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1根鐵柱 回京

菱角的粗喘讓柴陽疑惑忍不住浮上心頭。

這家布店差不多大, 加之裏面有座椅可供客人休息,無論如何,菱角也不該是這副跑了一大段路程的模樣。

腦中電光掠過, 聯想起之前賀沉绛與他說過的,柴陽想明白了。

柴陽在看菱角, 顏茵卻在看他。

她心虛。

既是捎了信所以心虛,也是因為特地讓對方站在門口、看着街上人來人往等了一刻鐘。

而這一看,顏茵驚覺柴陽的深沉得厲害。

他在看菱角,莫不是發現了什麽?

這個發現讓顏茵心裏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亂跳的小兔子, 把她一顆心都颠得七上八下的。

柴陽若有所覺, 扭頭看去,顏茵連忙移開眼。

“夫人, 時間不早了,回去吧。”柴陽罕見的開口。

他确實急着回去, 只有把這兩位送回江府後,才能騰出時間做別的事。

比如去镖局問問。

顏茵眼神開始飄忽, “不着急, 難得出來一看,再逛逛。”

她當然知道柴陽這般着急回去是為了什麽, 正因如此, 才更加不能放人。

押镖的馬車已經出發了, 顏茵想盡可能讓馬車走遠些。

所以柴陽必須拖住!

主子這般說了, 柴陽也無可奈何, 只能陪着顏茵繼續逛。

東瞧瞧西看看,純粹就是逛街,一路都沒買東西。

柴陽劍眉微皺,但很快展平。

除去各大節日不禁宵外, 各地城鎮鄉野皆是天黑就各自回家。

顏茵踩着黃昏的餘晖回到江府,這一回來,柴陽立馬将手中的布匹交接出去,然後只在顏茵一個轉眸的功夫,迅速沒影了。

顏茵:“......”

抿了抿唇,顏茵回屋裏。

屋內,身形挺拔的男人坐在桌邊,夕陽的餘晖映在他刀削斧刻的俊容上,半明半暗,風流斂去,顯露出幾許威嚴來。

顏茵進屋的腳步一頓。

賀沉绛聞聲側眸,瞧見她現在屋門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一只警惕的貓兒。

哪怕屋裏有暖暖的窩、有美味的魚幹,但那裏也有具有殺傷力的大狗。

小貓兒只敢在門口看着。

“站那兒做什麽?進來,我有事要與你說。”賀沉绛對顏茵招招手。

這些天他一直早出晚歸,在忙着處理毒草,精力全都在揚州之事與毒草上,很忙碌、也很充實。

忙到鮮少有時間能回憶那一夜。

但如今忙完了,某些讓人熱血噴張的畫面像是浮木一樣瘋狂上湧、最後占據他的大半心神。

賀沉绛深覺不妙,倘若放任發展,對方會嚴重幹擾他的心神,故而稍作一番思考後,他決定與她談一談。

顏茵慢吞吞的走進屋中。

菱角與趙嬷嬷去了廚房忙碌,屋內只剩兩人。

顏茵在賀沉绛對面入座,思緒逐漸飄散。

外面宵禁了,百姓不得随意出門,而柴陽還未來得及找彙報,所以季子安應該還不知曉她去過镖局......

賀沉绛開口,“過些時日我會回京,你随我一同回去。”

顏茵猛地回神。

回京??

要回去了呀,可是她此次離京是為了去洛陽給二姐說明情況,如今目的都未達成,如何能......

不對,傍晚時她給二姐捎信了。

信中雖未事無巨細的說明,但緊要情況她都與二姐說了,倘若二姐瞧見了,那麽她一定會明白。

所以她該回京去了?

可如果中途出了岔子,二姐未看見信呢?

但以她如今處境,要親自去洛陽一趟談何容易?

