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紀如許?”韓策沒得到回應便更急了,他彎下腰,用膝蓋把眼罩推了上去。

再擡眼,看到的便是和他一樣造型的紀如許。

韓策松了口氣:“紀總是我,韓策。”

韓策......

紀如許如夢初醒,剛才那股窒息的感覺,終于從他身上剝離。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在錄節目,是韓策強行将他從回憶中叫了出來。

韓策看他呆滞的樣子,便知道剛才這一分鐘把紀如許吓壞了,他趕緊安慰道:“別怕,他們都走了。”

紀如許還有些驚魂未定,但好歹是找回了理智,他順着韓策的話,彎下腰,也用膝蓋把眼罩推了上去。

擡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和他一樣坐在特質鐵椅上的韓策,韓策的雙手雙腳也同樣被束縛着,一個綠色的大眼蛙眼罩箍在他額頭上,有些滑稽。

無意識間,紀如許緊繃的肌肉已經松下來,他也終于敢去觀察四周。

這裏原本應該是一間教室,教室裏點着燈,只有一個後門,後門是鐵質的,沒有小窗。

看起來不像是教室門,反倒更像是監獄門。

室內沒有多餘的桌椅,只有他們兩人現在坐着的椅子和講臺前的一個木質講桌,上面放着幾盒粉筆和一摞作業本。

教室前後各有一塊長方形的黑板,後面的黑板上畫着幼稚的板報,正面黑板上用白色粉筆密密麻麻寫着“21條校規”。

在黑板上方,歪歪扭扭地挂着八張白紙,每張上面都有一個鮮紅的大字,連起來是:天道酬勤,寧靜致遠。

南牆上開了兩扇窗戶,但此刻都被木板從外緊緊封着,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北面牆上挂着四幅偉人像,還有一塊用紅色膠帶貼出來的成績公示區,上面貼了好多張成績單,但因為離得遠,所以紀如許看不清上面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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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在每一幅偉人像下方,都挂着各式各樣的刑/具,鐵鞭、鐵錘、鉗子、鐵鏈......

紀如許越看越心驚,尤其是看到那些校規的時候,渾身都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想的沒錯,他又回來了。

在逃出這裏十四年後,他再次以“受害者”的身份回到了這裏,重新被束縛在這間教室。

不過好在,這裏被密室逃脫的店家改造過,原本沉悶窒息的教室變成了刑訊室,倒是和紀如許記憶裏出現了極大的偏差。

奇怪的是,紀如許明确了這是哪裏之後,居然也沒有很恐懼,這可能是因為這次他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韓策也在。

如果不是韓策和他在一起,如果是他自己被關在這兒,紀如許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會在這裏脫水窒息。

紀如許觀察環境,韓策卻在仔細确認紀如許的情況,保證他确實沒有受什麽傷才放下心。

韓策沒玩過密室,但他做了攻略,知道有些密室中會有單獨任務,要求玩家獨自一人完成的那種。

為了以防萬一,昨天韓策跟導演通了電話,讓他務必保證自己和紀如許時刻在一起,不能給紀如許什麽單獨任務,導演滿口答應下來。

剛才在黑暗中,紀如許的手被人拽走的時候,韓策實實在在心慌了,他直接就跟了上去,但被工作人員攔住了。

工作人員仗着其他嘉賓都帶上了耳麥,所以直接跟韓策透底,說要帶他和紀如許一起去一個房間。

韓策這才安靜下來,和紀如許一起被帶進了這裏。為了統一,他也帶上了耳麥,當工作人員把他的耳麥摘掉後,韓策卻沒有聽到其他人的聲音,這才急了。

在拿下眼罩看到紀如許的時候,韓策無比慶幸自己昨天大半夜睡不着給導演打電話叮囑了,要不然今天說不準紀如許真會被單獨安排。

他看着紀如許,見他嘴上的膠帶還沒摘,便道:“紀總,我幫你把膠帶摘了吧。”

紀如許看向他,他們倆現在這個狀态,怎麽摘?讓他用舌頭頂出去嗎,他才不要!

