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屋外,陽光雖好,秋風也盛,數片枯葉游離于風中,最後打着圈兒萎靡墜地,劉全祿抄手入袖,獨身站在院落中央,為自己的皇帝主子衷心守門,任何閑雜人等均不準靠近。

從進出随意的貼身丫鬟,變成閑雜人等的竹雨,端了托盤走近,福一福身,含笑請示道:“劉公公,我家小姐服藥的時辰到了。”

劉全祿一根食指豎在唇邊,輕輕籲一聲,低聲道:“等會,我先瞧一瞧去。”

言罷,蹑手蹑腳的靠近房門,活生生一副做賊似的走姿,勾腰将臉貼趴在門上,聆聽好半晌,才擺好彎腰垂首的姿勢,恭敬請示道:“皇上,喬小姐的湯藥送來了。”

待聽到盛懷澤回複端進來後,劉全祿快步走下石階,對竹雨道:“湯藥給我,你下去。”

竹雨無奈,只得依言退下。

屋內,明光燦燦,暖意襲人,一門之隔,卻幾乎是兩個迥異的季節,劉全祿捧着托盤進來之時,喬嫣然裹着暖裘對鏡而坐,盛懷澤正替她妝容飾發。

盛懷澤拿了玉梳,順理着喬嫣然背後的長發,随口問道:“劉全祿,你看,朕這頭發梳的可好?”

蛾眉纖華,發飾珠翠,明铛墜耳,有浮鮮绮豔的美麗。

我的個皇上喂,奴才這些天都快要被您整死啦,劉全祿雙手舉着托盤,小心謹慎的賠着笑臉,道:“喬小姐本就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再經皇上一雙妙手錦繡添花,自是格外光彩照人。”

盛懷澤将梳子擱到妝臺,笑道:“湯藥放下,你出去。”

劉全祿忙不疊的應道:“是。”放下托盤後,麻溜滾走。

盛懷澤半俯彎身,将喬嫣然打橫抱在懷中,珠環玉飾搖動碰撞聲中,喬嫣然伸出手臂,抱住盛懷澤的脖頸,盛懷澤垂首,與她以額碰額,柔聲低語道:“朕的嫣然永遠最美。”

喬嫣然輕眨一眨眉眼,順從的靠在盛懷澤懷中,珠玉漱漱而響。

重回床榻之上,喬嫣然捧着熱騰騰的藥碗,一股濃烈苦澀的味道沖入鼻端,不由略蹙了雙眉,盛懷澤見此情狀,伸手撫平展喬嫣然的眉尾,溫聲問道:“還是這麽怕苦?”

喬嫣然輕輕“嗯”了一聲,随即深吸一口氣,準備喝藥的神态姿勢,堪比英勇斷腕的壯烈之士,正要憋氣一飲而盡時,手中藥碗卻被盛懷澤奪去,不由目露些許疑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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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懷澤微微一笑,說道:“嫣然,朕願與你同甘共苦。”

說罷,将藥碗先送到自己嘴邊,皺眉飲下一口之際,盛懷澤的表情忽然變得極度難看,卻伸出手去,将喬嫣然的腦袋扣近自己,妄圖以嘴渡藥,以此昭示有苦我們一同嘗。

以口喂香甜的核仁,興許是一種情趣的享受,但是呢,以嘴渡苦極的藥汁,卻絕對是一種痛苦的折磨,尤其當兩個人都還怕苦時……

盛懷澤強忍下苦澀之意,将藥汁送到了喬嫣然口中,喬嫣然簡直要給盛懷澤跪下了,她素日喝藥,基本每喝三碗,差不多要吐上一回,就算你想同甘共苦,直接替她喝去一半多好,而現如今的共苦之法,後果卻只能是,喬嫣然又将嘴裏的藥汁,大不敬地反吐了回去……

再然後,倆人腦袋一偏,雙雙嘔向床外。

一時之間,盛懷澤略有幾分尴尬神色,自個拿手背揩了揩唇際,暴怒了聲音沖外喊道:“劉全祿!”

