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沒說錯,我以前,确實是從來沒有打過他。

哪怕是他那時候犯了最嚴重的錯誤,我都沒有動過手。

晚上做了個夢,夢見十年前在北京的時候,一個昏暗的房間裏,只開着床頭燈,被壓在下面的是個很瘦很蒼白的青年,聲音發着抖,帶着哭音喃喃着:“你騙我……你太壞了……”

壓在他身上的少年,身形修長,一邊急切地親吻着他,一邊誘哄:“老師,等一下,等一下你就不疼了。”

那是他十六歲生日的晚上,我給他做了蛋糕,還逃了課給他來過生日。我以為我的禮物是最好的,結果鄭野狐志得意滿地說,他保證小哲一輩子也沒收到過這麽好的禮物。

然後我被鄭野狐灌了幾杯酒,醒來之後已經躺在卧室裏,身上壓着剛剛成年的李祝融。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一直以為我那天晚上沒有力氣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後來才從羅秦那裏知道,是鄭野狐給我弄了一種迷幻藥,這種藥一般是在美國的夜店裏用來迷奸的。

就算是那時候,我也沒有打過他。

大概是因為,那時候,我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絕望吧。

第二次從夢裏醒過來的時候,他正躺下來。

他是沒有顧及別人習慣的人,不管過了多少年,他都是這樣的。

我閉着眼睛裝睡,被他一把摟住肩膀,把我整個人拗過去,扳到他懷裏。每晚的這個時候,我都會無奈地發現,原來他已經長成一個強健青年,他身上的肌肉并不誇張卻很硬,就算安靜的躺着,也像一只慵懶的豹子,帶着讓人不安的侵略性。

大概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體溫比我燙。我經常睡到半夜熱得醒過來,發現自己被他用被子裹成一團,滿頭大汗。他經常用手臂箍着我的腰,不能硬扳,他警覺性高,一扳就醒。我只能小心地把手和腳都伸到被子外面,整個人睡成一個“C”型。

但是今天晚上我不是熱醒的。

我隐約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勉強睡了一會,意識卻越來越清醒,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發現他站在那個全玻璃結構的陽臺上打電話。外面已經有隐隐的晨曦了。

“……這些事不用你管,你年紀大了,好好養老,別管這些事。”他難得展示他特有的溫情。

和他打電話的顯然是李老爺

子,老人家起得早。當然,也可能是我讓李老爺子寝食難安。

當年李老爺子和我說過,他說:“別說你是個男的,就是個能生兒子的女人,也進不了我家門。”

李祝融是他一手教出的接班人,是他李家的家主,自然值得最好的。我這種人,在他李家人的價值觀裏,就是一個窮酸讀書人。肯定配不上他家的李祝融。

那邊李老爺子似乎在咆哮,因為李祝融把手機移開了點,他似乎有點心不在焉,從褲子裏拿了一個煙盒出來,給自己倒了一只煙,也沒有點,就拿在手上玩。

他們的電話又繼續了幾分鐘,然後李祝融挂了電話,打給了鄭野狐。

他和鄭野狐說話的語氣,我一聽就能聽出來。

“喂,死了沒?”

那邊鄭野狐大概在抱怨什麽。

“滾起來,有正事,別和個女人一樣磨磨唧唧的。”李祝融不客氣地說完,點着了煙,大概是不想煙味飄進來,把陽臺的門關上了。

我幾乎聽不到他們在商量什麽事,過了一會,又睡過去了。

我雖然知道李祝融是說一不二的人,卻也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要跟我一起回去。

三月十二,我們又吵了一架,吵完了,他讓袁海拿了件大衣來,讓我跟他一起出門。

北京的春天确實是到了,外面的沙塵暴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李祝融的車挂的是軍牌,從北海一路開到李家老宅,外面空氣裏有許多浮塵。但也沒有報道裏的那麽嚴重。李家老宅裏郁郁蔥蔥的都是植物,空氣質量倒是不錯。

我對這個地方,本能地有點畏懼。

姓吳的老管家,當年是跟着李家從南方上來的,他對李老爺子言聽計從,鄭野狐和我說過,大概是因為混血的緣故,李祝融小時候長得粉雕玉琢,比所有世交家的小孩都好看。他小時候,李老爺子罰他餓着站在書房裏,不許吃晚飯。監督他的仆人經常都忍不住給他弄吃的,只有這個吳管家狠得下心餓他。

雖然還沒到生日,李家也聚集了不少從遠方趕來賀壽的人,吳管家出門迎李祝融,說李老爺子在陪舅老爺下棋。

李祝融臉上冷冷的,也沒有說什麽,只讓他們把帶來的東西提進去。

我以為他會直接把我關在卧室裏,結果他竟然帶我

去見李老爺子。

雖然是春天了,客廳裏的暖氣還是開得很足,李家的親戚都在客廳裏。他那幾個讓人驚豔的堂妹,懦弱但精于玩樂的大哥,還有那個在人前和他母慈子孝的母親,都圍坐在沙發旁邊,看李老爺子下棋。

我們還沒進去,吳管家先去李老爺子耳邊說了一聲,旁邊的人也聽到了,都擡頭往門口看。

李老爺子的臉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就沉了下來。

袁海帶着笑走了上去,他手裏提着不少禮物,先上去一陣活絡地分發禮物,換來不少回應,十分熱鬧。李祝融趁機把我拖了進去。

他甚至還有恃無恐地向他那幾個堂妹介紹:“這就是許煦。”

我幾乎被各色目光打成篩子,李老爺子的眼睛在他攬着我腰的手上繞了一下,咳嗽了一聲,說話的聲音就都安靜了下來。

“這次我做生日,沒準備大辦。幾個家裏人聚一聚就行,我不喜歡讓不相幹的外人來攪合……”

這已經不是暗諷了,這是明着來的。

我腰上的手臂忽然緊了起來,李祝融挑了挑眉毛,把我往他懷裏攬了攬,冷冷地說:“老師是我的家眷,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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