韓策也不管風度不風度了,雙腳微微用力,便帶着椅子一起站了起來。

實心的鐵質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響,韓策站不直,就彎着腰,蹒跚着朝紀如許走了幾步,一直走到快和他貼上了才停下來,重新坐了回去。

紀如許看韓策走那幾步路,差點兒笑出聲。

韓策沒想到走這兩步這麽累,他甩了下垂下來的劉海,讓自己視線更清晰了些。

他看着紀如許,忽然笑了:“得罪了,紀總。”

紀如許:“?”

下一刻,他就見韓策湊近了他,紀如許下意識朝攝像頭看了眼。

屋裏攝像頭不少,幾乎能全方位地把他們倆的動作記錄了下來,不過好在這是錄播,可以讓節目組把這段減掉。

他稀裏糊塗地想着,韓策深邃的眉眼也越來越近,紀如許索性閉上眼。

閉上眼後,臉頰上傳來的觸感就更明顯了,他感覺到韓策的呼吸打在他的側臉上,嘴唇也在他的臉上蹭過,牙齒輕輕磨着膠帶邊緣,不可避免地和紀如許的皮膚産生接觸。

紀如許的喉結滾了下,睫毛輕顫,睜開了眼。

由于離得太近,紀如許看韓策其實是有些失焦的,但他還是能想象出韓策側着頭,閉着眼,唇角落在他臉上的樣子。

韓策有意拖慢進度,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輕輕用牙齒撕開膠帶一角。

可他沒一鼓作氣,而是就着這個姿勢,輕聲對紀如許道:“可能會有點疼,我慢一點。”

紀如許慌亂地閉上眼,“嗯”了一聲。

韓策輕笑了下,之後才一點一點将膠帶從他臉上撕了下來,期間在經過紀如許的唇時,韓策惡意地更慢了些,甚至有兩三次都“不小心”蹭了蹭。

“好了。”韓策把咬着的膠帶吹到一邊,看着紀如許道,“繩子系的不緊,我幫你咬開吧。”

紀如許怔了下,然後小聲道:“我自己也可以。”

韓策笑了:“這種粗活怎麽能讓紀總自己做呢?”

說罷,他也不管紀如許反駁,直接低頭朝他左手的繩結咬去。

不知道為什麽,紀如許就是覺得很害臊,腦子一抽,也跟着低頭和他搶:“不用,我自己可以!”

不出意外,兩人的頭不輕不重地碰了一下,不疼不癢,但卻把氣氛推到了暧昧的極點。

紀如許也是服了自己,他本來以為自己在這裏會一蹶不振,沒想到沒過幾分鐘就和韓策在這兒調上情了!果真世風日下!

韓策看着他微紅的臉頰,眼睛都笑彎了。他怎麽會看不出紀如許剛才那陣恍惚,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是現在他好像已經成功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紀如許覺得兩個人都在這兒撅着太傻了,只能坐起身,看着韓策小心地将他手上的繩結咬開。

解開了一個,之後的就都簡單了,紀如許單手就把自己右手也解開了。

這讓韓策有些遺憾,他本來是故意挑了紀如許的左手來着,但也不能怪工作人員把繩子系的太松。

兩人能自由活動後就都迫不及待地起身。韓策動了動手腕,剛才拎着椅子走的時候,還是有點抻到了,可見這椅子确實很重。

紀如許剛才幫他解繩子的時候,就看到了他手上勒出來的紅印,此刻便佯裝不經意地問道:“你手沒事吧?”

按理說,韓策一定會說沒事,然後兩人順理成章進入破密碼環節,但誰成想韓策偏偏不按套路走。

紀如許看着眼前伸過來的兩只手,實實在在地愣了。

韓策小聲道:“有點疼,紀總幫我揉揉吧。”

紀如許面色複雜:“你是不是吃錯什麽東西了?”

“沒有啊。”韓策嘆氣,“早飯都沒吃呢。”

他們确實還沒吃飯,不過還好韓策背上還背着紀如許的背包,裏面裝了不少零食。

紀如許瞥了眼鏡頭,然後伸手敷衍地揉了揉韓策的兩個手腕:“行了,吃點東西。”

韓策這個破胃,紀如許養了幾年都養不好,主要是韓策自己不注意,紀如許不在身邊的時候,他通常都是想起來了才吃上一口,涼了熱了也不管。

韓策把背包拿下來背到了胸前,讓紀如許先拿了點吃的出來,之後就又把包背上了。

兩人一人拿了個三明治一袋牛奶,邊吃邊在教室裏逛。

“按照節目規律,有攝像頭的地方一般都會有線索。”韓策對紀如許道。

紀如許點頭,之後看了他一眼:“你聽誰說的?”

