈晔。
“以後不準再這般靠近我!”她咬牙切齒警告道。
跟沈晔繞圈子,李鳶時是不敵他的,若是把自己繞進去了,那才得不償失。
沈晔眉眼微垂,“是我唐突了。”
本以為他主動些,小姑娘的怒氣就能漸消,看來是真的将她氣着了。
畢竟相識一場,李鳶時考慮到自己身份,貴為王府千金,即便是生氣,也有拿出皇家的大度來。
“回京城了也好,京城雖比不上麓溪鎮的清淨,但卻繁華。”李鳶時态度平和,語氣淡淡。
她瞧着沈晔的模樣,恐是在變着花樣想同她攀談。
如此便好辦了,她勢必要将曾經受過的冷淡還在他身上。
李鳶時嫣然一笑,道:“你我在麓溪鎮鄰裏一場,倘若有困難可以到廣平王府來找我。”
不說是添把火,但能看見某人焦頭爛額的模樣,也是極好的。
沈晔點頭,“記下了。”
怕李睦出來看見她和沈晔,李鳶時挪步去了院中的一棵大樹下。
有了遮掩,李鳶時不至于時時注意房廊動靜。
倘若李睦看見她和陌生男子相見,依照她二哥的性子指定刨根問底兒,屆時她在麓溪鎮對沈晔做過的一切就全瞞不住了。
沈晔跟在她身後過來,“鳶時姑娘這是何意?沈某見不得人?”
身子往前探了一點,他接着道:“還是說鳶時姑娘怕被他人瞧了去,借着這大樹遮掩。”
沈晔衣服上的熏香清新淡雅,萦繞在李鳶時鼻尖,惹得她臉上彩霞一片,耳根在微微發燙。
李鳶時退至樹下拉開兩人間的距離,腳跟近乎抵着樹幹,“方才警告過你,不準再這般靠近我!”
沈晔神色微斂,“聽說定國公世子常來王府。”
早就想問她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機會開口。
“背後打聽我?”李鳶時擰眉,冷言相向,“沈公子此時上演關心的戲碼,不覺得虛情假意?”
鳶時摸不準沈晔的心思,偏他這說話只說一半,于是刻意道:“定國公世子前陣子時常往王府送東西。張淩世子雖不說貌似潘安,但總歸是長得有模有樣,若是人人都長得好看,那天底下的絕色便不足為奇了。”
“鳶時姑娘收了?”
沈晔神色淡淡,但狹長的眸子折射出的似乎不是平靜,還沒等李鳶時說話,他便又開口了,“鳶時姑娘貴為皇親國戚,見過的奇珍異寶不在少數,定國公世子送的自是不讨姑娘歡心。我說的可對?”
李鳶時雙手置于腹前,指尖輕輕轉動着腕上的镯子,道:“讨不讨我歡心當然是我說了算,沈公子妄加揣則不覺得越矩了?”
沈晔身形一頓,低低一笑,“确實是我唐突了。”
“今日打扮甚是好看,鳶時姑娘在宴會上玩開心,在下告辭。”
沈晔躬身,行了個禮便離開了。
李鳶時蹙眉,這人學會誇人了?
因為赴宴,李鳶時今日穿了前陣子做的新衣,芙蓉色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頭上的碎玉流蘇朱釵熠熠生輝,朱唇小巧,百媚千嬌。
待沈晔走後,李鳶時扯了扯香巧袖子,吩咐道:“待會兒去問問管事的,今日唱戲班子是哪家。”
既然沈晔回了京城,以後總歸還要見面,總不能她的身世他全知道,而她對他知之甚少。
香巧點頭,想了一下,道:“小姐,今日何不跟二公子坦言此事,二公子在京城朋友衆多,找人肯定比我們快。”
李鳶時搖頭,“不能讓二哥哥知道,定國公世子的事情還沒落下尾音,現下又來了個沈晔,一對比,沈晔出身不及張淩,仕途不及張淩,萬一就這麽一比,父王母妃真把我嫁給張淩,我上哪裏哭去。”
張淩和沈晔,兩人她誰也不嫁。
香巧頓了頓,“好像是這個道理。”
“所以我跟沈晔之間的點滴,你一個字也別府裏人提。”
香巧乖巧應了下來,“小姐說什麽便是什麽。”
李鳶時擺手,“诶,這話以後別再說,剛才沈晔就是這般回我的。”
這話本身沒問題,但就方才那個情景,怎麽也有幾分敷衍之味。
在院子裏等了不消片刻,馮月盈來了。
“鳶時,你今天的衣服真好看!”
