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魔域
第108章-魔域
季生投入水中,發現這池底除了有些不明作用的殘缺文字,和普通水系一樣。便放下心向遠處沖去。
他在水中一向比陸上更為靈巧,只是輕輕一動,便像是所有的波濤都推湧着讓他前行。
小尼此時也在季生身後推着他,與身後那一幹修士角力。
可惜再好的地利也抵不過修為的差距,另一邊終究是十二個高階修士,季生和小尼只是堅持了一會兒,便被緩緩拉回。
季生急的滿頭大汗,索性一拍腰上繩索,猛力吸取其中靈氣。
反正已經撕破臉了,什麽招數都該使出來了!
元厄察覺手中法寶靈氣突然流失甚劇,驚叫道。
“快使全力把他拉來,這小子有蹊跷!”
衆人聽了,當即一起用力。
季生這下又被瞬間拉回了幾十米。
四周飛速倒退,季生絕望之下,忽然看見這河道底部那些光點竟然連成完整文字。而且一路貫連成句,他雖然不認識,但那些字句卻各個印入他腦中宇宙。令他天旋地轉,仿佛把他整個人都揉成了一團,向一處吸去。
元厄等人突然感覺手中一松,全部摔倒在地。那順天繩也從水中甩出。但是空空如也,只剩了一個空的繩結。
這是怎麽回事?他這順天繩捆住的東西,還從未有過逃過的。這小兒到底是用了什麽辦法?
元厄驚怒不已。
眼見四下裏一片虛無,季生看見自己從與元厄等人對敵之時忽然來此,同樣是滿腦疑惑。阿紫和小尼站在他身旁,也是面面相觑,明顯來此緣故不是他們所為。
季生想了一會兒,便記得他再進入此地之前,看到的奇怪文字與腦海中的玄妙世界,似乎有所呼應。于是閉眼沉入識海。
可眼前景象讓季生又是大吃一驚。
這一片星辰宇宙,怎麽忽然多了一樣東西呢?
原本這世界內滿是一樣的星辰,季生也不記得有多少顆。
可這樣一個與遙遠星子不同,可以讓他靠近看清的星球,實在是太醒目了。
季生心念一動,果然可以靠近。
只見這星球之上,混沌柔軟,空無一物。
季生嘗試踏在上面,頓感一股沉重之意。
忽然,腳下突生異變。
季生慌忙退開,只見腳下露出一條裂縫,伴随天崩地裂之聲,一個魁梧的男子從中爬出。手中握着一柄毫無紋飾,造型古樸的大斧。
季生驚問。
“前輩是誰?為何在我識海之中?”
對方卻恍若未聞,左右四顧,把破開的星球一分為二。
季生見此,忽然覺得十分眼熟。
此人所做之事,為何與他從小耳聞的盤古傳說如此一致?
