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逝川與流光,飄忽不相待。

再見流光,仿佛還是舊時模樣,但是,又分明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安晚側臉望向身邊的夏寧,仿佛是覺察到她的目光,他挑了挑眉,大大方方地伸手過來将她攬在懷裏,引起噓聲一片。安晚的臉有些燙,但還是順從地倚向他。

這種感覺,其實很不錯。

再大的包間也容不下一個班的人,很自然地,位子不夠了,需要大家擠一下。夏寧第一次淪落到要和別人擠一個位子的地步,但是他心甘情願,甘之如饴。

安晚坐在沙發的扶手上,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端莊優雅,雖然有些累。這時夏寧戳戳她的腰,“幹嘛?”她沒好氣地問,居然早就料到他不會把沙發讓給她坐,但是事實如此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憤憤不平。

“你真要坐扶手?”他噙着笑,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興致盎然。

“我樂意。”安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扭過頭去。

“我不樂意。下來。”夏寧拉她的手臂。

安晚決心把不動方針落實到底,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以靜制動。但是,夏寧的手掌正貼在她的腰間,并且兩根手指已經從衣擺探了進去,時時刻刻提醒着她——誰也不知道下一秒他會做出什麽禽獸不如的事來。

“我只數到三,一——二——”

“我下來。”安晚飛快地放棄陣地,順便第一萬次唾棄自己屈服于淫威之下。

夏寧就知道會這樣,這是他第無數次得逞了,沒有一點兒好得意的。話雖如此,他還是可恥地默默得意了。

把人帶到腿上,摟到懷裏,頭擱在她的肩上,唔,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情比暖玉溫香抱滿懷更惬意的呢。夏寧在她的頸間嗅了一口,再次聞到了那股清爽微涼的味道,他想起來,好像還真有,而且還不少。沒關系,他們可以一一試過。

歌聲靡靡,紅燈綠酒,安晚靠在夏寧的懷裏,望着這久違的一切,真真是恍然如夢。是誰,又是為了誰,唱起那支古老的歌。

安晚扭過身,把頭枕在他的胸口,輕聲相和。

仿佛是要給他的心聽,又仿佛是自言自語,聲音低回婉轉,像長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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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真的以為人生就這樣了,

平靜的心拒絕再有浪潮。

斬了千次的情絲卻斷不了,

百轉千折它将我圍繞……”

其實安晚動身子的時候夏寧就發覺了,他臉上帶着笑,依然坐得四平八穩。但是沒過多久他的架子就端不住了,想要和她親近的念頭止也止不住。于是夏寧低下頭想找她的臉,卻意外地發現,她在唱歌?

夏寧伸長了耳朵湊過去,在滿室的喧嚣中找到眼前人的聲音,低如呢喃。

“有人問我你究竟是哪裏好,

這麽多年我還忘不了。

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了。

是鬼迷了心竅也好……”

聽着她淡淡的聲音,夏寧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不過這一刻他總算明白了她為什麽偏愛陳奕迅的情歌。

他想起她不遺餘力的贊美,“只有連聲音平淡質樸到極致都能表達出來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感情;那些嚎得聽起來怎麽有感染力怎麽真情實意的,也就是聽起來有感情罷了,你聽過喪歌沒?我們那每一個唱喪歌的都能靠一把嗓子唱得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呢……”

是的,這麽樸素的聲音,他偏偏聽出了柔情萬種,聽出了似海情深,聽出了千般惆悵萬般滄桑。夏寧覺得她唱的明明是他,但又好像不是他。

夏寧緊了緊圈在她腰間是手臂,把頭埋在她的頸間:“我不高興。”

聽到他的聲音悶悶的,安晚從自己的思緒裏醒過來,反手去摸他的頭:“怎麽了?”

夏寧不語。

“別不高興了,阿夏。”他感覺安晚好像是嘆息了一聲,然後她仰起頭,眼睛裏似有淚意。她的臉上帶着極淡極淡的笑容,淡得像天邊的流雲,似乎風一吹,那淺薄笑意就會消失不見。

夏寧開始心慌了。

“別不高興...”她又輕輕地重複了一遍,“你說,你還能陪我多久呢...”

夏寧望着她的眼睛,那裏面有清淺的水光,以及他看不懂,卻又分明感覺得到的哀傷。那哀傷像是一把寒意凜冽的劍,直直地劈到他的心裏,極冷,而且疼得要命。

什麽意思?夏寧飛快地思考着。

他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他們不是彼此喜歡彼此依賴嗎?他們不是要一直走下去嗎?

