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宣豐城作為大盛王朝之京都,自然繁華錦繡,熱鬧非凡,街道也足夠寬闊平坦,來往人流雖一貫的絡繹不絕,但是人潮再洶湧澎湃,也不至于會被堵塞在昌平街上,車外吵吵嚷嚷議論聲一片,喬嫣然坐照了本歪斜着的身子,整斂理好一雙袖管,秀麗的雙眉一揚,吩咐道:“竹雨,開門。”
竹雨應了一聲“是”,曲起右手食指,在廂門上輕叩幾下,片刻之後,兩扇車廂門從外拉開,竹雨伸手掀起半幅簾角,有明麗的陽光照進幾許,喬嫣然半偏了頭,展目朝外看去,最先映入眼簾之景,卻是喬庭然飛身躍離馬背的影姿。
半空之中,喬庭然質軟的白袍淩卷舞蕩,身姿極其潇灑俊逸,伴随着一聲又一聲的“哎喲哎喲哎喲”,喬庭然已悠哉地倒飄回馬背,折扇輕搖間,仰着下巴朗朗笑言:“好狗不擋道,擋道非好狗,五只癞皮狗,能給爺讓讓道了麽?”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更何況堂堂五個大活人,他們既敢在京城當街調戲美女,自然不是普通等閑之輩,先挨了一記胖揍,再被罵成癞皮狗,五人豈能咽下這口惡氣,其中一人被扇子打了一耳光,只覺右後腮幫子奇痛無比,張嘴之間,已啐出一顆沾了血的牙齒,當即腥紅了眼睛,指着喬庭然暴喝道:“你個混蛋,你敢打我!”
早些年,喬庭然便是八只腳的螃蟹,相當橫行霸道,飛揚跋扈之名,連先帝都素有耳聞,因為喬庭然曾揍過他的第四子,那一年,喬庭然只有十二歲,如今被人當面罵混蛋,喬庭然豈會善罷甘休,飛身掠動間,又是倏忽一來回,再一扇子打在那人左臉,倒墜端坐馬背之後,重新搖起折扇,眉目精神致致地飛揚着,再笑道:“你求着我打,我自然不敢不打,癞皮狗,還想再被打麽,有膽子你就再罵我一句!”
左臉又被扇打,那人張嘴之間,又啐出兩顆血淋淋的牙齒,連掉三顆後槽牙,那人已然徹底抓狂,暴怒了聲音跺腳大喊道:“王大!你眼睛瞎了麽,還不快給我上!”
沒聽到王大的回應,卻有一道裁冰斷玉的女音響起,聽在耳中既輕柔又利落,語調頗含英豪俠義之氣,喝道:“上什麽上!”
那人怔愣之間,還沒回過頭,一條長鞭已淩空呼呼卷來,“啪”得一聲抽落在他臉頰,瞬間開出一道殷殷豔豔的血痕,那道動人的女子聲音再度響起,喝道:“你們這些個爛烏龜,連姑奶奶也敢調戲,活膩歪啦嘛!”
紅衣翩翩間,那人的随行之伴,在被喬庭然通揍一次後,又皆被剛才他們得意戲耍的漂亮姑娘,一人甩了一大臉鞭。
從被調戲的柔弱女子,突然化身成比漢子還威武霸氣的女俠,如此變故叢生,峰巒疊起,一瞬之間,連喬庭然都不由目瞪口呆,更何況方才圍觀的一衆人群。
那女子一身濃麗的紅衫,是逼人的光彩奪目,眉目卻如輕潇薄绡的冰淩花一般,嫩若春蔥的指尖,玩轉着一根銀絲軟鞭,沖喬庭然挑眉一笑。
喬庭然的心,被她笑的動了一動。
昌平街中出現鬥毆事件,一隊巡邏官兵忙禿禿的趕來,領頭小隊長的嚷喝聲遠遠傳來,道:“天子腳下,誰膽敢鬧事!”
連掉三顆牙的那人,立即大聲嚷嚷道:“劉國才,快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巡邏小隊長劉國才,本氣勢洶洶的趕來,在聽到陳貌林的這把嚷嚷聲音後,登時就腦仁發疼了,繼喬丞相的三公子逃婚離京後,他本以為能威風凜凜的當幾天差,哪知走了一條大猛虎,又蹦出這麽一只小野狼,特麽的,三天兩頭在他管轄的地界鬧事,他家祖宗到底是開眼,還是沒開眼呀,這特麽做得什麽破官兒!
