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雞腿三十六·白小初意外暈倒
進了畫舫裏,只見容顏昳麗的歌女紛紛走了過來,恭敬地分站在兩旁,颔首福禮,留出一道長道給沈長憶三人行走。
一路走過去,蘇清顏被這排場給吓到了,她數了數,這裏頭光是歌女便有十數人,再加之樂師數人,為數衆多,果真不愧是有錢人的排場,就是不同一般。
這些歌女雖形容昳麗,但比之蘇清顏的容貌,仍遜色了不少,尤其是站立兩旁,更有為蘇清顏做襯的意味。
餘光輕瞥到周圍歌女送來的羨慕之色,蘇清顏得意地挺了挺胸,笑得更是春風滿面。
然則,總是有人喜歡潑人家的冷水。一道軟糯的聲音從蘇清顏身側傳來,将她的自信打擊得全部毀滅。
“蘇小顏娘子,你不管咋挺你的兩個小雞腿,它仍舊是凹的。”
“……”
蘇清顏狠狠地丢了一記眼刀子給白子初,然而白子初卻精明地轉眼,将目光放到了手裏的雞腿之上,轉了轉雞腿,吧唧一口方要湊唇啃上去,卻見手上一涼,那雞腿頃刻便易了主。
蘇清顏得意地揚了揚手裏的雞腿,在白子初怔愕的目光中三兩下啃了個幹淨,然而闊氣地一抹嘴上的油光,笑嘻嘻地宣布自己搶奪雞腿的勝利。
白子初愕然了片刻,從懷裏掏出了錦帕給蘇清顏擦了擦嘴,問道:“蘇小娘娘子,我舔過的雞腿好吃不?”
“好吃,好……你說甚?!”蘇清顏乍然驚醒,怒瞪着白子初,然而接到的,只是一雙無辜的雙眸。
“我說,我舔過的雞腿好吃不?”
“……”蘇清顏掏過錦帕使勁地擦了擦,而後一巴掌拍到了白子初的臉上,在他的哀嚎聲中大搖大擺地走開了。
沈長憶怔怔地看着他們倆的動作,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臉上浮現了欣慰的笑容。
走到房裏間,蘇清顏叉着腰看着四周的雕欄壁畫,看着半晌,覺得此處陰暗不見光,周圍都散發着淡淡的花香,雖聞着好聞,但不如陽光的味道來得自然。她随意地倒了杯茶,翹着腿喝光後,便覺得無趣了。
她站起身,跑到窗戶邊,看到外頭的陽光,浮現了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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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白子初自進屋後,便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沈長憶似是知曉白子初的難處,也并未開口說話,只是在不經意間會輕輕拍拍他的後背。
白子初慘然一笑,臉上的表情甚是僵硬,沈長憶不由得扶額起來,他瞟了一眼那個動來動去的蘇清顏,有些不悅地道:“弟妹,怎地一人在那賞景,不過來看顧你家相公麽?”
蘇清顏聞言一愣,回過頭來,便對上了白子初那有些蒼白的容顏,愣怔後,她走了過去,撫上白子初的額際,摸了摸:“咦,白小初相公,你怎地恁多虛汗,莫不是着涼了罷。”
白子初的身子縮了縮,沉默了好半晌,才斷斷續續地開口道:“沒……我沒着涼。”
蘇清顏捧起了他的臉蛋,歪頭看了一會,雙眸裏忽然浮現出亮光,她怵地拉起了白子初的手,就要往房外跑去:“瞧你這模樣,必是不聞得此處花香之故,來,我們到甲板上曬曬太陽。”
“不……要……要……”那一聲不字還未得落音,便淹沒在了蘇清顏愉悅的笑聲中,因而蘇清顏便将白子初的話理解成了要。
而當沈長憶反應過來欲阻止時,白子初已經被蘇清顏帶到了外頭,感受着烈日驕陽。
如今雖是秋日,但因在江南地帶,這烈日仍如一個經久不滅的火爐,在焦灼地烤着大地。此時紅日正是當頭,将畫舫僅餘的遮擋之處都毫無俱遺地暴露在了陽光之下,連一丁點兒的乘蔭納涼之處都霸道地奪取。
方一踏出艙內,白子初便被那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火辣的太陽覆在他的身上,身體的不适又多了幾分,“蘇……”他喃喃着開口,卻忽地一陣昏眩,腳步略有些不穩,然則蘇清顏還未發覺他的不對勁,由自拉着他跑到了甲板之上,拉着他站在日光之下,對着那波光粼粼的河面,大聲吶喊了幾聲,一臉歡顏。
白子初靜靜地任由她拉着手,瞧她如此開心,心裏也湧上說不出的快樂。陽光輕落在蘇清顏素白的臉上,打下一層白皙的日華,絲縷陽光調皮地在她睫毛上跳動,在她眼睑下,扇下點點光暈。一張一合吶喊而出的雙唇,在點綴的陽光中流露出動人而活潑的味道,似在誘人一探般。
鬼使神差地,白子初輕輕地将自己的身體湊了過去,好想将自己蒼白的雙唇覆上那水潤的唇上,品嘗她的甘甜,然而,還未得點上那雙柔軟,他的腦中卻忽地一陣劇烈的暈眩,剎那間他砰然暈倒,軟在了蘇清顏的懷裏。
“白子初!”耳邊只聞得一聲急切地呼喚,他便沉沉地阖目暈了過去。
聽到蘇清顏的嘶聲大喊,突然被公務絆住身子的沈長憶趕忙沖了出來,看到那個軟倒的身影,他立時奔了上前,抱起白子初便往艙內奔去。
“喚大夫!”