一會兒想這、一會兒想那,顏茵心裏七上八下的,舉棋不定。

心裏糾結,而顏茵又不是懂得藏情緒的人,當即黛眉輕皺。

賀沉绛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眸光淡淡,“此次回京,短時間內不會再離開。待入了京以後,我會予你另外辦置一座閣院,你且先住着。”

顏茵愣住。

對方這話沒說太明白,但認真想想,其中并不難懂。

他是想把她當外室養。

外室是比妾更為低賤的存在,有些人甚至覺得那花樓裏的花魁,都能比外室高上幾分。

花魁聲明動,纨绔無人不知,争相讨好。而外室低如泥塵,倘若一朝不幸香消玉殒,那多半是一卷草簾草草葬了。

死後別說入男方的寺堂了,如若被人知曉了,說不準還有人拍手稱快呢。

要是一般女子,被安置做了外室,心裏定是郁悶又心梗。

但顏茵還真不屬于這個範疇之內。

“歲歲”這身份是假的,既然如此,誰還管落在該身份上的榮辱?

再者顏茵對賀沉绛并沒多少好感。

住在外面,不能天天見到他?

還有這種好事呀?!

所以顏茵愣過以後,乖乖點頭應下,“好呢。”

賀沉绛看她這般的乖,心裏反而沒有因為事情順利的舒暢感。

反而覺得不得勁,渾身不得勁。

男人沉默片刻,薄唇微張,但有些話到底沒說出口。

帝王無私,為帝者不能有任何軟肋,尤其如今朝局上波瀾尤多。

他與她的親密接觸,在他榮登大寶之前,都該止于那一晚。

已經足夠了,暫且就此為止吧。

等日後塵埃落定,他再......

賀沉绛沉聲說:“如無意外,後日我們啓程。”

顏茵喃喃道:“後日啊。”

還有一天,看來明天要外出一趟,準備些東西。

“大小姐、大姑爺,晚膳來了。”菱角輕快的聲音傳來。

兩人談話止住。

***

看着屋中留下的書信,張氏兩眼一閉,在婆子的驚呼中,直接被吓暈過去。

那嬷嬷不認字,不曉得書信說了什麽,且如今也顧不上去瞧了,連忙指使着丫鬟去喊郎中。

好一番安頓,張氏才幽幽醒來,一醒來便捂住胸口,“作孽啊!我怎教養出這樣的女兒,真是作孽啊!”

與人私奔?

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把江家的臉面扔在地上狠狠踐踏。

別人會如何看江家,會如何看她的兩個兄長??

婆子驚疑,“夫人?”

張氏左思右想,最後一咬牙對身旁婆子說,“你即刻去主院一趟,把大娘子喊過來,不要說我暈的事,就說我......說我有要事要尋她。”