眼見那空無一物的星球漸漸出現山川草木,如一完整世界。
不過那魁梧男子并沒有向傳說中那樣,頂天立地直到疲累而亡。只是坐在其中一片草地,閉目沉思。
季生目瞪口呆之時,那原本已然分開的星球和那男子又化為一團混沌,接着彙聚成球形,又成了他開始所見那顆混沌星球。
過了一會兒,又是那男子破壁而出,重複剛才季生所見之象,循環往複。
季生這才明白眼前所見估計不是真的,只是從某處投來的一處幻象。
不過這幻象也不是簡簡單單讓他看個故事。一定另有深意。
他能在危難之際來到這平靜一隅,也是他的造化。他也不必着急出去,用心領會其意圖才是。
阿紫和小尼見他們三人落入這空無一物的地方,季生又突然閉目打坐不動,心裏很是擔心。可這地方好歹不需要面對兇神惡煞的元厄等人,二人又稍微放下心去。
元厄等人也是見季生消失不見,雖然覺得奇怪,但任務在身,只能自認倒黴,重新整合隊伍,朝沼澤更深處探去。
原本以為沒了探路人,各人身體狀況又不佳,此次任務大半是要失敗了。哪曾想幾人只走了百步,便柳暗花明,看見前方真的有一上古大陣。
因剛才中計在前,所有人謹慎了許多。
“哼,如果那小兒不想什麽花招,按元兄安排往前,此時早就發現這裏了,哪會平白那麽多波折!”想到剛才的事,不少人都氣的牙癢。
此處巨石高聳,間或有一些生鏽的巨大殘存鎖鏈挂在其上。極目遠眺,這巨石中間并不是如外界一般的紫色毒霧,只是地表上的繁複陣法銘文上,有一些淡淡的黑氣籠罩。
元厄知道此地大概發生過什麽,看見眼前情狀符合傳說,便知道八成是到了地方。而且他謹記魔主交代他所取之物,便仔仔細細把巨石內的情狀都看了一遍。
“這陣法底部靈氣最濃,恐怕這地下還有更大的遺跡。”有人說道。
“是。”元厄點了點頭。招手讓衆人往旁邊繞開。“我們不要往中間去,據魔主說此地曾經有一位極為邪惡恐怖的魔神,雖然消逝已久,但也恐怕有什麽遺留的狠毒之物,我們從旁邊找入口。”
衆人聽見元厄叮囑,都老老實實跟在後面,在遺跡外轉了一圈,還真被他們找到一個通往底下的石梯。
見四周無異狀,元厄捏住白蓮在手,和衆人一道下去。
到了這遺跡地下,四周一片漆黑不見五指。
衆人紛紛點起照明,看清了這底下布置。
這地下遺跡不同于地表簡陋,擺放了許多精雕細琢的石像,可惜因為某種劫難,大半都已破損。而且此處對比地上的黑氣,要更為濃郁的多。
仔細往深處去看,好像還有什麽東西在黑暗中挪動,往衆人走來。
元厄原本便有不好預感,再看見手中白蓮忽然光華暗淡,心下生懼。
連魔主給他的這個神物也沒有用,看來這裏可能真的遺留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恐怕還是等魔主養好傷親自再來才行!
這次出師不利,還是先退去吧。
“快退,此地兇險。”
衆人也看出情況不妙,想一起退去。
哪知那下來的階梯突然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環顧四周,十二人竟然在一處廣袤石廳之內,除了一地破損雕像。一個極為濃黑,視之不詳的黑色幻影,正緩緩從廳中凝結成型。
衆人逃脫不得,只能滿臉冷汗注視那不明物體。
黑暗世界之內,原本端坐的青年瞬間睜開雙眼。其眼底清意流轉,明明是看向眼前,卻又不像在看眼前之物。
阿紫和小尼見季生異狀,都是情急喚他。
季生剛才終于領悟這世界真意。
大千世界,凡人都迷惑于表象實物。
剛才那像盤古一般的男子,其實意指人突破自身封閉,看破萬千世界,自然能掌控一切,真正脫離三界五行。超脫世外。
如果這世上真有全靈之體,與天地同輝,一定是要看清此道,才與天地同立!
此道說來簡單,卻又有無數限制。
比如這一般的人或者妖,都生于某個小世界之內,根骨便與這宇宙源頭差了無數倍。
而他十分幸運,不知從哪得到識海中這一與宇宙本源同根之物。又在這蠻荒之地,遇見了另一個有此根骨的神祗遺念。教會他如何使用這腦海中的珍貴本源。
這般看來,只要他努力提升體內靈力,按此道修心,那傳說中求而不得的全靈之體,乃至封神,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有如何多的神通,對季生來說倒不是什麽要緊事,他只高興自己從前所堅持的道路無比正确。他無需做些違背良心的事,也可将來與那谪仙一般的人比肩,潇灑快意世間!
笑看向阿紫小尼,季生抱住兩人說道。
“我沒事。是得了大運氣!”