“白子初!”蘇清顏愕然地看着沈長憶身影,趕忙也跟了上去。
沈長憶一腳踹開了房門,将白子初輕放在床上,從懷裏掏出錦帕輕柔地給他擦拭額際的冷汗。
“他……他怎地了?”看着那不帶一絲血色的臉,蘇清顏焦急而惶恐地追問。
“你還說!”沈長憶忿恨地一甩袍袖,大聲喝道,“你身為他的娘子,竟連他身體不好,不僅暈船也不可久曬日光都不知麽!”
這一句話,宛如晴天霹靂般在蘇清顏耳邊炸開,白子初暈船,且不能久曬日光?這些她從不知曉,也從未有人說過。白子初與她在一塊時,都是蹦蹦跳跳的,笑意盈盈的,卻是第一次,如此病弱無力,整個人沒了精氣,一臉慘白。
耳邊依舊響着沈長憶怒聲呵斥,蘇清顏的思緒卻是不知飄到了何處,此刻,她才愕然發覺,白子初與自己走在一塊時,總是喜歡拉着她蹦到陰涼的地方,有時甚至會給她撐起一把傘,言說給她遮陰,那時的她為他這小舉動而感動着,卻從未發現,也許這舉動的目的,是因他不能久曬日光。
這些都是零星的小事,她從未放過心上,因為在她眼中,白子初是一個生氣勃勃永遠都不知愁的壞小孩,她從未想過,這個小孩,也有病倒的一天,也有許多,不會告訴她的秘密。
蘇清顏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大夫進來把脈,看着侍從端進一盆盆的清水,她也無動于衷,誰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麽,便是沈長憶,也無暇顧及她,只是一味地幫白子初擦拭臉上的汗珠。
手裏的面巾換了一塊又一塊,白子初高熱的體溫才漸漸地降下去,沈長憶丢下手裏的面巾,方要吸水再給白子初墊上,卻見一只素手伸了過來,快他一步将面巾搶到了手裏。
蘇清顏攥緊了手裏的面巾,抿了抿唇:“讓我來罷。”
沈長憶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站了起身,将座位讓給了她。
蘇清顏浸了浸手裏的面巾,覆到白子初的脖頸之上,看着那順着脖子的弧線滑落內襟的水珠,她頓了頓,便要拉開他的衣襟,除下外衫給他擦拭身上的汗水。
然而一只無力的手覆了上來,冰涼的溫度立時從她手背上竄上心尖,她身子一抖,順着冷息的來處看去,便對上白子初那雙沒有神采的眸光:“蘇小娘……娘子,不必……我無妨了。”
短短的一句話,他卻耗了不少的氣力來道盡。聽得那一聲虛弱的聲音,蘇清顏心中莫名的一痛,她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臉上覆上一層哀色,歉疚地道:“對不住,我不知你……”
“無妨……”白子初強扯出了一個笑容,輕輕舔了舔自己幹涸的雙唇,蘇清顏趕忙抱了他起來,給他喂了幾口溫水,待得他喝足後,才執起自己的衣袖給他擦拭流下的水漬。
恢複了一些氣力的白子初,乖乖地将頭靠在她的肩上,輕聲道:“蘇小顏娘子,不必歉疚,是我未曾告訴你罷了。”
“嗯。”蘇清顏低垂着眸,深深地應了一聲,臉上的神情掩映在長發之下,瞧不清楚。
她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麽,然而話到了嘴邊,看到白子初那慘白的臉,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只落得一句:“白小初相公,你現下覺得身體如何,可想吃些甚?”
白子初将自己的腦袋往蘇清顏懷裏蹭了蹭,半阖着雙眼,柔聲道:“我想……吃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