事到臨頭,卻還不能退縮,腰間跨着佩刀的劉國才,硬着頭皮近前一瞧,只見陳貌林頭發散亂,唇角有一團鮮紅的血跡,左臉頰還有一道不淺的血痕,差點也直接噴出一口歡快的鮮血來,特麽的,誰這麽有膽,替他出了口惡氣!順着陳貌林怒視的方向一看,登時暗樂變明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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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麽的,這個祖宗什麽時候回來啦!
一個是貴妃的弟弟,雖然是庶弟,但耐不住人家是陳家的唯一獨苗,另一個卻是丞相之子,當今皇上的親表弟,他哪頭都得罪不起,虎狼打架,遭罪的卻是他這小蝦米,正自犯愁地想抹脖子之際,只聽一道清朗的聲音悠悠道:“天這麽好,都聚路上做什麽,聽本王的話,都回家曬太陽去吧。”
衆人側目,只見人群中緩步走出一人,身穿一件寶藍色華服,袖領口均繡着黑色的繁複花紋,體格修長挺拔似松,面容極是年輕,雙眉修長入鬓,頭束玉冠,手中也搖着一把折扇,氣質富貴無雙,正是六王爺盛懷澈。
盛懷澈眸似寒星,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陳貌林,撫掌贊道:“景國公果然教子有方,酒醉戲美人,實在好雅興,本王正要去禦史臺坐坐,剛好可與劉禦史說叨說叨。”
聽罷,陳貌林登時面色一變,道一聲告辭,踉跄着步伐,迅速離去。
盛懷澈擺玩着手裏的扇子,瞥一眼劉國才,笑道:“劉國才,還不趕快散啦,難不成,你想拿本王到宣豐府麽?”
劉國才忙躬身道:“卑職不敢,卑職不敢。”
喬庭然卻一扇子敲在劉國才的官帽上,笑呵呵道:“劉國才,你這巡街的差事,做得可真久啊。”
被一箭戳心的劉國才,領着下屬,心內淚奔而去。
道路已通暢無阻,那名紅衣女子不知何時沒了蹤影,喬庭然正自轉頭顧盼尋找時,盛懷澈已然踱動腳步,走到他後邊的馬車前,緩搖折扇間含笑喚道:“小喬妹妹,許久不見。”
盛懷澈如此睜眼說瞎話,喬嫣然嘆了嘆氣,道:“六王爺,幾天前,我在太後宮中才見過你。”
“小喬妹妹果真是越來越和我生分了。”盛懷澈笑容不變,又道:“我外祖母與你外祖母本是表親姐妹,咱們也算是親戚,小時候,我還抓蝴蝶給你玩,到了現在,你卻連話都不願多和我說啦。”
喬嫣然無話可接,只好稍探出頭,招呼正在東張西望的喬庭然,喚道:“三哥,你找什麽呢?”
喬庭然扭回頭來,吐字極清晰的答道:“你嫂子!”
聞言,喬嫣然噗哧一聲,卻沒笑出來,而是被嗆到連連咳嗽個不停,盛懷澈卻是呆了一呆,手中扇子啪嗒一聲,無意識的脫手墜地。
簡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咳嗽止歇的喬嫣然,已然雙頰緋紅,略平複了氣息後,只眉眼含笑的打趣道:“三哥,那你現在,是要繼續和我去外祖父家,還是找我嫂子去呀?”
盛懷澈剛撿起的扇子,又啪嗒一聲落地。
喬庭然翻身躍上馬背,揚了揚濃肆的眉梢,道:“自然是找你嫂子!”掃一眼站在馬車旁的盛懷澈,道:“六王爺,反正你閑着也是閑着,勞煩你護送嫣然去武安侯府,改日我請你喝酒!”
說罷,拍馬離去。
盛懷澈也不撿扇子了,指着喬庭然的背影,如置夢中的茫然道:“小喬妹妹,他就這麽走啦……”
喬嫣然又嘆了嘆氣,卻淡定的說道:“是啊,他就這麽走啦,竹雨,我們也走吧。”
盛懷澈徹底無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