阿紫小尼這才放心,三人一起笑了一會兒,準備找方法離開,卻見這原本虛無一物的世界,突然出現了一把造型古樸的大斧。
季生認得是剛才印在他腦海中男子所用之物。
原來此地是遺留了那男子的武器在此,還殘留了一絲該男子曾經的體悟,然後惠及了他。
伸手接過,季生忽然聽見耳旁一女聲長嘆。茫然四顧,又沒有別人了。
“多謝前輩贈物!”
季生喊了一聲,見無人應答。
只好揮舞手中大斧,朝天一劈。
掌握此斧,才真正感覺到古神留下之物的不凡之處。
破金碎石,破陣出困,只是小事,劃破空間也不在話下!
季生見他從不但從那黑暗世界沖出,還離開危機四伏的黑沼,是站在魔域空中,心底喜不自勝。
有此神物,他不必到破空境界,也可直接破開世界屏障回地球去了!
魔域這些惡人,他再也不用看見!
季生心裏高興,正要往來時深淵飛去,忽然聽見身後一聲輕喚。
“季生。”
此聲如琴如風,是他永世不會忘記的一個人。也是影響他一生理念之人。
這樣一個鐘靈毓秀的人,為何會在此地相見?
季生飽含疑惑,緩緩回頭。
異世樂仙 109109-魔域
來人穿着一件紅色鶴氅,襯的他皮膚更如玉般。
就如夜中皎月,春風暖意。因為太過美好,讓人看見他分明在眼前,又感到如夢似幻。
季生想要開口喊他,卻發現自己此時連對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這樣過了三秒之後,季生才想起自己此時正站在魔域,眼前這個谪仙一般的男子,為何也會在這裏?而且以他煉虛境界,還是看不清對方修為。真是奇怪。
那人喚了季生,似乎也是嘗試之意,等對方回頭,看見确實是他,又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開口。
同時沉默了許久,喊季生的男子先說了話。
“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此處看見你。我見你還是煉虛之境,是怎麽來到這異世界的?”
季生看了一眼手中古斧,低聲說道。
“說來話長,先生你又為什麽在這呢?”
男子見季生話語隐瞞之意,不自覺的摸了摸臉頰,然後輕聲說。
“是我失禮了,我先喚你,該先說明來意。”
“我是來此地追回一件對天元境無比重要的東西。剛巧就看見你在前方,背影很像就猜喊了一句。”
原來他并不是住在魔域的人。
季生十分慶幸的松了口氣。也說了原委。
“我是因為從前所在的世界突然出現了一個破口,結果我在封閉它之時,不知為什麽被吸至這個世界了。”
男子聽了季生說了這話,臉上泛起一絲訝異。
“真沒想到在你那樣平靜的世界也會有此波折。你現在沒事,真是萬幸。”
“修仙之路,處處都免不了坎坷波折。無論怎樣小心,總會難免遇到一些想不到的禍事。”季生想到自己這段時日的收獲,頗為感慨。“不過這也是給我等修仙之人的歷練吧,我近日受益良多。”
男子聽見季生面上顯出不同以往的成熟,也有些悵然的嘆了口氣。
“是。你是長大了。懂了許多道理。”
季生輕輕一笑。
“也是多虧先生你當年不嫌棄我一介凡人,還教我琴曲。讓我能有機會入了這修仙之路,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以後先生你要我做什麽,我也應當答應。”
男子聽到這裏,也笑了。
“我不要你做什麽,可我教了你這麽多,稱我一聲師傅不為過吧。”
季生這才想到當年此人給了自己一個玉佩,不準華通宗主收自己為徒的事,雖然覺得有些怪異,不過想在對方對他恩重如山,當即也不在意這些,爽快喊了一聲。
“師傅。”
男子瞬間笑彎了眼睛。
季生看他,還是天人的相貌,可他已經不如當年般膽小,連看對方一眼都不敢,而是直視他的眼睛。
這雙眼睛着實好看,看見這溫潤的目光,便會想起那天雨中的孟柯城。
季生眨了眨眼睛,又不自覺的笑了笑。
他覺得只是看了一眼這樣的目光,這多日來的郁悶與苦楚,都消失無蹤了。
說起來,羅晉的目光也總是這樣的。不知對方現在辦完了事,回去找過他沒有。
還是最好不要吧,他不忍讓對方擔心。
在季生神游之時,男子下一句話把他驚醒。
“那你現在打算去哪?”
