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老爺人品方正,茜姑娘和荞姑娘也是知書達理,我是老太太的丫頭,又放了身契,良民嫁過去,必然不會有人難為我。」畫眉說着,若是可以她也不出來嫁人,現在是不得不嫁了。若只想挑好的,她肯定也能挑,不過與其選好的,不如選個最合适适的。
「但到底不是正室啊。」百靈忍不住說着,正室偏房,事關名份,那中間差太多了。
「那就我看我自己的命了。」畫眉說着,而且她隐隐有種感覺,葉宗山對她并不壞,就是不生兒子,以後時候長了也肯定會扶正她。随即卻是嘆口氣,道:「也就是妹妹跟前,其他人面前我是斷不會說的,看看流雲一家,這個奴字……苦啊。」
宰相門前七品官,國公府的下人們要說生活,确實是比外頭種地的百姓強得多。但生死好壞也全憑主子家一句話,尤其是他們這樣的世仆。生下來為奴,長大了嫁給奴才,生下孩子仍然是奴才。也就是葉老太太如此心慈,會放了她們的身契,這府裏十分之九的丫頭,将來的命運就是嫁個小厮,再生奴才。
丫頭們都想攀高枝,爬少爺的床,有一部分也是改變自己的命運以及子孫的命運。管事媳婦看着是很風光,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家主子換了,或者哪句話惹得另外主子不開心了,說錯了哪句話,馬上就會被棄趕出,那才是再無天日。
她不想再為奴,也不想自己的子孫再為奴。要是單想放身契外嫁,跟葉老太太說一聲就好,平頭百姓不想嫁,尋個商家之家也不算太難。但所謂放身契也只會放她一個人的身契,她的兄嫂仍然在府裏為奴,要是像百靈父母那樣,有本事有能耐那好的多,偏偏又沒有那個能耐。
就是在外頭當了正頭娘子,婆婆,男人,要是翻起浪來,誰給她出這個頭。嫁給了葉宗山,人品過關不說,還沒有離國公府太遠,葉老太太只要還在,葉宗山都不會怎麽她。
「姐姐果然比我想的深遠。」百靈忍不住說着,她确實不如畫眉想的多,也怪不得葉老太太更喜歡畫眉一些。道:「聽說山老爺家裏也有三進的房舍,家裏下人馬車俱全,現在又得老太爺喜歡讓住到東北小院裏,以後只怕還會有前程呢,以後姐姐扶了正室,誰不拿姐姐當奶奶看待呢。」
「但願如此吧。」畫眉輕笑着說,拉起百靈的手道:「我不曉得妹妹心裏是個什麽主意,國公府是很好,但與人為奴到底是低人一等,妹妹父母現在又在府裏管着,求老太太放了身契,好好在外頭挑戶人家,豈不是自由自在。」
「姐姐說的是,我也是得想想了。」百靈有幾分自言自語的說着。
國孝之中過年,尤其是這回死的皇帝,安寧公主的親爹。安寧公主府一直挂着白布,國公府雖然用不着如此,也不可能歡天喜地迎新年。但府中人多,也說不上多冷清,拜年磕頭雖然磕的頭暈,值得欣慰的是荷包豐厚了,國公府的壓歲錢直接是金锞子,每個長輩給一個,一筆相當不小的收入了。
國孝期間也沒什麽年酒,只是相熟幾家走走。趁着空閑的時候,葉宗山也回明老太爺,要帶着葉茜和葉荞走親戚,其他親戚不說,唯獨呂姨媽家裏得去一趟。
雖然呂姨媽家裏沒什麽親友,葉宗山仍然派了小厮提前去招呼一聲,到了次日清晨,套了馬車,帶上葉茜和葉荞,備了禮過去。想着一年沒見過呂姨媽,葉茜心情多少有些小激動,穿衣服時還格外仔細了些。
