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五點多的時候安晚醒了， 被吵醒的。帳篷外面叽叽喳喳的，是年輕人興奮地讨論看日出的聲音。她頓時來了興致，拍拍兒子的小臉，“阿初起床啦，媽媽帶你去看青海湖的日出！”夏初往睡袋裏縮了縮，不情願地嘟囔着，就是不願睜眼。

當然最後還是睜了眼。

帳篷外面是蒙蒙的暗色，安晚打了個寒噤，回頭給夏初又加了一件外套，這才牽着他的小手，循着人聲慢慢地往湖邊走。大概走了一刻鐘，就看到了青海湖沉沉的暗影，風起的時候，翻出一圈圈細小的白花。

可能還有的等，安晚找了個地兒摟着夏初坐下了，母子倆相互偎依，倒也不覺得冷。安晚想起高中時候的夏天，流光營業到早上兩點就關門，然後淩洛送她回學校，他們走過長長的寂靜街道，她總是落後他半步，一路上望着他的挺拔背影發呆，一句話也不說。到了學校卻還不想分開，兩個人又跑到操場上一圈一圈地散步。雖然是盛夏，那天可真是冷。可是他們凍得瑟瑟發抖，都沒有擁抱或者牽手。

安晚現在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傻。明知道淩洛是塊木頭疙瘩，她也跟着他犯傻。當初，明明那麽喜歡他來着，那麽強烈的感情，托夏寧的福，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淡了。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然而風平，浪靜，不剩下任何痕跡。

她只記得自己曾經深深地喜歡過他，但是喜歡他的時候那種心如鹿撞的感覺，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喧嘩聲漸起，安晚從自己的思緒中分神出來，看看天色，太陽應該是要出來了。欣喜地低頭，看到夏初睡眼惺忪地靠在她懷裏打着瞌睡，她又心疼又好笑，輕輕地撫摸着他的手背，據說這是讓人自然醒來最溫和的一種方式。

親愛的寶貝，有什麽是你想要而不得的，這世上最好的東西，我都會捧到你的面前，只怕你懶得看上一眼。

“阿初，太陽要出來了。”看夏初睜開了迷蒙的雙眼，安晚貼着他的耳朵，把聲音溫軟得像春日的柳絮。夏初倒也不負所望，眨巴眨巴眼睛，慢慢地恢複了清明。安晚看着他纖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像振翅欲飛的蝶，一顆老心柔軟得不行。

母子倆眼巴巴地望着地平線，終于，在他們望眼欲穿的盼望中，朝陽羞答答地露出了頭。整個日出的過程像電影的慢鏡頭似的，一幀，又一幀，每一幕畫面都是讓人顫抖的美麗。太陽以肉眼依稀能辨的速度上升，緩慢，但是堅定。

這一刻，自诩文藝青年的安晚搜腸刮肚地想要念些詩句來熏陶兒子，但是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一句“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不應景不說，也不是她喜歡的調調，于是只有把滿腦子噴湧欲出的詩意默默地憋了回去。

書到用時方恨少吶，安晚的內心很幽怨，古人誠不欺我。

“美女，能幫我們拍個照嗎？”被這個稱呼雷得外焦裏嫩的安晚淡定地點頭，按照他們的要求挪了幾步，把七個人框進鏡頭裏，然後是不停的抓拍。安晚看着鏡頭裏傻裏傻氣的一群人樂得不行，折騰了半天，終于還是抓拍到了。

背景是紅燦燦的朝陽，七個人年輕人奮力躍起，保持着向上的姿态，他們逆着光，五官在朦朦的天色裏模糊不明，周身的輪廓卻染上了耀眼的金光。光與影，像一枚硬幣的兩面，極其對立又極其和諧。

圍攏過來看相片的衆人紛紛表示滿意，七嘴八舌之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麻煩了你半天，不如我們也給你拍幾張吧？”馬上，這個提議得到了一致而熱烈的響應，心情頗好的安晚沒有拒絕，“介意等我半分鐘嗎？”擺弄相機的是個笑眯眯的短發姑娘，忙不疊地擺手說不介意，末了還忍不住誇了一句：“你的頭發可真漂亮。”

安晚沖她笑笑，蹲下身來，為夏初理理衣領，拉拉衣角，撫平衣上的褶皺，揉揉他被風吹得僵硬的小臉，然後站起身來，示意自己準備好了。短發姑娘背着光源拍了幾張，感覺不太滿意，又調整了一下位置，不依不撓地讓母子倆換了好幾個姿勢，終于才滿意地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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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晚湊過去，還沒來得及望上一眼，“我拍的人物不能當場給人看。”姑娘小手一揮，從背包裏掏出筆記本，刷刷兩筆，“我要怎麽聯系你？”安晚默念着要尊重專業人士的奇葩執念，囧囧地報了自己的郵箱。“待會兒回帳篷處理一下就把照片發給你，不過如果我居然萬一一不小心忘了，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你可以提醒我。”

人群呼啦一聲散開，安晚捏着張紙條風中哀愁，好青蔥的年輕人的氣息吶。

看了日出，安晚又帶夏初在湖畔逛了逛，回到帳篷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check一下郵箱，照片果然已經發過來了。看着照片，安晚表示很滿意，于是心情愉快地複制粘貼，把照片發給了曾瑩和張衍。轉念間，她想起了大洋彼岸的Hale，他似乎是好久都沒有給她發過郵件了，難道還沒有回去麽？

“我和Jude在青海湖，這裏美得不似人間。

他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寶貝，我可以給他讀最好的書，帶他看最美的景色，卻給不了他一個完整的家庭，這讓我很難過。

這是我寫給你的第二封信，或許以後還有第三封、第四封……

謝謝你為我付出的一切。

我們，等你凱旋。”

點擊發送鍵的時候，安晚想，不是做夢，她的新生活真的是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路考求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