“我?”季生拿出古斧在那男子眼前晃了晃。“我得了一件寶物,可以回家了。”
“哦,你要回去便好。”男子靜靜的看着季生。“那我也先去辦事,我們來日再見。”
“好啊。前段時間我還認識了一個擅長音律的好友呢,下次我們去天元境,一定請您指教我二人。今天便不打擾您了。”季生說。
聽了這話,男子笑意又濃了些。
“我十分期待。”
兩人相觑一笑。準備作別,忽然季生想起了什麽,扭頭對男子問。
“當日令我能去天元境的寶物已毀,您給我的琴和玉佩估計都找不回來了……他日去了天元境,我該如何尋你?”
“我呀。”
男子轉了個調子,并不直接回答。
“舊友曾贈我一名號稱作元真,不過我居無定所。你到了天元境,只要奏響我曾經教你曲譜內,在茫極後的最後一曲,我便能聽見來找你。”
季生點頭示意明白,擡手與對方告別。
就在此時,四周忽然出現幾道黑影。
仔細一看,原來是六位身着黑色蟒袍的冷面修士。修為都是歸元期了。
季生驚疑不定間,元真先開了口。
“你們主動出來也好,你家主人該知道那兩樣東西我是必定要追回,如若不肯,休怪我無情了。”
“我家主人确實需要那物急用,只要天君你放棄追讨,要什麽東西,我家主人都可以設法為你找來!”六人中為首的一個站出來說道。
“其他東西于我何用?我只要那兩樣東西。”元真冷面拒絕。轉頭對季生說。“你先走吧。”
季生見這些人來者不善,怎麽可能丢下元真一人先走。可元真修為不明,對方又尊稱一聲天君,想必實力是十分高強,他若留下,說不定又是幹預了對方手腳。真是兩難選擇。
看季生猶豫不走,元真又催促了一句。
“無事的。他們還奈何不了我。”
說完,元真又對六人說道。
“神君他傷勢理應還未好吧,你們若要堅持,等我找上門去,他可是撐不下去。既然知道東西總歸要還我,何必做這些無用功?我本不喜和人拼鬥,只要把東西奉還,我便不追究了。”
聽到這一句,六人未做反應,季生先啊了一聲。
元真疑惑看向季生,眼神詢問他何事。
“師傅,那人名叫神君?”
“是。他本名元鴻,當年在天元境衆人都尊稱他一句元鴻神君。可惜他後來心魔纏身,我等都以為他早已身死,沒想到是躲在了這藏污納垢之地,不擇手段活到了今日。然後前些日子,他乘我不在,回天元境偷搶了一樣重寶。”元真詳盡解釋道。
季生暫且按捺心中不安,氣若游絲問了一句。
“這元鴻神君,本體可是一條紅色大蛇?”
元真此時也驚異了。
“是……你如何得知的?”
見真相确實驗證他心中不好預感,季生艱難說道。
“……我認識他。”
元真微微一愣。
“你怎麽會與他有交情?”
