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現實世界
臨近目的地,季生按理來說,全身修為已廢,是沒有可能覺察出比常人更多的東西。可不知怎麽的,在那司機回頭告訴他,前面十幾公裏就到了的時候,他随即便感覺到了一股濕潤的氣息。
到并不是原來在陰雨天感受到那種令人不舒服的潮氣。而是難以言喻,溫潤、清涼的爽利。
小尼此時也鑽到了季生領口,輕輕說話。
“我好像感覺到了什麽東西。怪舒服的。”
聽了這話,季生才确信自己也不是錯覺。他和小尼因血契連在一起,估計連感官也相近了許多。
不過這會和造物仙鼎有關麽?
按感覺來說,理應是和水族有關的東西。
摸了摸小尼的腦袋,示意它稍安勿躁。
他們也無需亂猜,到了地方,想必就知道答案了。
車很快停在了太湖邊上專門劃出的停車場,季生被司機一擡下車,便感覺到了冬末江南的輕風,和別地與衆不同。放眼望去,岸邊楊柳光溜溜的枝條輕搖,遠處淡綠的湖水一望無際,波濤點點,溫柔婉韻,好一派江南秀景。
加上空氣中已經變得極為濃郁的濕潤氣息,季生迎風拂面,舒服的毛孔都不自覺的張開了。
假使沒有其他意外,這的的确确是一個修煉的好地方啊。而且水性濃厚,可謂是給小尼量身打造了。
于是季生數了錢出來交給包車的司機,告訴他自己要在此地長住,讓他走了。
見外人離開,小尼十分興奮的溜到了季生耳邊。
“我真喜歡這裏!我們會在這裏住下吧!”
“你喜歡就好。”季生笑着回道。“這住處是給你挑好了,每日的修煉,你可不能再偷懶了。這幾日你借口在車上不方便,晚上也随我蒙頭大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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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我在這裏修煉,可要一日千裏了。”小尼傲然擡頭。
“呵呵,走,我們在河邊轉轉。”季生笑着彎了眼睛,控制着輪椅朝着湖邊開了過去。
這太湖邊上,除了劃出的景區,竟然還有一處村莊,季生這段時間看慣了陌生人見他必要驚異的神情,已經有些厭煩了,可是他要在此常住,免不了要租房食宿,是逃不開的。
不過他這幾日一直坐在車上,是有些乏味憋悶了,倒也不急着找住處,而是繼續像湖邊走去。而這一走,竟然逛到日落西山。
冬日湖邊的游客本來就少,加上季生是往偏僻地方行徑,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一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此時天色深藍,因遠離城市,能見天空點綴無數繁星。
小尼似有所感,從季生身上溜下跑到湖邊,吐納靈氣起來,季生無事可做,就守在小尼邊上看着。
他至此已真成了一個廢人。除了身上大量錢財,一無所有。連像最初懵懂無知的時候,去天元境都是一種奢望。
他一點靈氣也調動不起來了。自然也用不了頭盔。
還能做什麽呢?
季生頹然嘆了一口氣。
阿紫因季生要靠他取物,這段時間已經可以毫不忌諱的進出乾坤袋,十分熟稔了。此時偷看季生神色黯然,心裏也十分難過。
他的阿然這輩子為什麽也這樣多的思慮呢?
抓耳撓腮的想了一會兒,阿紫又想到從前阿然排遣寂寥做法,靈機一動,轉頭鑽回了乾坤袋,拱出了一根竹笛,然後飛在了季生眼前。
“阿然,你吹吹笛吧?你從前這樣就不難過了。”
季生回過神來,恍惚握住膝上竹笛。
他自從體內靈脈破碎,再沒起過吸納靈氣的念頭,這修煉的竹笛也被他無意忘在了袋中。
想當初那仙人教他樂譜,可是讓他好好修習樂理,可他因沒了修為,就灰心喪氣,把他人囑托忘了,這着實不應該。
現在靜思和茫極他是吹不了了,以此時情況,強行用之,必定會爆體而亡,但這不代表他沒有其他方法練習。
“阿紫,從前的阿然也喜歡音樂嗎?”
“是啊,阿然你現在不是也一樣喜歡嗎?要不袋中怎麽會裝這竹笛呢?”
“我不記得阿然以前的事。不過我現在也不能吹平時常用的曲譜,你還記不記得阿然以前奏的是什麽呢?”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阿然你奏樂的時候,是我最開心的時候。”阿紫說完,輕哼起來。
季生聽了兩遍,閉目沉思,橫笛在嘴邊,依着曲調吹奏起來。
夜風微涼,吹亂這如玉般男子一頭長發,其上漆黑光亮,似乎能映出天空點點星辰。
廣闊湖面,點點波光随風中搖曳,似為其所感。碧寥清空,一曲笛音小調,綿延流淌,如月下仙子墜落凡塵,翩翩起舞。
小尼本在專心吐納,是聽不見外界任何聲響,但忽然感覺與日月精華溝通極為順暢,提煉靈氣暴增,修為真真的突飛猛進起來了。
這樣空靈婉轉的笛音中,就連阿紫這樣的器靈,仿佛也感覺安寧起來,它靠在季生膝上,出神看着夜色美景,仿佛已然回到它從前和阿然相處的時光中。
這笛聲雖然不大,也不含任何靈氣。不過它确實蘊含某種神奇功效,不但讓附近精怪吞吐精華更暢,且在有心人耳中,似乎可以跨越千山萬水。
“怎麽了?”
