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節
恭敬地請他出門上馬車。
邢新佝偻着,一步一步向外挪動,彷佛又蒼老了一歲。
月出東山,梧桐葉影影重重,像是有幾百個小人在樹下走,無聲地吶喊,薛浪坐在窗框上看了很久,燕離出完任務回來,默默替他披上一件衣裳。
“你是不是也怪我不救劉醒?”
燕離搖搖頭。
“其實我也想立馬打進皇宮,兄弟們和我出生入死,因我遭此劫難,而我卻無動于衷......”
燕離說:“邢大人一介儒生,怎麽可能恰好路過天牢,還知道裏面關押的是劉将領?你不會想不到這都是慶帝布下的局。主子,你是我們的主心骨,要振作起來。”
薛浪欣慰地笑了笑:“知我者,燕燕也。我就是知道這些,才覺得對不起他們,沒想到我也有一天,竟然要用兄弟做餌。”
“圖大業,不拘小節,跟随您的人,都以為您而死為榮。況且慶帝不會真的殺了劉将領,他在等你沉不住氣,反将你一軍。”
“是啊,我什麽也不能做。”
“等不及了嗎?”
“不,我等得起。血債必須用血來償,劉醒的仇,我一定替他報。”
陳公公與慶帝着重說了見到的那個白衣人,武功極高,威脅也大,慶帝立馬想到了傳言中與薛浪形影不離的那個影衛統領,他手中摩挲着光滑的白銀面具,陣陣思索。
“不能把那種人留在薛浪身邊,”他說,“去,接他進宮,整個影衛隊都在朕手裏,他也必須來。”
“可是,厲王稱那人是他的王妃,不一定能要過來。”
“王妃?哼,他也真敢說。既然這樣,更不能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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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帝想要天下的高手都圍在自己身邊,陳公公卻擔心他被暗害,所以有一勸,可慶帝不聽。“你是大內第一高手,朕怕什麽?”
無法,陳公公只得再跑了一次厲王府,薛浪滿面笑容,他原以為這一趟困難重重,沒料想那人只是一低頭,便答應了。
朝夕相處的人被搶走,泥人也該有個脾氣......他如何能做到一言不發,态度挑不出一點瑕疵?
由是陳公公越看薛浪,越覺得可怕。
燕離不言不語地跟着走,不曾回頭,薛浪也在他們離開後立馬合上了大門,他怕再晚一會兒,就控制不住要殺人了。
慶帝在禦書房草草見了燕離一面,由于薛浪一句“王妃”,他對這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平添了一些不屑與輕視,甘願做男人的玩物,肯定不是什麽好坯子。
“把面具摘下來,朕看看。”
燕離像塊石頭一樣,站定後再也沒動過,也沒發出一點聲音,呼吸都淺不可聞。
“你是聾子?聽不見朕說話?”慶帝生氣地放下折子,扭頭喊,“陳公公!”
他心中防備,走過去伸手想拿下面具,燕離這才終于動了,狠狠打開了他的手,用了足以打斷他手骨的力量。
兩人打将起來,你來我往,誰也沒讨到便宜,倒是慶帝,看得心血來潮,也想找人比試比試,他對燕離說:“你,來和朕過兩招。”
燕離停手,望過來,眸中殺意稍縱即逝,陳公公不敢冒險,苦勸慶帝:“陛下,您龍體欠安,不宜激烈活動,您要玩的話,奴才給您叫幾個小太監來。”
自己身體如何,自己心裏清楚,慶帝也明白心腹所言不虛,只能遺憾地讓他先帶燕離退下了。
陳公公始終不放心燕離,把他送到離皇帝寝宮最遠的小殿時,還不忘警告:“咱家醜話說前頭,要是發現你對陛下有二心,你就得腦袋搬家!”
燕離卻看也不看他,自顧自進門關門,落得一室清淨。
時間來到深秋,慶帝逐漸放松了對他的戒備。一天夜裏,賀少堂在皇後宮裏搞了一出“綠帽子”大戲,陳公公被支走,燕離趁機進入慶帝的寝宮,然而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個面具。
外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突然消失,他眼睛一瞥,在床墊下看見一絲銀光。
陳公公沒追到賊人,因為半路想起,如果有人趁他不在謀害皇帝呢?所以他當即掉頭,擔心地趕了回來,在百米外就斂聲屏息,然後猛地一下推開房門。
燭火幽幽,紗帳垂地,輕微的鼾聲被打斷,慶帝迷迷糊糊地睜眼:“誰在外面?”