“昨天看了點攻略。”韓策轉頭看他,“要不然不就被別人比下去了?”

這個“別人”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

紀如許揚眉,轉移話題:“咱們這個門是從外面鎖上的,所以只能等他們找到鑰匙過來救咱們。”

韓策點頭:“而且為了提升難度和增強合作,咱們這裏應該有打開他們那邊門的密碼提示,對嗎?”

“不錯呀。”紀如許拍了拍韓策的肩,笑道,“看來攻略沒白做。”

韓策心花怒放,屬于韓總的威嚴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個滿臉癡漢笑的“小韓”。

紀如許看着他那副模樣,沒忍住笑出了聲,他好像都看到韓策的尾巴搖出殘影了。

“他們應該就在隔壁房間。”紀如許朝後黑板走去,随口道,“我記得這裏有一塊磚頭松動了......”

說漏了。

紀如許倏地止住話頭,沒敢回頭看韓策的表情,他強作鎮定地走到了後牆根,在那些看起來一模一樣的磚塊上推了推。

他動作越來越粗魯,像是發洩一般在牆上拍打,手掌震到發麻,手心也紅了一片,但他卻毫無所覺。

韓策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随後走到他身邊,笑道:“我不是說了嗎,這種粗活就交給我。”

說着,他輕捏着紀如許冰涼的手,慢慢将他帶離牆邊:“我剛才也好像聽人說了一句,就是不知道具體在哪兒。”

這是在給紀如許解圍,但也瞬間讓紀如許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敢肯定,韓策已經猜到了什麽。

他藏了這麽多年的不堪的過去,終于還是要展示在韓策眼前了嗎......

韓策神态自然地轉過身,學着紀如許的樣子在牆上摸索。

紀如許手裏捧着喝了一半的牛奶,安靜地看着韓策認真的側臉,腦子裏一片空蕩。

不僅是他,韓策腦子裏也是一團亂麻。

他剛才的行為全都是下意識為之,他一眼就能看出紀如許剛才情緒不對勁,他也習慣了在紀如許身邊做那個給他安全感的堡壘。

但把紀如許從那個自虐般的狀态喚醒後,韓策卻開始不知所措了。

他其實在來的路上,就大概猜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所以在他睜眼看到這間教室的時候,才毫不意外。

正因為清楚這裏發生過什麽事,所以剛才聽到紀如許那句無意間說出的話時,他才會這麽震驚。

韓策有些不敢深想,紀如許很少提起的神秘的初中時代,他對去世母親的懷念和對父親的厭惡,他對黑暗的排斥,那些纏繞他多年的噩夢,還有他身上痕跡很淡的陳年舊疤。

韓策之前不是沒有好奇過,但紀如許給出的回答,都是自己小時候淘氣才會落下一身傷,父親很嚴厲又重組家庭才讓他排斥,還有困擾他的噩夢,原因也成了他恐懼被抛棄。

但紀如許話裏描述的這個人,和韓策愛着的紀如許根本不像同一個人,就好像童年的紀如許和少年時候的紀如許形成了強烈的割裂感。

他一直都有自己的秘密空間,藏着不為外人道也的心事,就連韓策都無法觸及。

可這一切的違和,好像在此刻,終于串起來了。

韓策漫無目的地在牆上摸索着,他現在極其希望那個“松動的磚頭”不要存在,如果不存在,他就可以暫時欺騙自己,紀如許只是認錯了,畢竟很多學校的教室都差不多是這個格局。

可事情總不會按照大家所預想的方向發展,韓策手下一軟,他的心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紀如許雙手捧着牛奶盒,牙齒無意識地咬着吸管,發出磁卡磁卡的聲響。他的視線落在那塊凹進去的磚塊上,眼神有些空洞。