在遙遠一位寶相莊嚴,身披白色袈裟的老人,枯瘦卻幹淨的手指夾了一盞清茶,放在對面忽然有些神思不屬的男子面前。
“你聽見了麽?”男子悵然說了一句話。
他看向遠方的一雙眼睛氤氲濕潤,其中情緒似乎掩藏在雲山霧海深處,讓人猜不得見。
“什麽?”老人奇怪問。
“我要下山了。”
男子眨了眨眼,低頭從石桌上接過茶盞,一飲而盡。
而在這太湖水邊的季生,雖然是一屆凡體,也好似感覺了某種不同尋常。他閉目吹笛之間,恍惚與這濕潤夜風融為一處。卻不曾想,漆黑腦海中竟然幽幽然浮現不遠處的靜谧湖面。接着恍恍惚惚,好像已進入半睡半醒之間。
恍然未覺自己身在何處,只是随波逐流。不過一會,眼前一暗,又漸漸沉入水中……
夜晚的湖水幽暗,但季生似乎明白自己該往何處。繼續緩緩下落。
身旁不時劃過點點暗流,似乎告訴他驚擾了不少沉眠的魚類。
他要找什麽?
是什麽,在呼喚他……
終于,仿佛無盡頭的黑暗結束了。不遠處顯現出一個灰暗的巨大螺殼。上面泛着點點紫光,昭示它不是凡物。
但季生并未停止前行,他仿佛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拉扯着,直直朝着那黑黝黝的螺口吸了進去。
原來這螺口內竟然還有空間!
可這裏面的情形着實吓了季生一跳。原因無他,只因在這深不見底的湖心,怪異的螺殼之內,竟然藏着一位豐腴少婦。
這個螺內的女人面部與常人無異,就是唇色白了些。可她身上卻是遍體湖藻,髒污難辨。再仔細一看,能發現她腳下許多同樣挂了許多湖藻的粗大鎖鏈,就是束縛她在此地元兇。
在季生心底劃過無數猜想之時,那青白眼皮忽然一跳,睜開一雙純黑無白底的眸子,又是吓了他一次。
“你是誰?”季生問。
“我乃水族之精水母,被人拘禁于此。”她說完話,便垂目看了看自己挂滿湖藻的身軀,表明自己動彈不得。“我已在此地被關押一千多年,視外面滄海桑田,自己卻不能絲毫所動,實在痛苦。今日聽見你笛音似能溝通天地,便借此托夢引你魂魄前來相求。”
季生見這自稱水母的女子卻是分毫不能移動,心中确實倍感同情。不過……
萬事都事出有因,假使此人是因為自己作惡才得此下場,他也無需多管了。
“你是為何被人關在這裏的?”
“我乃水化精怪,本因遨游江河湖海,翻雲覆雨好不自在,卻因身懷江河精粹,被人觊觎。一千年前,我在此地誤入陷阱,從此便被牢牢束縛在此,專提供此湖精粹供那些奸人煉器之用。”水母目光右移,示意季生去看旁邊。“那便是我族生來所帶甘霖桶,裏面可乘五湖四海之精,天上用之,可降傾盆大雨,陸上用之,可淹四面八方。”
季生這才注意到旁邊有一古樸小桶,走近一看,底部果然有幾滴銀光四色的液體,和他曾經所看到的三江精粹一模一樣。
“本來我游歷四方,此桶百年即刻盛滿。現在我一直被幽禁于此,便只有這少少幾滴。”水母說道。
季生現在可不如當年天真,不大相信一面之詞。
“我雖然很同情你,可我如何能知你說的是真話?想來能囚禁你的人,修為也是不差,你說說他們是誰?”
水母一直木然的表情這才有了些變化,她目露兇光,咬牙切齒道。
“是青丘山的張氏一族。你已入修士門檻,想必也聽過。當然你不盡信我也實屬正常。再過三個月,就是張氏來取江河精粹之日,你可躲在此處,看清他們嘴臉便知我是否說的是真話了。”
原來就是季艮和他提過的四大家族之一麽,沒想到如此大族,也會做出這樣不齒之事。
無奈他即使真有本事躲在此處不被發現,可也沒有其他能耐能與這大派抗衡啊!
季生懵了一會兒,沉吟道。
“我是聽說過張氏一族,不過我的情況大概與你想的不一樣。我并非這世上常規的修士,也并無師父師兄。況且現在身上有傷,一點靈力也用不得,恐怕阻不了他們,也幫不了你……”
水母一雙黑瞳又牢牢盯在季生身上,白唇微張。
“聽你笛音我就知你走的并非人修常規道路……而且你魂魄已與水族訂約,否則我也不能輕易招你過來。你若願意幫我,我自然可以教你許多水族秘法,回報于你。”
季生苦笑。
“可我也并非是因為無計可施才不能幫你,實在是因為經脈俱損,恐怕有生之年,再也不能好了。可稱一個殘疾之人……”
水母也愣了一愣。
她這到沒看出來。不過這千年以來第一次碰見一個可能搭救她的希望,就要這麽消失了麽?不,她不甘心。
“你是如何受傷的?”
季生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我不想多說。”
“那你可願意讓我看看你本體,也許有方法能治你傷勢。”水母說。
聽見此話,季生心中亮起一點希望。這段時日廢人的滋味,已經讓他透徹嘗遍,如能有方法能讓他重新修煉,哪怕是能自己站起,料理生活,也是比現在好上許多了。
“我當然願意一試。不過我此時已不能運用靈氣,沒有避水法訣如何下來找你?”
”那便好7。只要你願意來,還怕沒有辦法?”水母張口吐出一穎圓潤白珠,接着一雙黑瞳也同時射出某道看不見的利光。季生瞧在眼裏,只覺得眼前一暈,便飛也似得被吸了出去,接着之前來路紛紛從身旁飛速劃過,直至出水,砸在了湖邊輪椅那個身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