季生掃了一眼冷面的六位修士。複雜難言的說。
“當年他傷重曾經去過我的家鄉,是我救了他。”
聽見季生說出此事,六位黑衣修士也是震驚當場。
他們當然知道魔主前段時間因心魔侵入,走火入魔被叛黨偷襲,下落不明很長一段時間。可在他回來之後,傷勢和心魔已經痊愈,一舉誅殺了所有叛黨。
這還不是他們會感到驚訝之處,而是魔主回來之後,經常把一修為差勁的少年挂在嘴上,說他行為如何癡傻可笑,倒是和眼前這人所說對上了。
兩方人都因這重大消息驚立在原地。
還是季生想到今日他若是不化解這場恩怨,神君恐怕危在旦夕,他雖與對方生了間隙,不過既然因對方血炎寶衣在深海保得一條命在,他也必須做些什麽。
季生轉頭對元真說。
“師傅,神君對我有些恩情,你也是我再造恩人,我不願你二人任一受損,這便帶我一起過去,讓我勸他一句吧!”
只希望對方還念他解心魔之情,和元真好言商談。
若是不念……
他求元真手下留情吧。
元真此時反應過來,也有些難言的看了一眼季生,最後輕輕點了點頭。
那神君座下的六位修士松了一口氣。
天君實力高深莫測,他們來擋,也是自知只能拖延時間,不能奈對方如何。
但現在竟然有一與神君舊日交好之人也與這天君關系不錯,兩方能坐下談談,是最好不過了。
“那便請吧。”
六人讓開一條路。
季生和元真一起随那六個修士回去,看見對方飛行身姿,一時有些怔忪。
元真一直注意着季生,見對方神色有異,便關心問道。
“你不必擔心你來是打擾了我辦事。我平時也是不喜和別人争鬥的性子,若是你能幫我勸神君主動交出東西,我也很高興。”
“我只是想起了一個故人。”季生不好意思搖了搖頭。“他與你有些相像。”
對元真來說,若不是為了天元境,他不會出手和任何人争鬥。因為不屑。可若是為了季生,和這些髒污之人坐下說話,也便無所謂了。
可惜對方此時是不解情由,但他知道眼前此人還想着羅晉這個人,他便安心了。
于是回了一個笑容。
“二位,我們快到了,那血神峰便是魔主住處。當然,魔主此時在養傷,勞煩二位随我們上去。”
季生見前方出現的是他已經無比熟悉的難城,而那血神峰無疑就是那難城中唯一的,屹立在中心,被紅雲缭繞的山峰了。
原來那天他看見的十分威風的寶車,神君就坐在裏面。
深深吸了一口氣。
季生想到再見神君,當年在無盡之陣中發生的事又歷歷在目。
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元真,季生心亂如麻的随衆人飛上。
異世樂仙 110110-魔域
跟着六人上了山峰,打開禁制。季生才看清這一直屹立在難城中心,與他毗鄰的血神峰。
這山峰之上,一些精通建築的修士,随着山脈走勢,建造了一座器宇軒昂的紅色宮殿。
也許這是很值得魔域中人自豪的一件事,六人到了此地,面上都微微露出一絲得意之感。
“元鴻神君現在成了一方之主,倒是比從前在天元境要自在,符合他張揚脾性。”
事到臨頭,元真作為事主,倒無一點緊張之感。還轉頭與季生閑聊。
“你們年輕之人,恐怕會很羨慕此等威風吧。”
季生倒覺得這些建築巧奪天工,造化神奇,但只是為它的壯麗而贊嘆,若說是羨慕,到一點也沒有。
“我所向往之物不在于此。”
元真笑了一聲。
“年輕者大半追求世人目光所着之處,你這樣保持自己的想法,可真是難得。”
聽見自己當年理想中的遙不可及的人物誇他,季生雖然覺得高興,但是這畢竟是高高在上的天君,現在也成了他的師長。他更不可逾越過界,行為不端。
這樣說來,與當年他和羅晉說笑的時光相比,還是後者更讓他難以忘懷。
季生想到此處,又收斂了一些表情,只是淡淡的笑着。
元真見他如此,輕輕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麽了。
一行人到了宮殿大門,守衛見元真和季生跟随六位魔主親衛來此,都是大驚失色。
莫非這原本誓死跟随,連當年叛黨淵祯嚴刑拷打也不能讓其屈服的六人,此時也叛變了?