劉全祿忙不疊地推門進來,慌裏慌張地垂首應聲,道:“皇上,奴才在!”

盛懷澤龍顏震怒,道:“派人把陳文敬給朕找來!快去!!”

劉全祿匆匆應了聲:“是。”而後火急火燎地奔出門去,唉,他的皇上主子又怒了,皇上的太監是越來越不好當啦。

盛懷澤攔腰抱着喬嫣然,從盤中拈了兩顆蜜餞,一顆塞入喬嫣然口中,另一顆自己吃下,郁悶的嘀咕抱怨出一句:“你這藥也忒苦了……”

喬嫣然稍稍別過頭去,有點不忍直視盛懷澤的臉,卻丢給他一條細軟手絹兒,低聲道:“表哥,嗯,你……擦一擦臉吧。”

盛懷澤雖有點疑惑,卻下意識的拿香絹兒抹了抹臉,而後放到眼下一瞧,只見方才還幹淨的素花手絹上,沾了幾點烏黑暈染的藥漬,想來應是喬嫣然剛剛吐出的藥汁,有幾星噴濺到了臉上,不由哭笑不得蹭近喬嫣然的臉頰,道:“你這個小東西,小時候蘸墨寫字,能甩朕一臉黑墨滴子,現在更長本事,竟敢吐朕一臉藥花滴子,看我不狠狠罰你……”

嘿,皇上主子又樂了,守在房外的劉全祿,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半個時辰後,從喜宴而來的禦醫院首陳文敬,奉诏前來觐見,另有喬庭然随他一同歸來。

外間,陳文敬先恭敬行禮問安,而後洗耳聆聽聖言,卻聽皇上不冷不淡的開口問道:“陳文敬,你開給喬小姐喝的藥,自己有沒有嘗過是什麽味道?”

這話問得奇怪,身體沒病腦子有病的人,才會沒事亂喝藥,陳文敬自認為身體頭腦均健康,故垂首應答:“微臣不曾嘗過。”

盛懷澤擺了擺手,語氣平靜道:“那你現在嘗一嘗。”

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呈到眼前,陳文敬面不改色的端起,沒有簡單的嘗上一嘗,而是直接捧碗豪飲而盡,再神色凝定的放回托盤,頗是鎮靜的禀告道:“回皇上,微臣已嘗過。”

如此爽快寧淡的喝完,仿佛剛剛灌進肚子裏的液體,不是能苦死人的難聞藥汁,而是清甜甘美的山泉流水,盛懷澤看得有點直愣眼,只得輕咳一聲,開門見山道:“這藥太苦了,喬小姐喝不慣,你看怎麽辦?”

太苦了?明明一般般苦而已。

喝不慣?還不是喝了這許久。

陳文敬青色的長袍一掀,雙膝跪地,叩首請罪,道:“皇上,自來良藥苦口,請恕微臣無能。”

盛懷澤再輕咳一聲,只得溫言道:“既然來了,再去給她瞧一瞧,看什麽時候可以停藥。”

陳文敬領旨起身後,進入內室替喬嫣然診脈,喬庭然則從內室走出,極為無語凝噎的低聲嚷嚷,道:“皇上表哥,你火急火燎得召陳文敬過來,就因為嫣然說藥苦、她喝不慣麽?”

盛懷澤再輕咳一聲,負手望向頭頂的雕欄畫棟,口氣淡淡道:“怎麽,這難道不行麽?”

喬庭然簡直要敗跪給盛懷澤了,略口不擇言的責怪道:“皇上表哥呀,以弘和懷溪公主正在拜天地的喜慶當口,一聽府裏急着找陳文敬過來,我娘差點急暈過去……你這裏輕飄飄一句話,武安侯府幾乎亂場子了好麽……”

聞言,盛懷澤凝眉瞪向喬庭然,冷聲斥道:“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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