姐妹倆三門上車,車駕駛出去時,葉荞就道:「這趟過去,還不知道苗姨娘和葉玉珠要怎麽個鬧騰。」
「随她們鬧騰,家裏的事總是要爹爹說了算。」葉茜說着,經過她和葉荞的吹風,也是怕委屈了畫眉,葉宗山已經說了暫時不讓苗姨娘和葉玉珠跟過來,只在原來那裏住着,每月給十五兩銀子供給。
連理由都不用想,只說那裏是葉老太爺給的暫時落腳之處,當府裏事務多時,來回奔波才住下的,仍然以這裏為家。讓苗姨娘和葉玉珠好好守在家裏,這也不能說有錯。
車上說着閑話,沒一會就到了家門口。前頭葉宗山下了馬,後頭丫頭扶着葉茜和葉荞下了車,賀禮全放到後頭車上,自有小厮們收拾。沒看到苗姨娘和葉玉珠。葉荞心裏正奇怪着,就見葉玉珠扶着呂姨媽從呂家門裏出來,身後還跟着苗姨娘,眼圈紅紅的,應該是剛剛哭過。
葉宗山眉頭皺了起來,便沒回家,先向呂姨媽見了禮,呂石林和呂石海也出來了,讓着葉宗山進屋。葉茜和葉荞上前一步福身行禮,笑着道:「姨媽,新年好。」
「好,好。」呂姨媽連聲說着,臉上笑意十足,看着葉茜又長高了許多,出落的越發漂亮,心中十分欣慰。
葉玉珠一直扶着呂姨媽,此時也規矩的禮道:「大姑娘,二姑娘。」
葉荞看到葉玉珠這樣有些犯怵,沒沒說話,葉茜卻是朝葉玉珠笑笑,看來葉玉珠也是長進了,知道找呂姨媽撐腰了,只是也不用腦子想想,呂姨媽怎麽會管這樣的閑事。
讓着進到屋裏,呂家房屋狹窄,一起到正房坐下。呂石海已經十五歲,已經算是能頂家的了,葉宗山問了問呂家的情況。葉茜和葉荞則與呂姨媽說着閑話,一年未見,自然有許多話多,兩方各說的各的,直把苗姨娘和葉玉珠晾到了旁邊。
葉玉珠還能沉得住氣,苗姨娘卻是忍不住了,道:「聽說老爺要迎娶新人,把我們娘倆丢在這裏,再不管我們的死活。」
說着,苗姨娘就哭了起來。
葉宗山剛才看到苗姨娘母女倆時,心裏就有些煩,大過年他帶着女兒們來走呂家親戚。兩家挨的如此近,他肯定要回家去的,啥事不能回家說。又看到苗姨娘不管不顧的哭起來,心中更是厭煩,起身像呂姨媽作了一個揖,大過年的給人家添晦氣。
呂姨媽只是笑笑,也不好說別的,從年前起葉玉珠和苗姨媽就常到她這裏說閑話,一副希望她做主的模樣。她當時就說了,哪有大姨子管妹夫事的,葉宗山納誰娶她,要是請她喝喜酒,她就去喝,其他的真跟她沒關系。
「娘,你這是做什麽呢,大年下的,豈不是給姨媽添晦氣。」葉玉珠上前小聲勸着苗姨娘,她确實指望着呂姨媽能幫着說幾句話,阻止葉宗山納妾只怕不可能,她想的只是跟着去,而不是留在老宅裏。但說話也是有些技巧的,到呂姨媽家裏哭起來,豈不是惹人厭。
苗姨娘哪裏會聽,哭喊着道:「我們娘倆連安身之地都沒有了,哪裏管什麽晦氣不晦氣。」
自從聽福兒說了葉宗山在國公府的事,她就越發的不安。當年她爬上葉宗山的床是想着為正室的,結果正室沒當上,還被人下藥絕育。此時她已經人老珠黃,若是再被遺棄,她将要如何生活。
若是換成稍有心計的,肯定會想辦法哄着葉宗山回心轉意,苗姨娘哪裏有這個心計,只覺心中苦難,就是想着狠鬧一場,也許就能如願了。
「這裏鬧騰什麽,有多少話家裏說不得,還不速退下家去。」葉茜臉色沉了下來,随即給身邊跟過來的婆子們使了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