“天君願意與主上好言商讨。而這位年輕俊才也是魔主舊友,此次和談便是他維系的。”六人見宮門守衛嚴陣以待,知道對方憂慮何事,便開口解釋。
化幹戈為玉帛實在為上上之策,魔宮衆人喜不自勝,開門請元真和季生二人進去。
宮殿随山脈起伏,內部自然多階梯通道,而且這魔域終年昏暗,室內自然要點燈。而這魔主住處,更是五步便左右列立一站盤蛇燈枝,上面燃燒的蠟燭是季生從未見過的黑色,火焰明亮,遇風不動。
見此地氣氛陰森,季生心裏不免泛起兩分憂慮。
如果這位魔主并非他所認識的那個神君,害的元真要在對方地盤争鬥,可便把對方陷于不利之地了。
元真見季生臉上閃過擔憂,自然而然伸出手掌輕拍在對方頭上。
季生吓了一跳,回頭看他,極為水潤的雙眼內,此時充滿了無辜之情。
仿佛在說對方為何要突然吓他。卻又無奈這吓唬他的是他師父長輩,最終忍耐下去,不敢責問罷了。
“我認了你做徒弟,自然是要照拂你的。可現在為師我都沒有說一個難字,你怎麽能先喪氣滅了自家威風呢?”
季生這才明白元真安撫之意,再感覺頭上那手掌溫暖柔和,心也軟了下去。
“是。”
終于走到正殿之前,此處立有一座巨大獸紋銅門,六人帶路到此,腳步頓了一頓,回頭對季生二人說了一句。
“抱歉讓二位等上一等,讓我等先禀明魔主,再請二位進去。”
元真颌首同意。
季生明白此時神君身上有傷,他的身份還是有些疑問,需要神君确認才可放他們進去吧,因此也很理解。
六人松了口氣,把門推開一條人過的縫隙,瞬間就閃了進去,接着很快大門緊閉,季生只來得及看見裏面的燈火更為明亮,而且吹出來的風暖烘烘的,比外面溫度要高上不少。似乎是個舒适的地方。
感覺到身上背袋裏小尼突然的戰栗,季生只得無奈的拍了拍。
他知道小尼怕神君。可他必須要走這一趟,甚至很有可能将來還要有所瓜葛。因為他終究覺得今日之行,恐怕不會順利。
因為他從前便已十分了解神君是個任性至極的人。如今又知道對方還有一個這樣有權勢的魔主身份。能不能讓對方聽自己一勸,可真是未知數。
元真雖然安慰他此事無需擔憂,想必是修為高深,根本不懼神君。
可他卻又不單單是要幫元真。
如果神君執拗起來,他又該如何求情于這位并不熟悉的師傅呢?