管家的是羅氏,江聽雪與人私奔這事絕不可能一直瞞下去,那倒不如當即與羅氏說了,讓對方一起打算。

張氏不是不愛女兒,但她還有兩個兒子,比起以前一直安安靜靜、性子內斂的江聽雪,她更愛倆兒子。

大兒子有才學,是讀書的料子,以後說不準還能上京趕考呢。二兒子雖文不成無也不成,但嘴甜,能哄人開心。

這般一比較,女兒就落到了下乘。

披着夜色,婆子應聲離開。

江家別院小鬧過一輪後,重歸寂靜,這種寂靜直到“江歲歲”與“季子安”要回河東都未曾被打破。

顏茵來時匆忙且簡單,這要離開了,倒比來時隆重些,其實沒隆重多少,因為賀沉绛決定走水路回去。

馬車上不了船只,遂江和暢命人将他們送到渡口。

再由家丁将一箱箱行李搬上船。

此行回京,賀沉绛選的是小型沙船,沙船的寬、大、扁,讓它非常适合在水淺多灘的地方航行。

比如說顏茵面前這一艘沙船,它長十米有餘,船頭方方,船底平如直線,艄亦是方方正正,一看便十分穩。

許多走海江航道的商人,都會選擇适航性強的沙船,賀沉绛毫不猶豫從衆,以此讓自己不那麽惹眼。

告別江家一行人後,顏茵跟随賀沉绛登船。

從外面看,這沙船普普通通,若将其扔在沙船堆裏,都不一定能立馬将之找出來。

但登船進入內艙後,瞬間能發現其內別有洞天,說不上多奢華,但裏面很雅致,是那種大氣的典雅。

空氣中氤氲着淺淡的檀香,沖散了河水的渾濁腥味,除了船身偶爾微晃,一切都很不錯。

嘩啦啦幾聲,桅杆上的粗壯長繩松開,一面面麻色的船帆被風吹起。

船帆鼓出一個弧形,像是一塊新出爐的小發糕。

揚帆起航。

***

內艙裏人不少,從頭至尾沒出現在江家的岳氏兄弟等人,顏茵在內艙看見他們了。

反倒是那個之前跟了一路的黑臉侍衛,他似乎從離開江府時就沒出現過。

而除去一衆男人外,這當中還有一個站在岳河身邊的少女。

她的年歲跟顏茵差不多大,模樣清秀,頭上梳着雙髻。

聽岳河說,這是特地買來伺候她的小丫鬟,小丫鬟原來叫小滿,後面叫什麽名字随她。

人給她了,就由她安排,畢竟這艘船上只有她與小滿,剩下的都是男人。

顏茵覺得小滿這個名字挺好,喊起來也順口,幹脆沒讓改了。

領着小滿,顏茵詢問了她的房間位置後,當即帶着小丫頭過去。

“夫人,您要找什麽,奴婢幫您找。”小滿見顏茵在翻行李箱,當即毛遂自薦。

顏茵從箱子裏拿出一個小包裹,“不用啦,我找到了。”

顏茵打開小布袋瞧了瞧。

雖然行李箱被從馬車上卸下來,又搬到船艙裏,但還好她昨天買的桃子沒有被碰壞。

不然她還得想方設法下船一趟去買桃子......

敏銳的聽見一道腳步聲,來者步伐沉穩,這腳步聲近日顏茵聽過的次數不少,當即她一驚,連忙将桃子塞回去。

幾乎是顏茵剛把布袋放好,後一瞬間,一道高大的身形出現在房間門口。

未完全阖上的房門被推開。

小滿先前已經被岳河交代過,如今看見賀沉绛,連忙行禮。

賀沉绛:“你先下去。”

小滿應聲,利落退下。

顏茵站在行李木匣旁邊,用眼角餘光偷偷瞄了眼木匣子,見布袋在裏面有些顯眼,連忙悄悄挪了挪位。

賀沉绛倒沒注意她的行李木匣,而是邁步走向桌椅,“過來,跟你簡單說說京城之事。”

在發現顏茵并非柳三娘說的那般是某公子哥的愛姬後,賀沉绛連帶着推翻所有從飛燕樓得來的消息。

她沒有過別的男人,所以此前到底是否居住在京中,這還有待商榷。

既然如此,那提前給她說說京城也好,省得她去到那兒兩眼一抹黑。

顏茵把行李匣子的蓋子蓋上後,這才走過去坐好。

賀沉绛:“入了京後你暫且住在北街,那處不算偏僻,也沒這麽多規矩。平日出門可以,但必須帶家丁......”

沒那麽多規矩,這意思是達官貴人較少,都是京中一些普通老百姓。

最後賀沉绛似想起什麽,又說:“倘若瞧見一個手持赤鞭、身着紅衣的少女,千萬別往前湊,有多遠走多遠,那是平樂郡主,她平日瘋得很。”

頓了頓,賀沉绛想起前些天接到的密報,不由笑了笑,“不過最近她搶了顏家長子做新郎,正忙着讨好心上人,多半不會像以前那樣到處溜達。”

顏茵目光猛地一縮,驚得紅豔豔的唇瓣都合不上。

什、什麽?

兄長娶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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