陳公公松一口氣,答道:“陛下,是老奴。”
“哦。”慶帝模糊應了一聲,重新躺下去睡了。
他不放心,立刻又去了燕離住的地方,屋裏沒點燈,他心裏一咯噔,擡頭對上了一雙如墨的眼,燕離躺在樹杈上,靜靜地看着他。
大晚上被這麽盯着,陳公公也瘆得慌——他沒亂跑就好。轉頭抓緊時間走了。
次日,慶帝發現影衛的信物不翼而飛,大發雷霆,詢問昨晚發生何事,陳公公一五一十道來,弱化了皇後宮中的醜聞,好在慶帝也不在意。他始終不減對燕離的懷疑,在皇上的恩準,把他住的小殿翻了個遍。
還是沒有。
慶帝又不願意損失一把利刃,只能把這事一直壓着,還好影衛們不知道信物丢失,依然勤勤懇懇地替朝廷做事。
他一連十日沒去皇後那裏,太子聽聞母後整日以淚洗面,帶了禮物前去安慰。
皇後将服侍的宮人全都打發了出去,就留她母子二人,太子獻上一尊玉佛,她看也不看,神神秘秘地從犄角旮瘩裏拿出一個布包的東西。
“母後,這是?”
“噓,小聲點。”
她掀開布,慶帝那裏被盜的銀面具赫然在其中。
“這?!怎麽會在你這兒?”
皇後拉着他走入一個密室,這才解釋說:“這個東西,是薛浪那支影衛的信物,吾兒,你收好它,不要叫人瞧見了。”
太子機械地接過,追問道:“母後,你究竟從哪裏得來的?”
“我,......”皇後白皙的臉上突然飛上兩片紅霞,她嗫嚅着說,“是一個男人交給我的。”
“誰?”
皇後偏開頭,招了招手,一堆玉器後面走出來一個黑衣男人,面貌俊秀,高大健壯,雙眼猶如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太子警惕地拉過母後,問:“你是何人?”
男人看了一眼嬌怯的皇後,方才沉聲回答:“影衛統領之一,賀少堂。”
“你就是賀少堂?!”
“不錯。”
太子驚訝之餘,接着問說:“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想找太子做個交易。”
“不......”太子條件反射要拒絕,背後的人微微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他察覺到這二人之間恐怕有不同尋常的關系,只好妥協似地問:“什麽交易?”
“這世上無人知曉,我們這支影衛其實和北燕軍一脈同源,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是小小的信物和兵符能號令的,必須要得到兄弟們的認可。我此番來見太子,有一事相求,事成之後,影衛與北燕軍,都可歸太子麾下。”
這條件任誰也不會不心動,太子熱血沖腦,吞了吞口水,等待他的下文。
“老皇帝抓了我們的兄弟,太子如果能救出他,我們任你調遣。”
“你們怎麽不自己去救?”他還是保有一點謹慎。
賀少堂搖了搖頭。“天牢守衛森嚴,我們怕驚動皇帝,反而害了兄弟,由此不敢硬闖。”
太子還在考慮,皇後對他耳語道:“你父皇對我母子二人都有了芥蒂,必然不會讓你順利繼位,不如抓住這個機會,先把兵權握在手裏。”
想到慶帝曾經給他的難堪,以及現在呼聲極高的薛浪,太子一狠心,點了頭。
賀少堂完成自己的任務,面無表情地離開,走出去老遠直接靠在假山上大喘氣。
“靠,累死我了。”天知道他為了迎合皇後做了多少努力,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
天牢中,劉醒吊着一口氣在,死活不松嘴,搞得這些人都沒脾氣了,又不敢真弄死,怕慶帝砍了他們,成日裏唉聲嘆氣。
太子走進這個陰暗潮濕的地方,厭惡地擡袖捂鼻,獄卒本來昏昏欲睡,一看到他來了,一個個就和打雞血似的,殷勤地圍了過來。
“本宮來看看,那個叛軍提審得如何了?”
獄卒面面相觑,尴尬一笑:“太子殿下,這人嘴巴嚴得很,再過幾天,過幾天小人們一定都問出來。”
太子點點頭,吩咐小太監把酒肉都拿出來,說要犒勞犒勞他們。
一番暢飲,桌上地上橫七豎八全倒了,他從獄卒身上摸出一串鑰匙,打開牢門,還好此處都是單獨收押,無人看見。
一群黑衣人神出鬼沒地冒出來,扛走了重傷的劉醒,賀少堂對太子一抱拳,也連忙逃出去了,後者看着他們離開,矜持地重新坐下,假裝喝多了也趴在桌上。
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