隔着皮袋安撫着小尼,季生偷偷回頭看了一眼那一直靜靜等待的天君。
沒想到對方似乎一直都在看他,他這樣一回頭,兩人便剛巧看進了對方眼底。
季生略覺尴尬,剛想找些話題開口,沒想到對方竟然先他一步移開了目光,看向前方的大門,不知在想什麽去了。
也是,神君畢竟是神通廣大的人物,元真再是厲害,在今天這次會面,還是需要仔細考慮安排的,他還是不要廢話惹這位天君師傅厭煩。
這樣想了,季生也移開眼,保持沉默。
就在此時,轟隆一聲,那看起來頗為厚重的兩扇銅門竟然飛快的甩了開來,砸的兩邊門框一聲巨響。
季生吓了一跳,望向那打開的門徑。
極為明亮的燈火光芒映在那人身後,把那具修長健美,季生又極為熟悉的輪廓,照的十分清楚而深刻。
這是他的舊友,也是心中恐懼的舊影。
當年那次欺壓在他身上的黑影,他從前雖然和神君說過不在意,其實從未忘記。
“神君……”季生無意識的喊了一聲。有些顫抖。
元真踏了一步上前,剛巧擋在二人之間。
季生此時只能看見元真背影。
這也是極為眼熟的一道輪廓,一靜一動皆是雅致,讓他反而忽略了兩人針鋒相對的緊張,微微迷惑起來。
“我因季生好言相勸,願與你再次溝通。你現在只要把寶盒還我,其他一切既往不咎。”
元真厲聲說出的話,驚醒了季生,也點醒了神君。
他倒退了幾步,站在了殿內燈火的光輝籠罩內。
季生這也才看清神君此時面容不如往日那樣神采飛揚,透着一股意氣風發的精神氣。而是臉色帶着病态的灰白,還有看見他的不可置信,以及對于元真話語的愠怒。
當然也看清對方沒有那件血炎寶衣,穿的是一件寬大的紫品黑袍,品相與前者不可同日而語。
想到對方贈衣救命之情,季生終于壓下了一些對往日不快回憶的恐懼,開口想與對方敘舊。
哪知神君卻先說了話。
“你是如何來到這裏的!”神君就站在光芒中央,微微擡高下颚,一副冷傲之像。“想當年你逞強說不要我教你歪門邪道,寧願做一個修為全散的廢人,可現在看看你,如此之快就到了煉虛,若說沒用肮髒捷徑,誰會相信。莫非是你要說個誰也不信的謊話,蒙騙我你是自己尋出了什麽光明正途嗎!”
這撲面而來的責難和諷刺,讓季生心裏一陣難過。
原來這人還是如從前一般,他們二人的品性,終究是合不到一塊的。
心冷了,季生這語氣也生硬起來。
“我确實用了你當年教過我的混元掌,可我從未做過違背良心之事。你不要以自己秉性,揣測我的行動。”
元真聽見神君此話,當即眉頭緊鎖。
他之前剛巧碰見季生重鑄身體,才知季生遭修為全廢大難,可從阿紫和小尼了解前因後果,這兩人卻都說不清關鍵時刻是。只提是當時一個修士發狂。只因在與季生拼鬥,它二人一個被打暈,一個在壓陣,具體情形都不清楚。
他現在知道那發狂的修士便是神君,還聽對方口氣竟然還威脅過季生學他魔修做法,當即怒喝出聲。
“生兒現在是我徒弟,你這教訓未免管的太寬。何況你賊人做法便在眼前,還有臉面大聲呼喝?”
神君氣的臉色終于泛出紅光,不過眼底也是殺意翻滾,嗜血之意顯然。
他猛吸了幾口氣,才把憤怒壓下。
“你又是何時與他搭上關系的?”
季生心裏生氣對方态度冷漠,此時又管的未免太多,便不忿甩出一句。
“比你還要早些。”
“你倒是好……”神君氣極反笑,重複了幾個好字。“虧我當年還以為你傻的世上無人出你右,原來是我太天真。”
神君又緩緩退了幾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季生,陰陽怪氣的說。
“你倒是很有氣運!就是堂堂元真天君,你一介凡人,也可信手招來。還不知是用了什麽‘幹淨’手段呢……”
“神君作為一界之主,言語請自重。各人有各人的氣運,別人是羨慕不來的。何況我能有這個徒兒,也是樂意高興的很,何來髒污之事?再說你又算是何種身份,怎管我二人如何?”
若不是考慮季生,他也不會與這污穢多話,既然對方也不給季生留情面,他便做了這個主,讓這徒兒絕了這個舊友吧。
“我們今日來是為了讨要被你偷取的寶盒,神君你也莫要廢話了。還是不還?”
元真與他說話,神君卻看的是季生,他唇邊露出一絲讓人難以猜出意味的笑容,似乎在諷刺二人,又或是嘲笑自己。
“我便不還又如何?”
“那我便不客氣了。”元真冷聲道。“神君你此時傷勢未愈,這樣蠻橫不講理,便是确定要将仙途止在今日了?”