她為什麽要這麽問?是對誰沒有信心?

安晚并不指望能聽到夏寧的答案,事實上,她想即使他給出了答案,她也沒辦法相信。男人的情話是這個世界上最毒的毒藥。

可是,聽到他開口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心動神搖。

夏寧說,“我會一直陪着你,很久很久,比你想象的還要久。”

他的聲音低沉而性感,溫柔而堅定,是慎重的許諾,也像誓言。這句話充滿了說服力,以至于安晚還是相信了。

理智憤憤地質問,你為什麽還相信他的甜言蜜語,情感則羞澀地回答,因為我愛他。

是的,因為她愛他。

所以,只要他敢開口,她就敢相信。

安晚展顏微笑,攬着他的脖子,仰面和他對望,“我信你。”

到底是誰為了誰,鬼迷了心竅。

“雖然歲月總是匆匆地催人老,

雖然情愛總是讓人煩惱,

雖然未來如何不能知道,

現在說再見會不會太早……”

張衍把話筒遞過來的時候,安晚看到夏寧明顯的遲疑,心裏覺得挺樂的,他做什麽都能做得很好,學習自是不用說了,各種玩意兒也都不在話下,只除了唱歌。就像是七巧玲珑心缺了那麽一竅,他唱歌總不在調上。

這樣想着,安晚把一對話筒接過來,對他鼓勵地笑笑,“沒關系,有我呢。”

夏寧默默腹诽,就是有你我才虛呢,哎張衍不會是故意的吧?想到這裏,他狠狠地往張衍身上飛了個眼刀,無奈對方裝作沒有看到,默默地把頭扭開了。

夏寧硬着頭皮開唱,但一開口就發現了端倪。安晚并沒有規規矩矩地按着本來的調子唱,而是順着他的調子給他和聲,這樣,雖然他依然沒在調上,不過經過她的修飾,聽上去已經很不錯了。

他知道懷裏的人有多好的一把嗓子,而此時她斂去了音色裏所有的攝人心魂,輕輕地給他哼着和音,滿臉恬淡的笑意。陡然間,一種得妻如此夫複何求的滿足感升騰而起。算了,這次就放張衍一把吧,夏寧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寬宏大量的好男人,足夠配她了。

把話筒遞出去的兩個人再度閑了下來,安晚在他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着。剛剛消停下來享受這樣溫馨的氛圍,偏偏背後的人動個不停,她只有無奈地仰頭看他,“怎麽啦?”

“我們回去吧。”夏寧的聲音有些喑啞。安晚心想難道是剛才唱歌把嗓子傷了,不對呀那歌也不費嗓子呀,沒想到他又貼到她耳邊補充了一句,“我受不了了。”

什麽受不了了?安晚猶疑地望着他,待看到他緋紅的臉和眼底的幽光,飛快地反應過來,再感覺到他薄薄T恤下面身體的熱意,那熱意似是傳到了她的身上,熏得她臉頰發燙。她幾乎是從他身上跳起來,“那我們走吧。”

匆匆道別之後出門,被涼風一吹,安晚迅速地冷靜下來,暗暗嘲笑自己,有什麽好羞澀的,怎麽就突然變純情了呢,還真是不習慣。

“禽獸。”恢複正常的安晚默默地吐槽。

“你都這麽說了,不做點什麽豈不是太對不起我自己了。”夏寧獰笑着地把手伸進她的衣服下擺,然後被她一把拍開。

“我還沒玩夠呢!今天可是畢業晚會啊喂,畢業晚會!”安晚死命搖他的肩膀。

“那你回去啊。”夏寧斜睨了她一眼。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安晚笑得很甜,靠過去親親熱熱地挽住他的手臂。

每一個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珍惜。

即使有來日方長。

如果你不在,這個世界的萬千繁華便與我毫不相幹。

“剛才那歌兒,好好再唱一遍。”

“什麽歌兒?”安晚裝傻,卻被夏寧威脅性地瞪了一眼,于是乖乖偃旗息鼓,清了清嗓子開唱。

“還記得當天旅館的門牌

還留住笑着離開的神态

當天整個城市那樣輕快

和你一起走半裏長街……”

半裏長街,安晚對這四個字充滿了感情,而此刻,他們正并肩走着。她擡眼望他,極堅硬的側臉輪廓,斜飛的眉,似乎永遠都彎起的嘴角,飛揚跋扈,像是心情很好,又像是在嘲笑誰。

“明日天地

仿佛也想不起自己

仍未忘跟你相約看滿天黃葉遠飛……”

他們合唱的那首歌,叫《約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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