他很清楚,這塊磚後面,藏着的是他醜陋不堪的過去,那才是真實的紀如許。

一個不敢讓心愛之人了解的,卑微肮髒的自己。

兩個人誰都沒再動,寂靜的空間裏只有紀如許咬吸管的聲音。

他們都很清楚,這塊磚就像他們的關系,看似堅固實則搖搖欲墜。

他們都在恐懼,害怕真正坦誠相待後,看到對方對自己的排斥,他們好不容易緩和起來的關系,好像又開始僵持了。

韓策不敢細想,他害怕想到自己過去對紀如許的忽視,是他做錯了,他本該更愛紀如許才對。

紀如許如果真的經歷了這些,那他這麽多年在感情裏,該是多麽小心翼翼?

光是想到這兒,韓策就覺得心如刀絞,連回頭看一眼紀如許都不敢。

他額頭浸出冷汗,渾身都在輕顫,一手把他們之間的感情消耗到現在的自己,還能找回紀如許嗎?

忽然,那塊磚被人從另一頭抽走,胡賢的聲音從空隙中傳出:“你們過來看,這有塊磚能動。”

另外幾人都湊了過來,韓策慢慢向後退了一小步,和紀如許并肩站在一起。

兩人都默契地看向那個露出來的洞口,胡賢貼近看來,看到他們倆之後恍然道:“你們果然在這。”

紀如許笑了:“是啊。這邊的門被人從外面關上了,應該需要你們來幫我們開。”

胡賢後退開,另外幾人也都湊過來看,七嘴八舌地問道:“你們那邊有什麽線索嗎?”

“還沒仔細找。”紀如許道,“你們那邊是什麽鎖?”

蘇妍心答道:“我們這邊好多需要開的箱子,什麽稀奇古怪的都有,大門的密碼是六位字母。”

胡賢點頭:“箱子中應該有一個放着你們那邊的鑰匙,箱子密碼或者屋門密碼的線索應該在你們那邊。”

“嗯。”紀如許應了,“我們找找線索。”

韓策一直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紀如許也沒看他,轉身去找線索,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微妙,胡賢透過小小的洞口也察覺到了。

沈意合自始至終也都沒說話,他臉色很差,原本已經做好了看紀如許笑話的準備,沒想到小醜竟是他自己。

他咬了咬牙,也轉身去找線索,放那兩個人在單獨空間裏,時間越久變故越多,沈意合可不想看到更多超出預期的事情發生。

紀如許來到前方的黑板前,看向那21條校規。

不準遲到早退,不準早戀,不準接觸電子産品,不準擅自離開學校,尊敬師長不能頂嘴,早戀誤人需要戒掉,網瘾害人需要戒掉,同性戀是病需要戒掉......

紀如許耳邊響起一聲聲高亢的念白,少年們沙啞的嗓音顫抖着高喊校規,膝蓋上的淤青一層一層腫着。

“‘21’應該是對應了字母順序。”韓策溫和的嗓音在紀如許身邊響起。

紀如許下意識朝他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紀如許的眼白已經充血發紅,臉色也白到可怖的程度。

韓策連呼吸都放輕了,他伸手牽住紀如許的手,柔聲笑道:“別亂想,我會帶你逃出去的。”

他聲音很輕,但語氣卻鄭重且認真。

——我會帶你逃出去。

這句話,好像透過十四年的歲月,落在了小小的紀如許心裏,拉着他,無數次将他從死神懷裏搶回來。

紀如許笑了,他輕不可聞地回應了他:“好,韓策。”

這一次,韓策是真的要把他救出去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的評論都看到了,感謝小天使們的支持~

堂堂就不一一回複啦寶兒們,關于大家難過的韓總之前對小許的忽視,後文會讓他竭盡全力彌補的。

已經造成的傷害不可逆,但是可以用往後餘生以百倍的愛意去軟化,小許童年很苦,未來的日子韓總會千倍百倍地帶給他“甜”,愛大家~

——

紀小許比心:大家的關心我都收到啦~謝謝所有愛我的小天使!

韓總敬禮:我會更愛更愛我的寶貝,随便大家監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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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1-09-26 23:30:22~2021-09-28 23:34: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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