一見面,馮月盈便誇了起來。
馮月盈打趣道:“我看今日來賞花的王孫公子,賞的便是鳶時你這朵美豔嬌花。” `
李鳶時不好意思低了低頭,略有幾分嬌羞,“真有你說的這般好看。”
“好看!單單往那裏一站,就能引來無數男子注目。”馮月盈從不騙朋友,誇鳶時也是真心實意。
沒有姑娘能拒絕贊美的話,李鳶時聽後自然是高興的。
今日打扮一番,比在麓溪鎮上精致,自然是今日的她好看。
沈晔大抵也覺得她今日的衣服好看吧,所以才破天荒誇了她一遭。
李鳶時在前院等馮月盈有段時間了,如今人已到,姐妹兩人牽着手去了後院。
路過長廊,還遇到了李睦。
看了眼鳶時,李睦打趣道:“這久不回來,還以為你在前院迷路了。”
馮月盈歉意一笑,“李二哥,是我來晚了。”
“不晚,宴會還未開始。”李睦轉而對妹妹道:“看戲臺給你留了兩個位子,帶着馮姑娘入座吧。”
李鳶時問:“二哥,你急急忙忙去哪?”
李睦:“有個朋友不見了,我正去尋他。”
“早去早回,我跟盈盈先進去了。”李鳶時沒再閑聊,帶着馮月盈往後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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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睦是在前院亭子裏找到沈晔的。
“找人搬花半天不回,三殿下差我來尋你。”李睦道。
沈晔眉眼壓低了些,道:“突然有事,待會兒就不過去了,有勞李兄替我向三殿下說聲。”
李睦皺眉,“行吧,我也不勉強,明日上朝你自己跟三殿下解釋。”
如今的沈晔官至侍禦史,入職不到一月便徹查了一樁撫州軍饷貪污案。
沈晔行事果斷,雷厲風行,深得崇明帝喜愛。
禦史臺的同僚起初對這位初出茅廬的小子并不看好,可相處了兩三日,他們發覺這位新同僚把禦史臺當家了。
白日黑夜,沈晔不是在翻卷宗,就是在同人攀談取證,回太尉府歇下的次數屈指可數。
這次李元瑾舉辦的賞花宴便是沈晔負責,宴請名單他一清二楚。
亭子裏,李睦忽的瞥見一抹身影,眉頭漸深,“早知道他要來,我幹脆就不帶鳶時來赴宴了。”
沈晔擡眉,問:“誰?”
“定國公世子,張淩。”
李睦支了支頭,沈晔順着望去,只見一藏藍錦衣男子匆匆越過長廊,往堂廳去了。
眉心一擰,沈晔眸子深了幾分,道:“聽說前陣子張淩往王府送東西了。”
一提到張淩,李睦頭有些疼。
“白日裏不常在家,我哪清楚這個,不過有段時間張淩常來找鳶時,這小子有次在巷子裏還差點把鳶時弄哭,若不是他溜的快,我指定把他拍牆上!”
廣平王家的二公子寵妹妹,人盡皆知。
沈晔面不改色,一本正經道:“以後定國公世子送東西,可讓門童委婉回絕,不必驚動李姑娘,免得讓她憶起動怒。”
李睦一聽,仿佛是這麽一回事,拍手樂道:“好主意,今日回府我便讓他們機敏些。”
“走了。”
沈晔笑着拍了拍李睦肩膀,沿着石子小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